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什么时候回去？”重明不耐烦待在别人的地盘。

    尤其陆七这个破烂的寨子。

    当山大王再富再富， 还是穷。谁有钱还躲在山沟沟里？

    他重明闯荡江湖多年，知道的真正有钱的，是那些船帮子。

    水上来钱可快多了， 往来商船随便劫上一票， 陆地上起码得干上三五个月。

    陆七名声在外， 可惜内里还是不太行。

    一看就是个不会敛财的主。

    既然决定当贼， 就得放得下脸面。又讲究这，又讲究那儿的， 终究成不了大气候。

    李道：“陆七了放我们走，走便是。”

    “起身。”

    离开也没招呼，反正也不是什么关系好的亲朋好友，需要热热闹闹欢送一场。

    陆七把他们两个头号敌人给放了， 保不齐寨子里还有人等着下黑手。

    还是悄悄的脚底抹油跑路，莫要声张的好。

    回去路上再次经过遇见蛇灵的那条河，两人齐齐停住脚步。

    他们对视一眼， 眉头皱起。

    重明问：“你也闻到了？”

    李道看向河流， 点头道：“嗯，很重的腥气。沉尸水底的潮湿腐烂味， 里头还夹杂了咸咸的海腥味。”

    重明：“西南本就靠近大海， 会不会是海里的味道飘过来？”

    李道眉头紧锁，“不可能。”

    “除非你站在海边，不然不会有这么浓的味道。”

    “而且此处靠近河流，明显是江家的地盘。”

    重明走到河边， 掬了一捧水，拿到鼻子边嗅了嗅。

    一闻，五官立刻挤到了一起，干呕起来， “呕，这水好臭啊。”

    “跟把海水灌到池子里几年没换过一样。”

    他嫌弃的立刻松手，河水从他指缝里迅速流走。

    重明甩甩手，正想往身上擦擦，把水擦干净，想到了什么，又把手指往嘴里一伸。

    这会儿表情算是彻底扭曲了，带着一副痛苦面具，给李道报告，“水是咸的。”

    李道也走了过去，“此地无盐，水不可能是咸的。”

    重明“呸呸呸”一直狂吐，还拿衣袖擦嘴巴擦舌头，“海水倒灌回来了？”

    “呕，”他干呕一声，“不对啊，海水往河里冲，江家是死的？”

    “如果江家这里，已经没人了呢？”李道沉声道。

    “看来你的不错，阴九家真出事了。”

    “记不记得陆七的山巫蛇灵的故事？”

    重明心头一跳，“代家和江家，都出了问题！”

    一经提醒，他瞬间想通了许多关节。

    “山巫是代家所管，蛇灵归属江家，他们两个交换辖区都没被代家和江家发现，明西南……”

    西南范围太广，尚不可确定。

    “至少是这里，两家已经失去控制。”

    李道补充，“还是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失去了控制。”

    陆七的山，成了陆地上管理土地和河流的两大家族的盲区。

    天底下，只要是海洋之上的土地，尽数归于代家。地上的每一方水域，大大，有水的地方就是江家的地盘。

    可如今，这里就像是三不管地带，被从天地里划了出去，两家都不曾察觉。

    “陆七山巫和蛇灵的传流传已久，岂不是早在很久以前，西南就已从两家人眼皮子底下消失？”意识到这点，李道表情有些错愕。

    重明想了想，“不一定。陆七，守不住的山巫才会和蛇灵交换，献祭生命。有没有另一种可能。传都是靠别人的嘴的。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两家丢失的地方只是一块，随着时间推移，慢慢的，西南被划走的疆域越来越广。”

    “不对！”重明想到另一种可能，“也许是两家其中之一，在不动声色地吞噬另一家的领地。”

    “是江家，也可能是代家。”

    “你觉得哪家可能性更大？”李道问他。

    重明正色道：“不好。”

    “江家人老奸巨猾，谁知道会不会在背地里搞动作？保不齐就是他家在诱骗代家的山巫，不然怎知水底轮回渡口在何处？”

    李道目光沉沉，“我倒觉得更像是代家。”

    她：“早在江庭鱼时代，江家已然受过重创。元气大伤，几百年这么短的时间里，根本恢复不了。自家的事都弄不明白，更不可能腾出手去收拾其他家，背地里搞扩充领地的事。”

    “代家的可能性更大些。”

    “他家有钱有人，我不止一次听过他家朝廷里有安排人手，以做退路。”

    “霍鳐力保江庭鱼，把他愣是从阴九家里手里保了下来，我不信代家人看了一点触动都无。人世间权力之大，能盖下阴九家的锋芒。”

    “到底，阴九家这些年来的动作都多，只是藏的深，不容易被发现。真要耐下性子深挖，能挖出不少东西。”

    “代家入世极深，除了要掌家的几个接班人，剩下的婚配自由，在外头从贩夫走卒到达官显贵，三百六十行，他家做什么的都有。”

    重明甩甩脑袋，“你把他们想傻了。他们许是都知道别家在搞事情，只不过自信自家动作能比别人快。自己的手头都不干净，哪敢把别人抖落出来？”

    “他们要真插手人间太过，又心照不宣的联手隐瞒天上，我估摸着，上头发现不了。”

    “这种事情，要想被别人知道，只能九家内里闹大了狗咬狗，才会捅出来。”

    一不心，走到了当时蛇灵上岸的那处，脚底瞬间一片黏糊糊的，举步维艰。鞋子上跟粘了鼻涕似的，恶心得很。

    重明赶紧往旁边跑几步。

    他嫌弃地看着脚底，对李道：“还有第三种可能。”

    “两家谁都不是。”

    “现在我脑子清醒，忽然想明白了。”

    “谁会在自家动手？你个人还得拖到客栈门口去呢，他们能做的这么张扬？”

    “我看，还有第三家，在他们的地盘上搞鬼。”

    重明指了指山巫献祭，蛇灵上岸的两个地方，“代家的守山人，江家的巡河人，我从来没听过哪个会被逼着去死。不定，这座山早就没了守山人，这条河的巡河人也消失了，放两个不知用什么法子弄出来的死灵，欺骗两家。”

    “闲事莫管，我们快走吧。他们在西南弄出天大的乱子，也和你没关系不是？知会本地的土地山神一声，也算你仁至义尽了。”

    李道一看他这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气不一处来。

    “我好歹是个神仙，上了神谱的。”

    重明浑不在意，“那你要查得费多大劲啊？有事也等出事了再嘛，事情没来，你就未雨绸缪起来了还。”

    “你是不是真年纪大了，脾气越来越像老妈子，愁愁愁，，没完没了……”

    “诶，你别揪我耳朵！诶诶诶……”

    重明手胡乱挥舞，要把李道的爪子从他耳朵上扯下来。

    一岔，彻底忘了山河的事，闹闹离开山林。

    就在他们离开后，那条河忽然变成了诡异的蓝色，浑浊不堪，阳光无法反射在上面，如被搅动的浆糊般在平地上粘稠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