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白檀1 “我很少这么相信人,但我看着……
也可以看她笑话……
婴勺肉眼可见地炸毛了。
长渊没忍住笑了一下:“走, 要架也得先去个没人的地方。”
完他拉起婴勺的胳膊,就地消失,腾上了云。
婴勺忽遭冷风吹面, 却没吹灭她的尴尬与怒火:“你明明一直都在, 为什么不一声?”
长渊道:“我为什么要?”
婴勺:“你故意耍我!“
长渊:”你又不是来看我的。”
婴勺道:“我当然不是来看你的!”
长渊:“这不就结了。”
婴勺顿住, 开始思考方才的对话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长渊拍了拍她的手背:“肉要掉了。”
婴勺攥紧了油纸包。
长渊瞥了她一眼, 脸转向她看不见的一侧,微微勾起了嘴角。
婴勺:“你是不是在笑。”
长渊:“怎么?”
婴勺:“我们一架吧。”
“这不是正往城外去么, 找个清静的地方让你发挥。”长渊到这里顿了一下,“你方才倒是发挥得不错。”
婴勺深吸了一口气。
“你以为我对着你这张脸能哭得出来吗?”
“为了不影响你顺利抒发情绪,所以我隐藏了这张脸。”长渊回过头来看她一眼,见她脸色真的很不好看, 略改了改自己的话头,道,“不过实在的, 我没怎么看清, 你不必觉得太丢脸。”
“我……”
“而且就算我看清了,也没什么。”为了让自己的安慰显得更有力度, 长渊补了一句, “你时候尿床我都见过,你在我这儿实在也没什么脸可以丢的。”
婴勺抬起脚。
长渊迅疾地往旁边挪了半尺,从容地躲过了她那一脚,看了眼下方:“到了。”
二人落下地去。
婴勺还在云端时便闻见了那远播的臭气, 落到那宅子里的时候,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拒绝。
长渊走进青鬼的宅院。
婴勺捏着鼻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长渊:“找他有事。”
婴勺:“你怎么又找青鬼。”
长渊:“我本来要找的是妄婆,上回才知道他们是同一个人。”
婴勺想起自己在这凡世刚醒过来的那一夜,长渊把她当做妄婆拉过去成的那个亲。
“你到底在找什么?”
“我也不知道。”
“少来。”
“是让你不要猜的意思。”长渊道, “知道没什么好处。”
婴勺闷闷地“哦”了一声。
“红线什么时候给我剪了?”
长渊:“你怎么又提这一茬?”
婴勺:“上月老头的婚媒簿了!就因为你乱来!我的大好终身!”
长渊:“我又不拦着你同别人成亲。你找个如意的,成了亲,红线自然就变了。”
婴勺:“你这个解决办法和你拉我过去成亲的态度一样不负责任。”
长渊:“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对你负责任?”
“我当然……”婴勺忽然愣了,“等等,你刚才什么?”
长渊拎起她的衣领,站进井中升上来的大桶:“下去了。”
这是婴勺第三次来到青鬼的地盘。
这里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井下的石缝都与她上次来时所见一样。
远远的能闻见血池的味道,里面不知泡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青鬼的气味也飘在空气里。
婴勺想起上回和弦歌来这里看到的青鬼尸体,竟然有些惆怅——这老杂碎还活着。
她踩着湿漉漉的地面向前走,长渊在前面以光引着。
三十一年循环往复,难怪青鬼找不到五峰山。
青鬼是这凡界唯一一个与天地共生的灵物,他的灵早已融入山川草木,佛虽然让此地所有生灵免去了轮回,却总免不了在一些细节上出现纰漏。
比如这凡界积压的魔气,再比如青鬼。
青鬼的原身是五峰山中的一块巨石,而五峰山是诱顾惜入魔之地,后者在那里迸发了最浓郁的魔气,整个五峰山每隔三十一年便会陷入业障。
所以青鬼找不到回家的路,五峰山成为他的执念,久而久之便诞生了妄婆。
这令婴勺想起第一次来见青鬼,她随口问到他的年纪时,对方表现出的警惕。青鬼早就知道这个凡界有问题,但他自己身处循环,不清问题在哪里,也不可能想得明白。
这一回,青鬼依旧一动不动地凝固在墙角,在黑暗中几乎与石壁融为一体。仔细看过去,容易不心被他那睁着的眼睛吓一跳。
青鬼的目光一直胶着在婴勺身上,声音一如既往的嘶哑:“来做什么?”
婴勺耸肩:“不知道啊。”
“你看着她做什么,是我找你。”长渊往前走了一步。
青鬼的视线仍旧搁在婴勺身上,仿佛没听见长渊话。
婴勺心领神会:“他怕你。”
青鬼苍老褶皱的面孔毫无波动。
长渊哼笑了一声:“倒是个欺软怕硬的种。”
“瞧不起欺软怕硬吗,我也欺软怕硬。”婴勺道,“你到底找他做什么,快直。”
长渊瞥了她一眼,不知她从哪里来的善心,连青鬼都心疼上了。
“认识顾惜么?”
青鬼摇头。
婴勺:“你问的什么鬼问题,他这时候肯定还不认得。”
长渊:“除了五峰山,在这凡世,还有什么地方是你找不到的么?”
青鬼没有动弹,看他的表情大约是陷入了沉思。
“你最好想快点。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长渊道,“我换个问法,妄婆一共有几个?”
青鬼总算能回答:“一个。”
婴勺声道:“只有一个妄婆的原因也有可能是他除了想回家,其他地方都不去想。”
长渊摇头:“他活了这么多年了,如果真有第二个地方,至少会在青镜里留下痕迹。”
婴勺明白了。
青镜里是月亮在人间的投射,而整个青镜里只有那一个地方诞生了妄婆,就是青鬼怎么都找不到的东边。
婴勺微微偏头,看了看长渊映在微光里的侧脸。
青鬼找不到五峰山,是因为顾惜在那里成魔。而长渊既然这样问青鬼,难道他找的东西是……
婴勺胸口装着的东西忽然热了。
她掏出如意指,只见它正发出明亮的光。
长渊皱了下眉:“什么东西?”
“找人用的。”婴勺转身就要开溜,“我先走了,你自己想干嘛干嘛。”
长渊一把揪住她的后领:“别想跑,什么重要的事,我和你一起去。”
婴勺:“你放开我,我不要和你走一起。弦歌才没你这么讨厌。”
长渊扬了扬眉。
他松开了手。
婴勺很警惕:“怎么?”
长渊:“我改变主意了,你自己去吧。”
婴勺觉得他有诈。
长渊环着双臂:“我想了想,我这儿有一大堆事,确实没空和你浪费时间。”
婴勺想起先前在天界听的龙肩叛乱。
“那你赶紧去。”婴勺转身就跑,蹿上了地面,回音落在井下,“好走不送!”
长渊哼笑了一声。
他回头看青鬼。
青鬼的视线还落在婴勺方才站着的地方,把自己凝固成一块标准的石头,仿佛就是看不见长渊的存在。
长渊一挥袖子,也走了。
婴勺奔回了京城。
如意指清晰地指出了目标的位置,就在宝积寺。
婴勺踏进寺门,穿过檀香缭绕的庭院,轻而易举地看见了大雄宝殿内,跪在蒲团上叩拜的白色身影。
虽然长渊也喜欢穿白衣,但他与白檀的气质差得太远,以至于根本不可能认错。
坐在旁边的和尚,每当有人叩首,他就敲一次桌面上的钟。
婴勺走到他的身后。
白檀拜了三次。
“许了什么愿?”
白檀站起身,看向身后的婴勺。
“我是来还愿的。”他微微一笑,。
婴勺点点头,侧过身:“走走?”
白檀跟她一起走出殿门。
二人没有出寺,而是沿着围墙绕圈。
婴勺拨开垂在眼前的柳条,问道:“你一直在凡界转悠,可转出什么心得了?”
白檀迈过脚下连成线的蚂蚁:“有一些,但你大约不会感兴趣。”
婴勺:“看呢?”
白檀:“做神仙有点无聊。”
原来他是神仙。
婴勺扬了扬眉:“我以为你会些与凡人有关的。”
白檀:“正是因为看多了凡人的日子,才觉得做神仙有点……”
婴勺帮他措辞:“空虚。”
白檀点头。
婴勺:“那一定是因为你不够闹腾。像我这样的,没有一刻觉得无聊。”
白檀:“你不会觉得六界看多了都是一个样吗?”
婴勺:“哪里都是一样的,但哪里的人都不一样。如果你得罪的人够多,日子就不会无聊。”
白檀想了想:“或许。”
婴勺:“但你显然不怎么会得罪人。”
白檀苦笑。
“但我就不一样了。”婴勺停下来,面对着他。
白檀忽然发现自己动不了。
婴勺道:“这万把年来,我得罪的人一百只手都数不过来,不多你一个。我晓得我大概不过你,只能耍点聪明了。”
白檀看着自己脚下的环,叹了口气:“原来你埋伏好了。”
婴勺道:“我很少这么相信人,但我看着你与其他所有人都不太一样。”
白檀:“请讲。”
婴勺道:“要我多我也不出什么。我不觉得你单纯,不觉得你蠢,你看起来脑子挺清楚的,我暂且选择相信你,是因为你连脚下的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我觉得你不是装的。”
白檀:“多谢。”
婴勺:“但我不认为心肠好的人不会害我。对不起,我在四境轮里混久了,对所有人都有敌意。我知道你出现在这里不是偶然,多的我先不刨根问底。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白檀点头,示意她。
“为什么接近我?”
白檀看着她的眼睛:“我在赎罪。”
婴勺:“你对谁犯了罪?”
白檀有些忧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