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离心5 “毒药。”长渊道,“你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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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他娘的, 能不能靠谱点。”婴勺蜷缩在长渊的怀里,两只前爪抱着自己的脑门,咬牙切齿地道。

    长渊的手搁在她的背部, 陷入柔软的皮毛, 法力源源不断地渡过去:“好些了么?”

    婴勺用力卷了一下自己的尾巴, 然后两条后腿蹬在长渊的胳膊上:“没有。”

    长渊撤开了手。

    婴勺:“……你怎的如此轻易就放弃了!”

    长渊把她的爪子从她眼睛上拿下来:“刑旸的心脏不完整。”

    婴勺瞪他:“那你的完整吗?”

    长渊:“现在完整了。”

    婴勺质问道:“你怎么把自己的心脏分成两半的?这么大年纪的人了, 怎么如此不稳重!”

    长渊回答道:“是你把我的心脏分成两半的。”

    二人大眼瞪眼,半晌没话。

    就在片刻前, 婴勺钻进了自己的身体。暌违三百年,她终于在自己的原身中睁开了眼睛,谁知那眼皮掀开,露出的是刑旸的瞳仁。

    长渊当时已经准备动手了。

    谁知婴勺张开嘴:“王八蛋, 你那个表情是想对我怎么着?”

    婴勺嫌弃的表情,刑旸的眼睛,还有……刑旸的眼神。

    那眼神才是让长渊第一时间全神戒备的原因, 但很快就消失了。

    只是她眼中的红尚未褪去。

    婴勺在睁眼的那一刻, 并不晓得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胸口便开始剧烈疼痛, 连带着脑子一起。

    长渊将法术探入她的体内, 这才知道,自己先前究竟算漏了什么。

    当初谛听从朽翁手中截走婴勺的身体,怎么会什么都不做,只是把它藏在血海呢?

    况且这时间能比得上婴勺讹兽躯的身体虽然不多, 却也勉强能找出些替代品,为何谛听要大费周章,冒着生命危险,非得让他们把这具讹兽身体取出来不可呢?

    就像长渊将青烛的心脏养在唐不周的尸体里一样, 即便谛听将刑旸的心脏放进了婴勺的身体,即便随着火海漂流,也不需要取出来,只需等待刑旸醒来便是。

    然而,刑旸曾经把自己的心脏分开了。

    没人知道他究竟何时做的这件事,或许从他在血海中诞生不久便有此举动,或许是在魔界诸君列土封王威胁到他的地位之后。

    连朽翁都以为刑旸的整个心脏都藏在血海,这六界之中,恐怕只有谛听一个人是刑旸的心腹。

    分开心脏。

    长渊不是没想过这样做,但到底没敢。心脏是魔族唯一的命门,谁都不晓得把心脏分开会有什么后果,况且就算分开了,之后要重新拼起来又是一件大难事。

    谁知刑旸早就这样做了。

    谁知他的心脏也因为婴勺落入朽翁的诡计,阴差阳错地分成了两半。

    长渊已经完全不记得当初自己将心脏藏到婴勺身上的事,显然后者对此也毫不知情。他出于某种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原因忘掉了这些,而婴勺的身体与魂魄分开,恰巧把他的心脏也分成了两半,眼下终于合二为一。

    他找了自己的心脏那么久,当他看见白檀出现在婴勺身边的那一刻,终于对一切都有了猜测。

    他不能知道自己的心脏在哪。

    只要他不知道,这世上就不会有人知道。

    除非谛听死。

    长渊留着谛听不杀,为的是找到刑旸真正的藏身之处,然而眼下却有些弄巧成拙。

    他如今确认了自己的心脏就在婴勺的体内,只要再碰到谛听,这个秘密就藏不住了。

    婴勺感到自己的胸腔里仿佛藏了一群鬼在架,浑身的血液都在急速流淌,她用力地将自己缩成一团以缓解疼痛:“狗娘养的。”

    长渊:“你如今骂人愈发滑溜了。骂谁?”

    婴勺龇牙:“刑旸!”

    长渊的手掌穿过她腹部温暖的绒毛,将她抱了起来:“他是天生地养的。”

    婴勺缩着后腿,身体悬空,两只前爪扒住长渊的胸口,后者的前襟被勾出了几根线头:“刑旸的你拿不出来,把你的拿出来不就行了?”

    长渊看着她那双血红色眼睛,道:“原本是可以,但现在不行。”

    婴勺张开嘴准备咬他。

    “你的法力尚且不足以压制刑旸,眼下你觉得难受,是因我的心脏与刑旸剩下的那块心脏形成了对峙,若取出我的,你眼下就不是你了……啧。”

    婴勺咬在了他的手指头上。

    长渊忍着疼,在她怀里掏了掏,婴勺咬得更用力,还抬后腿蹬他。

    长渊掏出了宏珠。

    金光一闪,宏珠将二人罩在了里头。

    长渊坐在杂物堆里翻找。

    婴勺松开牙,摁住自己的胸口:“找什么?”

    长渊抬起手指,随便吸掉被她啃得冒出来的血珠:“我先前在这儿看到个药罐子。”

    婴勺一头扎进杂物堆,留了屁股和尾巴在外面,翻来翻去地,找出了个和她脑袋那么大的陶瓷罐子,咬住木塞向外一拔,开了。

    长渊端过来看了看里头,晃了晃,掏出了两颗药丸,送到婴勺嘴边。

    婴勺叼过去吃了:“这是什么?”

    “毒药。”长渊道,“你都吃了才问,是不是晚了点?”

    婴勺:“讹兽牙齿上也有毒液,咬你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你现在要死了哦。”

    长渊抓住她蹬在自己手臂上的两条后腿,放下来,顺了顺她的脊背上厚厚的毛:“好点没?”

    婴勺就地坐着,变回了人形,闭目养神了片刻,睁开眼时,依旧是血红色的瞳仁。

    “没那么疼了。”

    长渊抬起手,隔空抹过她的眼前。

    血色消失了,恢复了她原本的样子。

    长渊道:“这是妖君曲镜当年为了给广胤与和赔罪送来的药,为的是压制广胤体内魔神的元神,但没派上用场,如今便宜你了。”

    婴勺道:“刑旸恐怕还不能与魔神相提并论。那可是个连我师父都不过的角色。”

    “所以曲镜送的药并不靠谱,如今也只是勉强平息你体内双方心脏的争斗。”长渊把她乱糟糟的头发往后捋了捋,“权宜之计罢了,眼下要紧的是找到刑旸剩下的心脏在哪里。”

    婴勺:“我有一个猜测,不准——”

    长渊忽然抬起手阻止她:“有什么在响?”

    二人安静下来。

    咯哒咯哒的响声,很轻微,像是角落里在闹耗子。

    可是,什么耗子能闹到血海来,一路折腾成这样了还能活着,得是个千年耗子精。

    二人的视线落在了杂物堆里。

    婴勺直起身,飞快地扒开上面的杂物,露出了里面正四脚朝天划拉来划拉去的木头王八。

    长渊扬了扬眉:“怎么,这还是一对?”

    先前另一只长得一模一样的王八被上官怜她们带走了,没想到还有一只。

    婴勺抓起王八,翻过来一看。

    王八背上的壳冒出了一个光点,就在他们眼前,那光一笔一划地写出了几个字——

    “四.....什么车?速啥?”

    那字迹潦草难辨,一看就是弈樵的手笔。

    婴勺:“我认不得这丑字,你看得出么?”

    长渊拿过王八,看了两眼,沉默了一下:“四境轮将闭,速归。”

    二人对视一眼。

    婴勺:“不行,我们还不能回去。顺着谛听走的地方就能——”

    长渊:“——就能找到刑旸剩下的心。我们先出去,倘若极涡就连在这里,我们出去之后到了哪,刑旸的心脏就在哪。”

    婴勺:“我身上有浮屠印,师父会知道我在哪,我们现在得告诉他们我们的猜测……这光快要消失了!”

    长渊的指尖接上那即将湮灭的光点,就着余韵迅速写了几个比划。

    婴勺的脑袋凑过来:“你他们能看见吗?”

    长渊:“管不了了。当务之急是找到刑旸,找到了剩下的,才能把你体内的那块取出来。”

    婴勺收起宏珠,变回讹兽的样子,钻进了长渊的怀里。

    长渊手微微一动,撤去了当初抹掉红线的障眼法。

    红线一头连着长渊的手腕,另一头连着婴勺的爪子。

    他一条胳膊搂紧她:“抱紧了,我们出去。”

    此时,远在天宫,众仙刚散了朝会,一个个神情雀跃地议论着难得有幸见到了尊神的仪容,离开了无上常融天。

    而偏殿中,天帝广胤递出一杯茶:“你别转了,头晕不晕?”

    和没理他,正来回踱步,看向弈樵:“你那两只王八到底靠不靠谱,他们收不到就......”

    弈樵:“眼下也没其他法子了,谁让你徒弟作死……有了!”

    广胤略坐直了身子。

    和立即过去瞧。

    弈樵皱起眉头:“这.....这是个什么字?”

    和:“广胤你来。”

    广胤站起身,接过弈樵手中那只半死不活连脑袋都掉了的王八,望着那正在逐渐消散的字:“井……”

    弈樵:“这是个点还是竖?”

    和:“他的字没写完。”

    广胤:“恐怕是……”

    他与和对视一眼。

    弈樵道:“长渊此番去血海,就是为了找刑旸。如果写的果真是刑旸的名字,似乎没什么必要?”

    三人沉默了片刻。

    广胤忽然道:“他们此刻还在血海吗?”

    弈樵愣了一下:“怎么?”

    和:“你是他在给我们指刑旸的方位。”

    弈樵:“我们要知道刑旸的方位做什么,又不是天界的事。”

    和:“恐与婴勺有关。”

    广胤:“他们在哪?”

    和闭目掐指一算,她种在婴勺身上的浮屠印几乎是立即回应。

    “在什刹海……在凡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