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无尽沉沦 万籁俱寂之时,黑暗中悄……
万籁俱寂之时, 黑暗中悄然出现一个身影。
朱雀清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李道,你非得这么干?其实还有更好的法子, 不会如此伤人。”
“可我觉得, 只有亲身痛过, 才能彻底变成另一个人。”
李道语气平淡的不带一起起伏, 给夜色增添了一抹凉意。
“我并不曾直接插手,只是让他看见罢了。”
“躲在客栈里, 像个傻子似的,总以为外头也像客栈的日子一样平静。到底,被保护的太过,永远都太年轻。”
“不管是人, 还是神魔妖鬼,只长岁数,不长心机, 都是一件可怕的事。”
他们的对面, 有人骑马隐藏在角落里。
那人一句话没,等李道开口。
李道轻轻一笑, “如何称呼?”
言罢, 不等人回答,自自话道:“既然是厉家人,我便称你做厉都统好了。”
她从袖中荡出一块令牌,青鳐在月色下若隐若现。
鳞上的光辉闪烁, 如星点点。
“青鳐有令,不敢不从。”雄浑的男音从马背上响起,带着恭敬和服从。
李道吩咐他,“听你家在西边驻扎, 我要你帮忙寻一个人。”
“他的名字叫任由。不会隐姓埋名,就叫任由。”
“西边四处在征兵,此时,他一定被抓到了你的帐下。”
“把他找出来,给他个不大不的官。确保他在你眼皮子底下,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官,是家里的靠山给他铺上去的。”
“还有,一定要让他每次都上战场,不管他不仗,哪怕他逃了,你也得给他编出个军功来,让他越走越高。”
“听明白了吗?”她问。
来人沉吟片刻,方道:“若是如此张扬,只怕会让人心有不服,也对其不利。”
李道笑了,“我就是要他被排挤。”
“军营是最讲实力的地方,让他靠关系一路顺风而上,让他到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时时刻刻被关注着,躲都躲不掉才行。”
“人的骨气和硬气都是逼出来的,没什么存在感的人,注定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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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里,任由对即将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卫乞上。
卫乞越来越过分了。
人一旦尝到了甜头,就根本停不下来。
尤其在不需要花多大力气就能得到的时候,更是如此。
他将生命一点一点填到契书上,换来了权力、富贵,换到了他过去求而不得的一切。
卫乞不努力了,他把一切寄托在契书上。
每当需要什么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自己该如何做。
而且精心算计,算到底需要花费多少年,才能得到。
他官运亨通,一上战场,再强悍的敌人在他跟前都和奶娃娃一般,一推就倒。
饶是高风果烈也不敌他战绩。
走的越高越害怕,怕他被人发现军功来的不实。于是只能继续许愿,爬的更高。
在某一天,卫乞看见了他鬓角的白发。
那一天的他,连二十五岁都没有。
他害怕地扔了镜子,不敢看镜中的人。
一张历经风霜的脸,非但没有久经沙场之人的沧桑凌厉,更没有饮沙嗜血的威压。有的,只是圆润。
如同一位长居庙堂,不知人间疾苦的贪官污吏,吃的脑满肠肥。
不对,这不对。
他不是这样的。
卫乞猛地站了起来,重新捡起镜子,又看了一遍。
呼……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是错觉,虽然老了些,却还是精干的身子骨。
经年累月征战,再能躲的人,看着也是健壮的模样。
任由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悄声道:“卫乞,你老了,也变了。”
卫乞一顿,辩白道:“谁都会变,谁都会老。”
“可你变得太快,也老的太快了。”任由。
“好了,不要再了!”卫乞呵斥道。
“我知道你一贯瞧不上我,高风果烈那般人物才入的了你的眼。我卫乞是什么人?一个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的乡下人。只知道投机取巧,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法子,用心钻研,汲汲营营往上爬。”
“没人这么想,是你想太多,想岔了。”任由心头叹气。
卫乞声音高了起来,“就算你不是这么想的,高风果烈也是这么想的!”
“他立了那么多战功,战场上,谁不知道西境的沙王?”
“他是沙王,我是什么?”卫乞逼近任由问道。
他冷笑,不甘道:“明明的都是一样的仗,偏偏我就是比他轻松,我就是军功比他多,我就是命好。”
“战场上出风头的都是他,算起账来,得功劳的都是我。”
卫乞自嘲似的笑了笑,“知道外头怎么传我的吗?都我抢了高风果烈的军功,我是营中最大的恶人。仗不行,抢功劳倒是在行。”
“他们知道什么?”卫乞语气陡然凶狠。
“他们知不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凭什么这么我?!”
“那群人,像娘们似的,背地里起人闲话来,一个比一个中用。要他们仗的时候,怎么一个两个都不行了?!”
“蠢货!”
“高风果烈只不过是仗,他拼杀出去,完好无损的又回来了。回来之后,什么都有了。”
“名誉、地位、众人的敬仰……他都有了。我只是要军功,只想让家里人过好日子,这怎么了?我有错吗?”
卫乞的神情渐渐不对劲起来,有了疯魔之态。
“我付出的是我的命!我连二十五岁都没有!”
他冲过去,一把扯住任由,满眼通红,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道:“我二十五岁都没有,可我已经开始老了!”
“你看看我头上的白发,任由,你看看。”
他揪起一把头发,银丝错落夹杂在里面。
任由摁住了他,试图让他平静下来,“卫乞,现在把契书扔掉,还来得及。你还有的活。”
“你已经换掉太多命了,过去你想要的,现在通通都得到了。”
“卫乞,把那叠黄纸扔掉吧。你不能再用了。”
任由的很诚恳,全是对卫乞的担忧。
熟料,听完他的话,卫乞神情冷了下去,看任由的眼神,甚至像个仇人。
“你是来替高风果烈想办法的。”
任由莫名其妙,“你在什么?”
“你想抢了我的契书,让高风果烈爬到我的头顶上!”
听完他的话,任由真生气了。
好心当成驴肝肺,还被如此误解,实在恼火。
遂口不择言道:“高风不需要!他要军功,全都可以自己挣,根本不用换命!活的越久军功越多,不必本末倒置。”
“果然,”卫乞冷笑不已,“你和那些人一样,都是来嘲讽我的。嘲讽我不如高风果烈,嘲讽我只是运气好。”
“任由,你装什么呢?”
“你知道我的军功怎么来的,知道我怎么换命,跑来我这儿,些什么冠冕堂皇的话?”
“我要是像你一样,要是有使不完的银子,我也可以大大咧咧的,也可以不管不顾,有事就扔给别人,日日躲在军营里,干些永远出不了头的活。”
“难道我就没有出生入死吗?刀枪无眼,我身上的伤,刀刀入肉,全是真的。”
“一群懦夫,他们不配,你也不配。”
话到这里,再也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
在卫乞冷漠至极的眼神下,任由张了张嘴巴,最终还是闭嘴离开。
高风果烈就在不远处等任由,见他出来,忙拉住他问:“谈的怎么样?”
任由摇头,“他已然走火入魔,油盐不进。根本不听劝,甚至把大家都给恨上了,尤其是你。”
高风果烈皱眉,“你之前的,以命换功之事可是真?”
“跟你保证好几次了,自然是真。不然卫乞的军功怎么来的?世上那么多傻子,又刚好被他撞上,一刀一刀,全砍了。”任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卫乞的老态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若不是任由对他,高风果烈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背后的原因竟还和妖邪挂钩。
“妖孽作怪,实在可恨!”高风果烈骂道。
任由表情一窒,“并非妖邪作怪,此乃神迹。”
“哼,”高风果烈冷哼一声,“神迹岂会害人至此?”
任由努力辩解,“不怪神迹,怪只能怪人心贪婪。我们怎能料到,卫乞一下钻进了死胡同,还把自己困在了里面,根本出不来。”
“我们得把卫乞的契书拿走。否则,他迟早被耗干。”高风果烈果断道。
“你算如何做?”任由问。
高风答:“把契书,从他身上偷出来。”
“这活我可不会干,撒谎我都不行,更别提偷摸。一定会被发现。要去你去。”任由一下把自己撇开。
高风果烈道:“我更不行!只能你去!”
他态度很坚决,任由本想和他吵上几个来回。无奈刚才和卫乞一番谈话,已然心力交瘁。
遂出了个主意,“要不我们去城外的乞丐窝里找那些乞丐?偷东西是他们看家吃饭的本事,不过一个卫乞,不在话下。”
“关键是偷出来之后,一旦被他发现是咱们动的手,可就大大不妙了。”
任由提醒高风,“照他如今偏激的性子,指不定恨咱们到什么程度。”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人。”任由道。
高风纠正他,“卫乞不是人。”
任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现在已经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