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大乱10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大约十个数后, 婴勺自动放开了长渊。
长渊直起脊背,视线与她的错开,轻轻地咳了一声。他尚未想好该如何正确应对此时的场景, 婴勺便“咚”地倒回了床上。
那脑袋没能准确地落回枕头上, 而是磕上了床头, 那动静听着就很疼, 只是长渊尚在自己出神,没能拦住她。
他“啧”了一声, 看婴勺似乎浑然不觉似的,晕晕乎乎地钻回了被子里,低声喃喃道:“……长渊也不给吃……”
嘴上被啃出牙印的长渊:“……”
婴勺仿佛完全不晓得自己口中的“长渊”是个什么东西,纠结了一会儿“不给吃”这个问题之后, 怎么都想不明白。
长渊一面怀疑自己来这儿是干什么,一面判断了下时间——对于一个问题她纠结了这么久,应该马上就要放弃了, 便见婴勺又一次蹬掉了被子, 跟个不倒翁似的从床上坐起来,盘着腿晃了晃。
好的, 看来有新想法了。
婴勺睁开半只眼:“我要吃肉。”
着她肚子就响了一串。
原来不仅是喝了酒的缘故, 竟真这么饿。
长渊暂且原谅了一点她把自己当做包子的事,看了眼她的腹部,伸手给她理了理衣领:“在床上吃还是下来吃?”
婴勺掀起一点点眼皮:“你是嫌弃我不会走路吗?”
长渊的手还搁在她的膝盖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行, 这会儿知道跟她话的是个人了。
还是和对她的管教太松了,时候没抽够本。
长渊:“你下来走两步看看。”
婴勺开了盘着的腿,动了动十个脚丫子,下床。
长渊:“啧。”
鞋也不穿。
不过这大夏天的, 她身上又热,长渊没逼她穿鞋。
婴勺摇摇晃晃脚步虚浮地走到了榻边,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端端正正地坐好,等吃的。
长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摇了摇头:“就坐在这里等,是吧?”
婴勺这会儿倒是挺机灵地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盘成了个莲花坐,跟念经似的挺直了脊背闭目养神,回答道:“喝了酒的人不能在外头乱跑。”
长渊挑了下眉:“你的意思是你还挺懂事?”
婴勺重重地点头。
然而或许点得过重,那勉强保持着的微妙的身体平衡被轻而易举地破,婴勺向前立仆。
长渊连忙上前一步,堪堪托住她的脸,慢慢放在了桌上。
婴勺又没了坐相,盘着腿,脸贴在冰凉的桌面上,咂吧了一下嘴,又把眼睛闭上了。
长渊长长地叹了口气,给她盖了层被子,走出了门。
外面老远,弈樵和和正研究那头灰驴。
灰驴年纪不,且脾气暴躁,虽然平时在和跟前不敢造次,但这几日被施了法术后,整头驴都变得风风火火,胆子大出了东海,几乎啃秃了青樱精心维护的一片新草地。
为了避免被驴蹄子蹬出内外伤,弈樵把它定住,放平在草地上,使其任由摆布。
弈樵蹲在驴身边,一面和它话,一面手中捏着个诀,不断地往它身体里施法。和站在旁边看着。
外头则围了一圈兔子看热闹。
“掉了吗?”和问。
弈樵道:“差不多了,但不晓得是你的法术还是我的法术起了作用。”
和在一旁坐下:“反正都给那丫头用了。不过我看她那个印有点结实,估计过个十天半个月才能见到端倪。”
弈樵道:“过个十天半个月,我怀疑她要醉死了。”
和捞了只兔子在腿上摸:“这丫头心里没数,不会再给她喝那酒了。他们天宫的桃花酿百年才出这么几坛,后劲太足。广胤都不敢这么喝。”
“不过也还行,年轻人嘛,没什么,明你家天帝陛下在酒量这一途上还有成长的空间嘛。”
和横了他一眼。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么?我看你没有先前那么饿了。”弈樵摸了摸驴的肚子,到这里,他想起来,抬头对和道,“我方才瞧见长渊往后厨去了,他是饿了么?”
他没听见回答,抬起头,看见了和面无表情的脸。
弈樵反应了过来,着哈哈笑了:“唉,年轻人,年轻人啊。”
……
…………
婴勺弯着脊背,趴在桌上,慢慢地吸溜吸溜面条。
长渊坐在她的对面,跟前有另一个碗,内容却和婴勺跟前那个相差很多。
婴勺的面碗里盖着满满的肉丝,还卧了两个蛋,只有零星几片菜叶子。
而长渊的碗里除了面,基本都是菜叶子。
面条很长,婴勺一边吸溜着,一边抬起眼睛看着长渊。
长渊没看她,却晓得她是个什么模样。他挑了挑面:“别瞪眼,抬头纹都出来了。”
婴勺咬着面“唔”了一下,把眼皮放下来,重新盯回碗里。
这丫头酒还没醒。
长渊没见过喝天宫桃花酿一口气喝了十坛的英雄,眼前这位是个生平仅见的种,估计短时间内没法正常话。
他其实并不怎么饿,只慢慢地陪她吃面。
婴勺虽然一直喊着饿,吃的时候倒是挺不着急,肉丝搭配着青菜,和面一起,用筷子卷两圈,搁进嘴里,然后把余下的长条吸进嘴里。
面条汤汁鲜美,粘在婴勺的嘴唇上,亮晶晶的。
婴勺一直吃着面没话,偶尔抬眼瞄一瞄长渊,吃到大半碗的时候,她了个嗝。
长渊一直观察着她的情况,见她脸上的红晕似乎往下褪了一丁点,问道:“好受些了吗?”
婴勺扯了扯衣领,用行动回答——还是好热。
长渊心想,大概只是酒热褪了。
“还吃得下么?”他问道。
婴勺摇了摇头。
长渊作势要收走她的碗。
婴勺抱住碗不撒手。
长渊扬眉看她。
婴勺趴下去道:“还没有,嗝,吃饱。”
长渊:“……撑不死你。”
他拿走了婴勺手里的筷子。
婴勺又了个嗝,上半身从桌上滑到了榻上,别坐相了,胡搅蛮缠似的滚了两圈,摸着自己的肚子不话。
长渊把桌挪到一边,看着她道:“认得我是谁吗?”
婴勺翻了个身,弯起膝盖,看着他,了个哈欠,继续看着他:“长渊啊。”
长渊道:“你最近是不是不太愿意和长渊话?”
婴勺想了想,点了一下头。
过了一会儿,她补充道:“但长渊做的面还是很好吃。”
长渊道:“上一次你吃我煮的面,是什么时候了?”
婴勺想了想,摇摇头。
“想不起来了。”
长渊也想不起来了。
但他猜测,自己的想不起来或许比她的想不起来要长很多。
婴勺吃了东西又开始犯困,长渊见她有要睡的倾向,拍了拍她的手背:“起来动一动,你这样身体吃不消。”
婴勺道:“我吃得消。”
长渊:“起来,去外面走走。”
婴勺:“会被师父骂的。”
长渊:“她已经骂过了,在你不清醒的时候。”
婴勺似乎在斟酌自己出去之后会不会再一次被骂。
她很快得出了结论,毅然决然地翻过了身,用屁股对着长渊,道:“不去。”
长渊道:“我在这里,和会给你留面子。”
婴勺道:“你都不给我留面子,师父为什么要在你在的时候给我留面子?”
长渊觉得她得很有理,无法反驳。
他想了想:“那我们躲开你师父。”
婴勺安静了一会儿,然后翻身回来,撅了一下嘴:“好吧。”
然后不情不愿地坐起身来,下榻。
长渊:“穿袜子。”
婴勺不知道哪里来的熊心豹子胆,仿佛听不见人话,光着脚就要撒欢跑出去。
长渊手一伸,一道光捆住了她的双脚,把她拦在了门前,然后走过去提着她的后衣领,把她扔回了床边:“袜子穿好,鞋也穿好。”
迫于武力悬殊,婴勺一脸不满地坐在床边蹭了一下双脚,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瞅了长渊一眼。
所以,当长渊蹲在床前,给她穿上鞋袜的时候,才总算觉得,自己这个亲成得略有些草率。
比起喊弈樵一声“爷爷”,这不带脑子的讹兽可难伺候多了。
或许该养个万儿八千年的再成亲,不然他现在总觉得自己在带孩子。
折腾了好半晌,长渊甚至觉得一个春秋都要过去了,总算把婴勺从床上拽下了地,呼吸了第一口新鲜空气。
长渊到做到,带她避开和——事实上和正避开他们倒是更有可能,因此显得十分顺利。
二人来到洛檀洲远离雪槠树的另一边散步。
是散步,实际上是婴勺追着海风跑来跑去。
还摔跤。
婴勺大约还是热,跑来跑去吹风不消停。长渊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后面,在她第三次摔倒在地,干脆不爬起来的时候,过去给她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拽了她一把。
却被婴勺拽下去了。
长渊摔在地上,才翻过身,婴勺就爬上来,压住他的胸膛,两只手一左一右地捧住他的脸。
长渊干脆不反抗,看她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谁知婴勺望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长渊摘掉她头发上的一根草:“这就叫对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