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枉死1 长渊看着地面上正逐渐隐退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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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弦歌和陶奉没有等到婴勺出来。

    他们只听见那石屋中“轰”地一响, 动静不大,然而在这寂静无声的黑暗悬崖下已经足以引起注意。

    陶奉揣着铜钟往下冲。

    弦歌沉声道:“让开。”

    陶奉感到自己被一股力道往旁边一推,紧接着身后便是一道透明的法力直击石屋, 那道在婴勺进去之后重新张开的结界应声溃散, 石屋的屋顶骤然掀翻。

    碎石飞溅, 陶奉冲过去, 本来以为能看到婴勺,然而里面什么都没有。

    家徒四壁, 只有光秃秃的墙和地面,没有桌椅板凳,更没有丝毫活人的痕迹。

    陶奉看出这是个阵法,但他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 焦急地道:“人在哪?”

    弦歌盯着那被自己碎的石屋:“这居然是障眼法。”

    “这是什么……”陶奉正看见那石屋的地面似乎有些湿,正想弯腰去碰,却忽然一愣, 转头看向弦歌, “你的声音怎么……”

    “别动。”那人阻止了他。

    然后他便看到了另一个人。

    片刻前,他才看到婴勺顶着这张脸走进那石屋。

    “婴勺?你在这里?那你刚才——”陶奉的声音再次顿住。

    长渊向他瞥过去, 背上的七弦琴正在消失。

    陶奉喃喃道:“你是……”

    “劳烦你, 帮忙去魔界送个信。”长渊看着地面上正逐渐隐退的水渍,脸色很沉,“我去把她捞出来。”

    ****

    “这么兴师动众干什么,我又不是来杀你们的。放宽心, 不用劳动全族。”罗织坐在大殿的台阶上,跷着二郎腿,捻着自己鲜红的指甲,“把姬纣给我叫出来。”

    西南荒, 天门山,堂堂讹兽一族,竟然没有人能挡得住这个女人擅闯进来。

    几位长老带着一群年轻人一路跟她进了大殿。

    族中长老被她伤,气喘吁吁地想要阻止奔上大殿的罗织坐上王位,还没来得及再一次动手,就被罗织一脚踢开,歇菜了。

    然而罗织没往上坐,而是背对着那王座,在台阶上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这位子是婴勺的,我又不和她抢。你们紧张什么?”罗织哼笑着环视一周,看着那些老老少少的表情变化,“怎么,这名字都提不得了?”

    有年轻人站了出来:“婴勺弑父,已经不再是我讹兽一族的储君,你究竟是何人,要来我们天门——”

    罗织一抬手,那人蓦地被吸在她的手中。

    她扼得那人呼吸骤断凸目爆睛,却微微笑着:“我今日留着你的脑袋,是看在婴勺的面子上。来日等她回来了,你得给我在她脚下嗑三百个响头,不然,你这脑袋我照样要取走。记住了么?”

    那人抽搐着,根本看不出是不是在点头。

    罗织随手将其扔开,后者撞在大柱上,吐出一大口血,昏厥过去。

    有长老拄着拐杖站出来:“这位魔族的将军,今日忽然造访,可是有了婴勺的消息?”

    “我要是有了她的消息,今日我便是来杀人的了。”罗织用指甲敲着坚硬的地面,道,“活到这个岁数,我比在座的各位都大,你们族中闹出什么幺蛾子我管不着,我今天也不是来替那丫头讨回公道的。她的公道让她自己讨。”

    “那敢问有何贵干?”

    罗织奇道:“是我哑巴了还是你们聋了,我没吗?我让你们把姬纣那婊/子给我叫出来。”

    下方无人动弹。

    罗织一边舔着后槽牙一边奇怪——没想到,这些人还挺忠心。

    可怎么没见他们对他们的储君那么忠心呢,操。

    罗织从腰间掏出两枚透明的石头,扔在台阶下,让他们看。

    好几人捡起来相互传看。

    罗织:“不认识?这不能吧。”

    “这石头里封着的,是我族人的毛发。”

    “做成这样,是避火珠。”

    罗织凉凉道:“别跟我这不是姬纣的。”

    有人站出来问:“此物你从何获得?”

    “龙肩之地遍地都是,都不用找,随便摸几具叛军尸体就能摸着。”罗织冷笑,“姬纣这婊/子确实能耐,连我魔界的主意都敢,真是好有骨气——她早年落魄的时候,可没这么大本事。是你们在背后给她撑腰?”

    有人想插话,却被罗织的声音盖了过去。

    “这事儿不能吧,云真和婴勺不在了,你们讹兽一族悄没声儿了几百年,怎么,难道还觉得西南荒的地火装不下你们,准备来龙肩把那黑地火也一并收拾了?随时欢迎啊,搞这些动作多没劲呢。”

    罗织一番话令在场众人大为惊讶,当即有人站出来。

    “西南荒与龙肩之地相隔甚远,我讹兽一族自古恪守西南荒,从未向外动兵戈,还请罗织将军不要误会。”

    “所以我了,没想要杀你们。只要你们让姬纣出来跟我句话,我保准不动你们性命。”罗织的耐心告罄,将自己手里剩下的石头往地上一砸,“这话我已经了三遍,是听不懂吗?”

    台阶下,一直躲在柱子后面的讹兽探出身体来,被旁边的大人一把捞进怀里。

    罗织扬了扬眉。

    讹兽是才将将能化作人形的年纪,屁股后头还长着尾巴。他似乎对着场中的寂静感到不解,声道:“王君不是已经死了吗?”

    罗织听得一清二楚。

    她看着众人,扬了扬下巴:“谁帮我重复一遍这崽子方才的话?”

    这回抱着那孩子的年轻人走上前来,道:“出家人不诳语,姬纣确实已死。”

    罗织以一种很扭曲的表情看着他:“你前半句的什么?”

    那人再欲重复一遍,罗织摆手叫停:“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是谁了,戚尹是吧,想出家的缺心眼儿,婴勺总跟我念叨你。姬纣何时死的?”

    “有数十年了。”

    “尸体在哪?”

    “没有尸体。”

    罗织:“你们把她挫骨扬灰了?”

    一旁的长老道:“死于患语虫。”

    罗织没听过这玩意儿,但也懒得追问:“所以什么都没剩下,是吧。行,算她走运。只是苦了我家婴勺,回头都没法自个儿讨公道。”

    她站起身。

    众人立刻如临大敌。

    罗织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要对付我,至少得是你们家储君——哦不,云真死了,姬纣也死了,按理婴勺不是储君,得是你们王君了——得是你们王君那水平。西南荒真是太平久了,能的都藏着掖着不出来,总有一日吃大亏。”

    她走下台阶,在讹兽族人中间分出一条路来:“走了!”

    一直到天门山脚下,罗织才停了下来。

    她回过头,看着身后的树丛,抱起双臂:“跟着我做什么?想死直,举手之劳。”

    戚尹从树木间走出来,还抱着那孩。

    “罗织将军是婴勺很好的朋友,今日幸会。”

    “不用套近乎,有话直。”

    戚尹将孩子放下,牵着他的手,道:“婴勺出远门未归,倘若罗织将军有她的消息,请务必告知我们。”

    罗织觉得好笑:“告诉你做什么?我可不信她是平白无故失踪的,要她杀了亲爹,这我也不信。可我看你们都信得很。”

    戚尹道:“信不信的,其实无所谓,皆是互相倾轧的武器罢了。”

    罗织量着他。

    片刻,她道:“我没有她的消息。是生是死我全然不知。”

    戚尹:“希望她还活着,我们能等到她回来。”

    罗织问道:“死了又怎么样呢?”

    戚尹:“我们会悲伤。是她的,也是我们的造化。”

    罗织道:“我刚还觉得你有点想法。”

    戚尹:“现在呢?”

    罗织:“婴勺的不错,是个慧根不足的傻念经和尚。满口放屁。滚吧,没心情跟你掰扯。”

    戚尹见她转身,在她身后道:“还请罗织将军,有了她的消息,请务必告知。”

    罗织头也不回地走了。

    与此同时,龙肩之地来了一位生面孔,并带来了长渊的口信。

    唐闻确认过来人所持信物是魔尊的头发,正坐在山头,擦着刀上的血。

    “你们陛下,他要去一个地方,叫做枉死城。”陶奉看着唐闻擦刀的手忽然一顿,疑惑地问,“这枉死城是什么地方?”

    然后他便见唐闻紧紧抓着刀柄,缓慢而用力地深呼吸了几次,然后起身咆哮——

    “他妈的罗织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老子帮她守她娘的阵地,陛下都快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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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海之东,洛檀洲。

    三千年来灵界巫祝渺祝的修为一直没什么长进,还是在碰见灵气风暴的时候被卷了进去,好歹被洛檀洲的仙灵青樱碰见,给他救了下来。

    从风暴中平安出来的渺祝晕头转向,穿过殿外大片大片如云雾蒸腾般的紫藤萝,衣衫凌乱地扑在了雪槠树下。

    尊神和正坐在树根上,身边一堆翻完的古书典籍,手里还捧着竹简。

    “什么事?”和头也不抬。

    渺祝喘气喘不上来:“魔、魔尊……”

    青樱递过来一杯茶。

    渺祝咕嘟咕嘟喝光了,大喘了几口气,急切地道:“魔尊他,闯过巫神柱,进枉死城去了!”

    和手里的竹简落了下来。

    她轻声问:“他找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