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白檀3 罗织:“操!”
“陶公公!”
弦歌听见婴勺的语气, 皱了皱眉。
陶奉老远看见了婴勺,走过来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平安就好。”
婴勺揽了他一下:“我还以为你和玉无更相爱相杀去了。”
陶奉:“他跑得太快了,没追上。”
“逃跑这门绝学, 他确实可以自创一派了。”婴勺翻了个白眼, 拉着陶奉走进一个茶棚, “不过他已经不重要了。”
几人在茶棚里坐下, 陶奉递了几枚铜板给店老板:“借您地方坐坐,一会儿就走。”
“你怎么从极涡里出来的?”婴勺问。
“玉无更离开后, 撕裂极涡的阵法暂时停止了运转,可以容人通过。我找了很多地方,最终还是顺着原路回到了这里。”陶奉道,“但我听, 王已经……”
婴勺拿出了那片缩的朱厌尾羽。
陶奉看着那鲜红的王羽,目光有些黯淡,半晌才话:“我就猜在你这里。”
“但它在我这没用。”婴勺道, “朱厌已经死了, 南境不会有新的王。”
陶奉沉默了片刻:“王既然把王羽给你了,你就是……”
婴勺断他:“我在天界有家。我和你过的。虽然现在不太算是我的家, 但我好歹有个能去的地方。”
陶奉叹了口气。
“我原本想将南境出来的人拢在一起, 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但我们出来的人太少了,而且先前遭遇玉无更部众,已经死了一多半, 就算都聚在一起也没有什么用。”陶奉道,“有些人还千方百计想要回四境轮,王不在了,四境轮中的势力重新洗牌, 想要抓住机会的人不少。”
婴勺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闻言有些惊讶:“那你想回去吗?”
陶奉道:“六界比我想象的大很多,我有些找不到方向……但我是不想回去的。”
婴勺道:“六界确实很大,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猜玉无更要么去找沉玉,要么就去投靠新主子了。而你就是在凡界剃度出家,敲几万年钟,也是一种活法。”
陶奉:“沉玉?”
婴勺:“就是璧城主。他也出来了。但我看他显然不像你这么闲。”
陶奉十分震惊。
婴勺扬了扬眉:“看来他隐藏得不错,没人听见风声。这人到底什么来头?我在他身上什么都看不出。”
陶奉摇摇头:“我从未见过璧城主,关于他身份的传闻很多,但没有一个是能确认的。”
“算了,先不管他。”婴勺坐直了身子,道,“既然你无事可做,不如我给你找点事。”
陶奉问:“你要回家报仇吗?”
婴勺:“这事不急,差不了这一天两天的。”
陶奉:“你是要找彻底脱离四境轮的方法?”
婴勺:“看来你也知道了。”
陶奉点头:“我亲眼看见人凭空消失,如今大家都惶惶不可终日,担心哪天一觉醒来自己就回到四境轮了。”
婴勺瘪了一下嘴,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事儿暂时没什么好办法,听天由命吧。”
弦歌忽然问道:“你要去鬼界?”
婴勺转头才看到他:“你怎么还在这里?”
陶奉早就注意到了弦歌,只是看着他有些冷淡,一直没招呼:“这位是……”
婴勺:“我朋友,叫他弦歌。”
陶奉拱了拱手:“上回守住极涡,还多亏了这位弦歌兄弟。”
弦歌反应了片刻,点了下头,看向婴勺:“你去鬼界找身体?”
婴勺点头:“我的身体是被鬼界的人带走的,去那里或许会有线索。”
弦歌沉默。
婴勺:“你这什么表情?”
弦歌道:“你最好别招惹朽翁,他的花花肠子太多了。”
婴勺:“朽翁不是已经被师父虐惨了么?我猜测他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弦歌道:“他的年纪能让你师父叫爷爷,只要没死,就不是好对付的。还不清楚他先前为何针对你,我建议你先离远点,把事情摸清楚了再。”
“你们陛下天天往鬼界跑,你怎么不让他离那儿远点儿呢?”
“殿下。”弦歌无奈,“你的修为到底和陛下还是有距离的,何况你眼下没有身体,法力大折扣。”
“所以要把它拿回来。”婴勺道,“我不用你跟着我,你回去禀报你们陛下,我把你赶走,你没能追得上……弦歌,你今天很奇怪,我自己的身体我不去找,难道等着你家陛下给我找吗?”
“我……”弦歌深吸一口气,“我跟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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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火焰在地面的裂缝中流淌,龙骨如山峰,吞没了千百人的血肉。
罗织将对手的头颅踩进那滚烫的岩浆里,“滋滋”地冒出白烟。待那人停止挣动,罗织一脚把尸体踹进了岩浆。
“姬纣?”她擦了一把脸上的血,回过头来,“这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来报信的下属回答道:“西南荒讹兽一族的王,但不知为何会与龙肩的叛乱有关联。”
“哦原来是那个女人。婴勺跟我提起过。”罗织道,“好像挺贱……等下,她当王了?婴勺她爹呢?”
下属道:“将军有所不知,婴勺殿下因弑父逃离了西南荒,姬纣回到天门山继承了王位,如今整个西南荒都向她俯首称臣。”
罗织揪起下属的衣领,瞪着眼睛:“什么时候的事?”
下属:“三百年前。”
罗织:“操!”
下属淡定地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星子:“将军,您准备……”
罗织松开他,回手捏死了一直从岩浆里窜出来的魔物,绿色的血染上她指尖的蔻丹,她一副恶心死了的表情在下属身上擦掉了指甲上的血,向四面大喊:“唐闻人呢?”
下属艰难地捂住耳朵:“唐闻将军昨晚就带人去边境了,将军您就算再大声他都听不见……将军您去哪儿?”
半句话的工夫,罗织已经飞出去老远:“跟唐贱人一声,我的兵暂时给他,帮我守好南边,丢了半寸土,看我回来不掀他天灵盖儿!”
远在边境,刚砍完一个人的唐闻忍不住了个喷嚏,他感受着周围热气腾腾的地火,擦了把混着血的汗,怀疑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回头得多添一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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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勺从生下来就没怎么来过鬼界。
她对鬼没什么意见,但鬼界的环境于她而言太恶劣了。
这里没有一切她喜欢的东西——阳光、花草、可容她翻滚的白云、香喷喷的美人。
因此她对选择做鬼的人都多少有些同情——除了朽翁。
朽翁是六界之中已知年纪最大的鬼,当年父神母神还活着的时候便有他。此鬼诞生在铁山,乃是鬼界土生土长的老人。
婴勺曾经在不同的场合听到过此人的名字,但就像璧城主一样,关于此人的传闻甚多,却极少有可信的。
唯一有些靠谱的就是,这只铁山鬼老却不死,死还能复生,有点类似天族尊神的涅槃,然而因朽翁避世,没人得清他是怎么做到的。
而婴勺之所以讨厌朽翁,是因为当初他三千年前坑了她师父和进幽都枉死城,害得和差点死在里头,又伙同西海之西的榭陵居放出了魔神阎烬,第二次差点害死和,而曾经灵气四溢的落神涧至今还是一片焦土。
榭陵居是个为情所困的可怜人,而朽翁,在婴勺眼里,纯粹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搅屎棍。
“陛下前阵子才去了一趟鬼界,掐了朽翁的一片魂魄。他先前找朽翁问刑旸心脏的下落,还提到了你的身体……殿下千万记住这些,别露馅了。”弦歌看着已经改头换面的婴勺,提醒道。
王都外山脉延绵,朽翁居处乃一处断堑,高峰从中被劈开,是不知何时的战场遗留。山崖下诡秘而危险,浓雾缭绕,壁立千仞,山石缝隙中偶尔有蜿蜒钻出的松树,枝干弯曲而干瘪,如黑暗中伸出的鬼手。
三人一同落在鬼界的土地上,脚下是万丈悬崖。
婴勺清了清嗓子:“你叫我什么?”
弦歌面色复杂地道:“……陛下。”
婴勺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神色一收,做出长渊惯常斜眼睨人的神态,道:“下去吧。”
三人越往下,愈发没有一点光。
为避免被发现身份,婴勺没点火,陶奉举着他的铜钟,微微照亮岩壁。
“这可太黑了,比起落神涧底下不遑多让。他拉屎找得着茅坑么?”婴勺道。
弦歌瞥了她一眼:“这并非他唯一的居处。但你得不错,他确实不喜欢光。”
“那我就不明白了,他要我的身体做什么。”婴勺道,“我可全身上下都是火。”
“谁知道呢。”
陶奉忽然道:“是那儿吗?”
映入眼帘的是一块突出的巨石,陶奉将铜钟往前举了举,映出的是“朽翁居来者”五个张牙舞爪的血红大字。
弦歌道:“本来写的是“朽翁居处,来者是客“,但三千年前......尊神来找麻烦,斗间把那石头的下半部分轰碎了。”
婴勺赞叹道:“师父果然威武。”
她的目光再往下,看见了那血红大字下方几丈,半扇紧贴在石壁上的石屋。
石屋悬空,无窗,下方有粗壮干枯的松树生长出来,放眼望去摇摇欲坠。
陶奉挥手,风吹动的时候树影晃动,带着微光流过,他道:“有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