第52章
因着淮南码头即将发生意外,商队在路上奔波时变得更为心起来。
“派人传信给二皇子,让其心一些,尽早回京。“顾梦詹虽然将这个吩咐安排下去,但是并未抱有多大希望,他们距离淮南的还是有些距离,实在是有些鞭长莫及。
况且顾梦詹从来都不是一个多有同情心的人,二皇子顾梦原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算是顾梦詹的竞争对手。
顾梦詹没有等着顾梦原自己倒霉,而是选择传递消息让顾梦原提前提防,已经是仁至义尽的表现。
“顾梦原并不知道随他一起来江南查案的人是我们,即便是提醒想必作用也不大。”顾梦詹看关雎有些担忧如今的状况,又仔细解释了一句。
关雎摆摆手,她如今显得有些不安和担忧,并非是因为顾梦原在大火中失踪,最终下落不明导致的。
而是过于心惊漕运的势力人手。
在看似平静的大周下,漕运的势力竟然已经如野草一般疯长而不可控制。
尤其是如今的情况,朝廷的军事势力在明,还要应对周边国时不时的骚然和来往。
而漕运则完全隐藏于阴暗处,即便是关雎之前已经从黄天朗的人物报中得到了不少消息,但这些根本不够。
因为如今黄天朗哪怕时时刻刻都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但始终没有找出来隐藏在人群中漕运最高权力人。
可是漕运明面上的势力可能只是暗地里的十分之一。
尤其是如今的江南官场,有□□成的官员都不是可信之人,这些都让探查漕运一案增添了许多难度。
“漕运人手的野心颇大,甚至想要自立为王,我们此番能够提前得知已经是一个机会,如今能够提前想办法应对已经是一种优待,所以无需那般担心。”顾梦詹耐心安抚了关雎几句,两人继续按照以往的速度前进。
大周的贸易繁荣,因此来来往往奔走于各地的大商人都有很多。
而顾梦詹虽然以前在商人圈子从来没有姓名,但是自从两人在黄石的那几天,一掷千金之后,顾梦詹和商队的名字一下子被宣扬开来。
如今他们偶尔在路上的客栈休息,时不时都有商人主动上来攀谈交情。
关雎虽然担忧淮南一事的发生,但不可能因为淮南的一事就改变他们以往的速度,加快前进,否则很有可能会让漕运的人手注意到自己。
因此等到关雎抵达淮南一带时,并未主动听如今淮南所发生的事情,淮南码头也是一片祥和的景象。
“二皇子如今依旧停留在淮南?”抵达淮南的第一日关雎便特意出门游逛。
虽然没有刻意听,但是二皇子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且听闻二皇子如今在淮南很有名气,因此众人气话时,经常会提到这位二皇子。
“听闻是黄夫人,身体不舒坦。”身旁的侍卫及时回应了关雎的疑惑。
这个侍卫从抵达淮南开始便一直跟在顾梦詹身边,行事要快速许多,且他们行商对于朝中人物的关注也会相应变多,因此得到的消息要比关雎多上许多。
“黄夫人病了?”关雎听闻消息,原本的随性变成了严肃。
当初黄夫人的人物报上便简单写着黄夫人是暴病而亡,但是具体是因为什么病情人物报上并未真正展现出来。
而后因为她插手黄奉瑜和文丞相的事情,黄夫人的命运轨迹也稍稍有了些许变动,变得不可查看。
但是当时的关雎以为这些变动会是好的变动,毕竟黄奉瑜在文丞相的保护之下,朝中也已经悄悄派人前来江南。
没想到黄夫人死亡的命运还是无法摆脱。
却不曾想,那护卫竟然摇了摇头,“按照昨日收到的线报来看,黄夫人的身体应该尚且还在康健状态。”
“昨日还有眼线在沿江的茶楼中看到黄夫人前去听戏。”
侍卫将自己知晓的消息一五一十告知关雎,任由关雎做出剩下的判断。
“二皇子是故意的?”关雎将自己的视线落在顾梦詹身上,希望得到进一步的解答。
顾梦詹将温热的茶水放在关雎面前,让她不至于那么焦躁。
“我已经让人前去悄悄通知淮南知州,让其重视码头的货物,若是真的有人故意纵火,定然逃不出官府的制裁。”
关雎查看天下报时,报纸上明明表示距离淮南纵火案的发生根本没有几日的时间,两人原以为会鞭长莫及。
但是一直在抵达淮南之后,才发现淮南最近并没有纵火案的发生,一切如往常一般。
为了防止夜长梦多,顾梦詹身为一路高调而来的商队主事人,在抵达淮南后便立刻约见了淮南知州。
淮南因为有码头的修建,来往的商人比前些年要多上三成。
原本一个路过的商人淮南知州是不准备接见的,但是来寻他的人却带上了信物,这信物是当年自己尚未考中科举时,留给自己恩人的。
他一向都是一个言而有信之人,如今对方拿着信物来寻自己,自己当然要前去赴宴。
淮南知州同自己那位恩人不过是一面之缘,当初知州入京赶考,可是身上的盘缠却被偷窃,一贫如洗,连京都都可能去不了。
但是路上却碰见了一位好心人。
那人听闻是探亲归家,随同的人很多,在看到他窘迫模样之后,便答应让他同行。
只不过当时车队的主事人是为女子,因此一路上淮南知州也只有最初被救治的时候见过那名女子。
之后再无交集。
随后车队一行人抵达京都,那女子还特意让下人拿出银钱,让他在京都能够寻个住所。
淮南知州心有感激,又无以为报,便将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一块不值钱的玉佩留下。
是自己信物,若是以后有人拿着信物来寻自己,只要自己能够帮忙,必定会全力以赴。
但是这块玉佩已经送出去二十多年,一直不曾出现过。
若不是如今突然出现,当初的救命之恩想来就要逐渐被遗忘。
所以在见到那块信物的时候,知州立马答应下来。
原以为时隔二十年曾经在京都相见的恩人,如今来淮南寻到自己,会是有什么大事情。
没想到只是因为格外担心一批货物,所以想要他加派人手好好看顾好淮南码头的船只,要求人日夜巡逻。
这几日正是码头上货下货的重要时期,即便是没有旁人提点,淮南知州也会多拍人手看顾。
如今更是又增添了一倍的人手,日夜在码头附近巡逻,试图让这几日安然无虞地过去。
“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渊源,倒是种运气。”关雎原本还担心顾梦詹主动联系当地的官员,会草惊蛇,但听完故事之后心中便只剩下一腔感叹。
虽然按照原本天下报的内容来看,这位淮南知州是个为民着想的清廉官员,但毕竟牵扯重大。
若是顾梦詹对其表明身份到底是存在风险,如今能用信物解决事情,自然是最好不过。
但是关雎的疑惑还是没有彻底解开,待侍卫退下后,便斟酌开口,“这位知州大人当年赶考路上的恩人是皇后娘娘?”
顾梦詹点了点头,他要前往江南一事,并未隐瞒皇后。
这几年顾梦詹留在太子府中养病,虽然很少入宫陪伴皇后,但是母子两人的感情却依旧如往昔。
且皇后也并非软弱女子,顾梦詹离京前往江南查看,虽然皇后不愿同意,但看到顾梦詹坚定想法,还是让人将这信物拿了出来。
“因为我们提前给二皇子送信的缘故,他提早从江南动身,按照原有的路程他此时早应该离开淮南,抵达黄石或者是京都。”
“但没想到竟然会在此时故意拖延时间。”想起顾梦原,关雎的眉头微微皱起,对于二皇子的行事作风实在是不慎赞同。
“他在等我们。”顾梦詹虽然也不同意顾梦原的做法,毕竟故意大张旗鼓留在淮南,将自己变成活靶子,实在不应该是一个正常人会做出来的事情。
但此时的顾梦詹又异常了解顾梦原的想法。
最初的顾梦原从黄奉瑜那里听到有关漕运的事情之后,便一心觉得前往江南查案的人选一定会是他。
毕竟他同黄家一家有姻亲关系在,文丞相在其中肯定也会偏帮。
而黄奉瑜来京都时,已经携带了大部分证据,足够让顾梦原前往江南将漕运的领头人捉拿。
因此他满心满眼都以为这功劳定然是给自己的,
甚至觉得定然是因为自己听从托托奇的建议,用宁妃娘娘的灵魂来做抵押,交易成功后,自己便相当于白捡一个功劳。
而在最初拿到漕运一案的相关证据时,承恩帝也确实向顾梦原透露过让其来江南查案的意思。
但是最终结果却没能让顾梦原如意,因为承恩帝很快便改口了。
原本承恩帝并没有直接在朝堂中正是公布有关漕运的案件探查,因此甚至都不需要对着朝中重臣改口。
而正逢宁妃娘娘的病情进一步恶化,承恩帝便顺势而为,虽然让顾梦原领命出京前往江南,但情况与最初的猜想根本不同。
承恩帝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起查案的事情,甚至没有给顾梦原安排相应的人手。
顾梦原前往江南完全就是因为私事,所以这一路上顾梦原都是愤愤不平的。
但是他的愤怒却又无处可发,毕竟他连承恩帝派来查案的人手是谁都不知道。
所以在抵达江南之后,顾梦原便有意在拖延时间。
黄天朗虽然在他抵达江南的第二天便委婉暗示过让他早日动身回京,但是顾梦原却充耳不闻。
并且还试图从黄天朗口中得知一些关键证据,从而利用自己的人手在江南将漕运的领头人捉拿,以此让承恩帝看到自己的能力。
顾梦原出京时候的名头是自己母亲记挂姨母,承恩帝也给了顾梦原最后的返京日期,但是顾梦原根本没有听从。
漕运一案若是能够用他的手破解,这一诱惑对于顾梦原来实在是太大了。
因此哪怕他一向有些惧怕承恩帝,但是在巨大的诱惑面前,那么一点担惊受怕根本不值一提。
况且他隐约知道自己母妃宁妃娘娘最终会去世的日子,在顾梦原眼中,只要自己在最后的日子带着姨母抵达京都,让姨母和母亲见上最后一面,便是成功完成任务。
所以他一直在江南拖延,像是完全听不懂黄天朗每日话的含义,在江南官场上频频出现,经常应下官员的邀约,在江南十分活跃。
而在黄天朗终于受不了,强硬要求顾梦原回京上路的时候,顾梦原又接到了来自顾梦詹和关雎的提醒。
平常人接到自己即将在火中丧命的提示之后,定然会想办法避开火灾,一路快马加鞭提早回京。
但顾梦原偏偏不这么想。
在顾梦原的推测中能够提早知道淮南码头有火灾一事的发生,即便不是查案和漕运的人员,也会是像之前的托托奇一样的能人。
所以他再一次停留在淮南,并且大张旗鼓就是想要吸引当初送信之人再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对方能够提前知晓消息,若是自己能够同对方联手破案,最后漕运一案的功劳定然还是自己的。
此时的顾梦原心中之后功劳名利,在巨大的诱惑前,脑子再一次消失不见。
听到顾梦詹对于顾梦原的心理剖析,关雎对于顾梦原有的厌恶再一次涌上心头。
顾梦原此时在关雎心目中的形象便是愚蠢又歹毒,没有半点能力却又盲目自信。
“顾梦原身边定然隐藏着不少漕运的人手,他的一举一动定然早就在漕运的监视之下。”关雎的紧皱的眉头一直没能松开,“顾梦原不管传递什么消息过来,我们都不能理会,还要特意避开顾梦原。”
“顾梦原不愿离开淮南,那我们便尽早动身,这一次我们不走陆路,走水路。”顾梦詹伸出手指将关雎的眉间褶皱抚平,当机立断下了决定。
反正在这种时候,他们定然不能同顾梦原碰面。
“我已经让人去安排租赁船只,剩下的事情你便无需多心了,我们当时在黄石已经足够让人印象深刻,缩短在淮南的停留时间也不会引起过多关注。”
“只是在搬运货物时要稍稍向漕运的人手展现出我们当中隐藏的盐铁两样东西,抵达江南之后,自然会有人主动送上门来。”
他们两人从黄奉瑜那里得来的证据一切都是漕运人手和江南官员相互勾结,欺压底层百姓,使得江南境内民怨沸腾。
但是对于漕运人手准备造反一事,不论是关雎搜查的人物报,还是黄奉瑜递交上来的证据,都无法证明这一猜测。
之所以会带上铁器,也是因为铁足够金贵,能够让人心动,但是主要贩卖的由头还是私盐。
没想到如今这铁器倒是误误撞带对了。
漕运人手遍布每一个码头,而且进来动作频频,显然是早已不满大周的统治,司机造反多时。
只是大周对于境内的铁矿管理一向严格,铁矿周围一律都有重兵把守。
而在民间百姓手中出现的同铁有关的东西,更是一律登记造册,每年都要更新记录,严格盘问对于铁矿的消耗,
而大部分的铁矿都在国库之中,地方官府对于铁矿的私藏量不过几百之数。
漕运以江南为根据地,虽然人手众多,但是武器定然是不够充足。
即便是他们已经同江南官场相互勾结,但能够拿到的铁器数量已经很少。
尤其是如今炼铁锻钢的技术还牢牢掌控在朝廷手中,漕运人手所获得的能够正常使用的兵器定然是少之又少。
而江南一带地势平坦开阔,近一百年中从未发现过铁矿。
根据顾梦詹推测,这也是为什么漕运会在暗处潜伏。
因为正面同朝中起来,想来不过几日的时间便会料理干净,因此选择了以江南为基地对大周各处一点点蚕食。
“朝中对于铁器管理一向严明,如今我公然在商队货物中夹杂铁器,虽然会引来不少人的警惕,但是对于漕运来这也是个不可多得机会,人就是如此,哪怕隐约知道前方是个深坑,但都会被眼前的利益所迷惑,所以他们一定会主动来训我合作。”
“况且我的身份来自西北边境,西北这些年虽然偃旗息鼓,看起来大周同西北部落国和平共处,但早前也是战乱不断,我身在西北,从西北悄悄采购兵器也会容易一些,这样也更容易让漕运的人信服。”
这些事情关雎从未主动询问过,顾梦詹便没有解释。
但如今看关雎因为顾梦原的糊涂做法产生紧张质感,顾梦詹还是将一切都个明白。
关雎被顾梦詹转移了注意力,不再思考有关二皇子的事情,反而一心分析起抵达江南只有的情况。
他们如今的身份是商人,即便是抵达江南也不可能同黄天朗见面,因此有许多证据还需要他们两人亲自去查探。
想到此关雎再次握紧自己的手机,两人也准备重新起航。
商队突如其来准备离开,虽然有人不解,但并未过多追问。
毕竟他们有些人连商队中夹杂的货物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只以为淮南的生意没有黄石好做,所以便一心往船上搬迁。
不过准备离开淮南也并非是一句话能够解决的事情。
顾梦詹选了一天从淮南知州告别,再次重申有关码头火灾的事情。
毕竟按照天下报的内容来看,不管是顾梦詹还是关雎都十分怀疑那场火灾是转门为顾梦原安排的。
如今的顾梦原尚且还停留在淮南利用黄夫人生病的名头来来往往。
但一旦顾梦原准备走水路离开淮南,想来便会立刻遭受到危险。
因此火灾对于淮南来仍旧是不得不注意的地方。
淮南知州虽然不懂为何顾梦詹会一再强调有关火灾的事情,但是依旧好脾性的答应下来。
毕竟码头的火灾可大可,这关系到自己头顶上的官帽,不能不心。
关雎也同顾梦詹一起出席这趟告别的筵席,但是在这顿饭的过程中一直都在充当透明人。
一直到走出酒楼,关雎才斟酌地向顾梦詹询问道:“我们要不要在离开之前再次传信给顾梦原,让他走陆路乘坐马车,一路抵达黄石如何?”
关雎如今对于顾梦原的态度可谓是厌恶,但是对于黄夫人却始终抱着一份素未谋面的热心。
她总觉得黄夫人命不该绝,这样即便是宁妃娘娘去世之后,文丞相也会稍微慰藉,不会突然离世。
“我们如今虽然不清楚黄夫人的身体状况,但是不妨就让顾梦原以黄夫人生病寻找名医作为借口乘坐马车离开。”
“漕运虽然有诸多人手,但是到底是对码头船只的掌控,若是乘坐马车,想来要花费更大的精力安排,如此顾梦原摆脱漕运人手跟踪的可能性也会更大一些。”
关雎起这个提议时,一直在心量顾梦詹的神态,让顾梦詹颇有些哭笑不得。
“不用如此。”顾梦詹忍不住又碰了碰关雎光滑的头发,“一切按照你的吩咐来就好,不用顾忌我,只要是你的提议我都不会阻拦。”
顾梦詹着忍不住笑出来,反倒是让关雎有些不好意思。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低声道:“我也不是神仙,也会有错的决定和提议,若是你一直这般纵容我,难道就不怕最后的结果变得不可控制?”
关雎的声音压低,低着头,十分不好意思。
但顾梦詹却觉得自己整颗心都酸酸软软的,这种陌生的情绪让顾梦詹有些不适应,又有些愉悦。
“我们关姑娘聪明可爱,算无遗漏怎么会做出错误的决定。”顾梦詹也故意压低声音,凑近关雎的耳蜗,明明应该是哄人开心的话,却让关雎更无言以对。
她愤愤抬起头,不轻不重地用拳头在顾梦詹身上了两拳,惹来顾梦詹闷哼的笑声,在暗夜中有些明显。
“不用担心,没什么结果是不可控的,一切有我。”顾梦詹收敛自己的笑声,忍不住再次轻轻碰了碰关雎有些发红的耳垂。
“不过,我们只是负责提醒,顾梦原不像是会听的人。”看到关雎这么热心,顾梦詹担心她收到结果后会失落,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对于顾梦原不理会信件提醒的结果,其实关雎早有感受。
但她还是摇了摇头,“我真正想要提醒的人并非是顾梦原,而是黄夫人。”
“只不过在前去京都的路上,明显顾梦原才是主导人,且传递信件想来是传给顾梦原更为轻松一些。”
“我会想办法将提醒传递到黄夫人手中,你不必过于忧心。”顾梦詹又特意安抚了一句,才吩咐手下的人去做事。
“如此做想来风险会更大。”关雎虽然想要帮助黄夫人逃离原本的命运轨迹,但是如果施以援手会让自己和顾梦詹暴露在危险之中,关雎宁愿自己不去插手。
“无需多想,我们明日晚上就要起航,一切都是安稳的。”
顾梦詹再次对着关雎承诺,终于让关雎冷静下来。
两人处理了后续事宜,乘船离开。
水路要比陆路的速度快上许多,并且也要轻松自在许多。
顾梦詹直接租下了三艘船只,一路向南走去。
只不过路途中,开始下起了雨,大大减缓了一行人的速度。
与此同时,顾梦詹的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起来,这是两人长时间接触后从未有过的事情。
“你生病了?大夫怎么?”两人在船上一起吃早膳,碰面时关雎便觉得顾梦詹的状态有些不对。
但顾梦詹却摇头觉得自己一切都好。
关雎只以为是自己阴雨天心情不好的,所以过于多心。
但是没想到一顿饭吃完以后,顾梦詹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
“你到底怎么了?”关雎扶着顾梦詹去房间中休息,一边自己询问一边吩咐旁人去找大夫。
但没想到顾梦詹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了,仍旧是摇头自己并未感受到任何不适。
而后大夫的诊断更是让关雎不得其解。
顾梦詹的身体状况一切正常,是一个非常健康的人。
送走大夫之后,关雎来来回回量此时的顾梦詹,甚至还自己为顾梦詹诊脉,但依旧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出现。
“三天后,船只就会再一次靠岸,等到靠岸之后,我们去医馆好好看看。”
关雎强制让顾梦詹卧床休息,顾梦詹虽然乖乖听话,但是身体上也未曾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出去。
“你可曾在商队的人中感受到旁人对你的恶意?”始终找不到病情的源头,关雎显得有些焦躁,但是又不得不耐下性子一点点思考。
顾梦詹摇了摇头,自从随关雎一起出京,并且周围都是自己安排的人手之后,顾梦詹已经许久不曾感受到恶意的侵袭了。
“你真的什么感受都没有?”关雎看着顾梦詹短短三日便消瘦下去的身形和苍白如纸的脸颊,总觉得顾梦詹没有对自己实话。
顾梦詹照过镜子,清楚知道自己这两天的变化十分明显。
但自己的身体上却始终没有感受到旁的反应,看到关雎着急的面容。
顾梦詹轻叹一声,将关雎揽入自己怀中。
“放心,我没事的,你是我的保护神,如今你就守在我身旁,我一定会没事的。”
“估计只是不适应船上生活,所以有些晕船罢了。”
顾梦詹舍不得关雎担忧,但是自己对于自己的病因也不清楚,只能找一些简单的借口带给关雎些许安慰。
关雎虽然依旧心忧不已,但是只能放任自己相信这个拙劣的借口,然后时刻守在顾梦詹身边,就怕顾梦詹某一日突然出现什么意外。
两个人互相担忧,但又没有旁的办法可解。
关雎强制让顾梦詹在医馆中住了下来,尽管顾梦詹一再强调自己并未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可是关雎不敢有丝毫地放松。
紫云和紫恒都不在身旁,陌生的大夫又不敢完全相信,关雎只能用自己的方法尝试找到顾梦詹生病的原因。
她将商队中所有的人员名单都要了过来,利用人物报一个个搜索,试图从这些人物经历中找出一丝丝同顾梦詹越来越消瘦相关的消息。
但是仍旧是一无所获。
找不到任何线索的关雎觉得自己仿佛走入了某种死胡同,顾梦詹虽然依旧时时安慰自己,但是对于如今的关雎来这些简单的安慰逐渐不能奏效。
关雎派人去找当地最有名的大夫为顾梦詹诊治,但是所有诊治出来的结果都是身体并无大碍。
只不过碍于顾梦詹身形的消瘦,大夫们多多少少都开了一些滋补的药方或者药膳。
顾梦詹虽然每日看起来还是十分精神,但不知是不是药膳的影响,如今进食也越来也少。
关雎整日守在顾梦詹身旁,连晚上都不肯离开。
顾梦詹只好每日在关雎的注视下强迫自己睡去。
顾梦詹的睡眠不算安稳,但最近身旁有关雎守着,情况已经好转不少,至少不再因为某些细微的动静而半夜惊醒。
但是这一次顾梦詹却突然醒来。
房间内没有点蜡烛,只能透过外面的月光辨认情况。
不过如今临近十五,月光十分透亮,让顾梦詹的行动方便了不少。
顾梦詹清楚感受到了自己的血迹,好在这一次并非是无缘无故身体上出现伤口从而溃烂流血,只是简单的鼻子出血,他自己能够应对。
顾梦詹透过月光看向躺在软塌上的关雎,瞬间心软得一塌糊涂。
可是正因为如此,顾梦詹才不愿意让关雎知晓自己再次发病了。
顾梦詹躺在床上,目光始终落在关雎的脸上。
两人之间有些距离,顾梦詹并不能清楚看到关雎的脸,但是他始终不愿意移开自己的目光,甚至心中有着隐隐的后悔。
后悔自己不应该同关雎清楚,后悔给了关雎希望。
他原以为关雎是上天特意送到自己身边的礼物,他的病情因关雎而缓解治疗,他整个人被关雎所吸引。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自己同关雎两情相悦,自己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有效控制。
但没想到最终会是自己的一场的虚妄。
对于自己身体越来越虚弱这件事情,顾梦詹不是没有感受,但他始终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将事实告知关雎。
并且这一次的虚弱,同以前的情况不一样。
顾梦詹曾经多次感受到濒临死亡的危险,但是心中又清楚知道,自己不会命丧于此。
可此番不一样,他此时的状态好像同关雎之前过的宁妃的情况有些相同。
不再是猛然间濒临死亡的恐惧,反而有些像是温水煮青蛙。
像是有人特意编造了一席美梦,让他忍不住想要沉溺在美梦之中。
即便是心中清楚知道这个美梦的最终结果可能是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甚至连魂魄都不再拥有,但还是忍不住会为了梦境中虚无缥缈的东西奉献出自己的一切。
而顾梦詹之所以能够坚持这么长时间,完全是因为关雎在身旁陪着自己。
那个美梦总的内容全都是与关雎有关的,所以顾梦詹能够用尽自己所有的克制力,强迫自己从不沉溺于美梦之中。
毕竟只有身旁的关雎才是真正的关雎,梦中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一切。
但抵抗美梦的代价便是让自己变得越来越虚弱。
看着关雎每日为自己担忧操劳,顾梦詹也十分心痛,但他却不知道自己怎么同关雎开口。
在被人塑造的梦境之中。
他身体健康,同关雎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人心意相通,已经顺利完婚。
完婚之后两人并未停留在京都之中,而是开始在大周各地来回奔走。
他们看过九月天高云淡的草原,一起喝最浓的酒,骑最难驯服的马,看过四月间烟波缥缈的江南,在江南濛濛细雨中品最香的茶,读文人骚客留下的千古佳句。
他们登上了海船,离开了大周,跟随人群去往大海的另一面,见到了许多不一样的风景和人。
他们在各个地方游走,见过许许多多未曾谋面的事物,不用担心周边有坏人潜伏,只要每一日过得心满意足便是没有浪费时间。
这样的梦境对于此时的顾梦詹来仍旧太有蛊惑的能力,所以让他不由自主在沉睡时进入到美梦之中。
但是他又能清醒的知道,这些不过是幻想,虽然终有一天他同关雎一定能过上如此平静,想去哪里去哪里的生活,但绝对不是现在。
因为现在的他们最大的麻烦还没有解决。
顾梦詹就是在现实和梦境不停混乱交织中让自己变成了这幅模样。
宁妃也是在美梦的侵袭下,最终昏睡不再清醒。
顾梦詹原以为自己会同宁妃一样,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但今晚的突然醒来,让他知道这样的美梦或许不可能再来找他。
美梦想要用逐渐侵蚀的方法,让他这个人不复存在,但多日以来始终不得进展。
而今日顾梦詹能够突然醒来,是因为美梦突然消失,仿佛真正意识到美梦编造在顾梦詹身上起不了任何作用,因此恢复了以往的情况。
时隔多日,顾梦詹再一次感受到了濒临死亡的黑暗和窒息。
但偏偏又因为关雎就在自己身旁,这种死亡的窒息不知不觉中被削弱了不少。
体现在顾梦詹身上,也只是让他惊醒和流鼻血。
顾梦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又隔空描绘了一下关雎的面容,感受到自己身体正在逐渐恢复正常。
他终于起身,悄悄将关雎抱回自己床上,不过此后再无睡意。
房间中被顾梦詹点上了尚好的安神香,而顾梦詹又一直守在身旁,关雎一夜好眠。
等到第二日发现自己在床上,并且天光大亮时,还有些不适应。
“醒了?我让人熬了粥,起来喝一些。”
关雎还在床上回忆昨夜的事情,顾梦詹已经端着热气腾腾的南瓜粥上来。
“你身体怎么样?”关雎顾不得穿鞋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顾梦詹身边。
看到顾梦詹脸色比前些天要健康一些,才终于送了一口气,同顾梦詹一起坐下用膳。
“放心,我心中有数。”顾梦詹对着关雎笑了笑,心中却在思索自己这次突然起来发病的原因。
连关雎同自己在一起,自己都会发病,想来情况会越来越严重。
自己能够在路上发病一次,也一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他如今同关雎日夜都在一起,顾梦詹实在是没有信心将自己发病的事情告知关雎。
但想起关雎前几日焦灼担忧的神色,顾梦詹准备坦诚相告的话便堵在口中,怎么也不出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关雎喝着粥时不时都要看上顾梦詹一眼。
顾梦詹猛然回过神来,对着关雎摇了摇头,“我们在中途多耽误了几日,想来之后赶路更要抓紧时间了。”
顾梦詹的神色没有纰漏,关雎也看不出什么。
心中琢磨待早膳过后便再次让大夫过来诊脉,开一些调理的药方。
顾梦詹的身体好转,使关雎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吃过早膳重新将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
京都报给顾梦詹带来了新的消息。
“怎么了?”顾梦詹还在思索自己将实话告知关雎的何时机会,一抬头却发现关雎拿着那块石头,正在愣神。
“宁妃娘娘,去世了。”关雎愣愣抬起头,回答了顾梦詹方才的问题。
但显然还是被这个消息有所震惊。
“你怎么了?”顾梦詹的手轻轻抚上关雎的额头,才让关雎彻底从怔愣中找出自己的情绪。
“宁妃娘娘时日无多,不是你一早便知道的事情吗?”顾梦詹声音低缓,让关雎缓缓回神。
关雎点头又摇头,她确实知道宁妃娘娘时日无多。
但是如今这个日期明显要比自己之前搜索到的死亡日期提前了半个月。
关雎知道命运虚无缥缈时有变动,但是第一次直面这样的变动,还是忍不住多想。
好在顾梦詹一直在身旁陪着她,让她很快调整过来,放下手机,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
只不过很快关雎便再次观察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她看到了顾梦詹衣服上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