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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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贾珠也跟了上来,微皱着眉对盛清竹和堂上的谢大人见过礼之后,才道:“大人不必为难,只管依法处置就是。”

    观墨微微瞪大了眼,有些诧异,但却并不心虚。贾珠见状心中便有了决断,虽贵族子弟多跋扈,十几岁杀人的不是没有,但他相信被吴茗“爱的教育”过的薛蟠没有那个胆子,何况近十年虽然多有混乱,但吏治还算清明,当初强抢民女当街纵马杀人的承恩公府之孙都进去了,贾珠不觉得薛蟠会自认比承恩公府的子弟更尊贵。

    不过那是正常人的思维,他没怎么见过薛蟠,也不确定薛蟠有没有可能胆大包天,自以为荣国府会庇护他就为所欲为,所以他也没有把话死,微微垂下眸温声问那老者道:“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你家公子……?”

    那老者原本因为安春的出现阵脚大乱,贾珠这一岔反而让他冷静了下来,哽咽着道:“我家公子名冯渊,本是金陵人士,自幼父母双亡,又无兄弟护持,只依靠家中的一些薄产度日,前些日子我家公子看上了个丫头,要娶作妻子,谁知那民女的生母狡诈,见我家公子家产微薄,心中看不上,就偷偷将女儿卖给了薛家公子为奴婢,临近婚期了,才来要退婚,可礼金都收了,我家公子哪里肯依,便与她争执起来,这时正好薛家公子来了,当是我们强抢民女,我家公子就,就生生被他们给死了……”

    安春见自己的计划被贾珠乱,无奈瞪他一眼,便严肃道:“你家公子今年多大了?”

    老者一怔,嗫嚅道:“约、约有十八/九了吧……”

    安春一愣,皱眉道:“可薛家公子如今只有十二岁,你一个十二岁的公子是如何一拳死十八/九的成年男子呢?”

    观墨此时便见缝插针道:“胡!我家公子可从未曾买过这样的丫头,府上采买都有专人负责,那不过十来岁的丫头,要她做什么?”

    那妇人也嘶声道:“我不曾卖过我女儿!”

    安春皱眉看过去,那妇人怀中的姑娘一团孩子气,看着最多也不比宝钗大多少,眉间一点朱砂,看着灵动天真,可……

    太了吧!

    安春厌恶地蹙眉,道:“你们可有证据。”

    那老者就道:“薛公子当时拿出了那丫头的卖身契,户籍部应该也有记录。”

    盛清竹抬头看向堂上不断冒冷汗不敢插话的谢大人,深觉此人废物,便冷声道:“贾学正随我去一趟,找找这丫头的卖身契。”

    ‘卖身契’三个字她咬的极重,显然不管是什么原因,盛清竹都被今天的事冒犯到了。

    谢大人连忙站起身道:“不可!殿下万金之躯,怎能涉足如此污浊之地!”

    盛清竹拢了拢衣袖,淡淡道:“都是官府办公之处,有何污浊之?派吏去怕是各位不会信服,只叫贾学正去,又恐有些人贾学正因与薛公子的血脉亲缘徇私枉法,那便由本宫随他走一趟,本宫可不曾与薛家有旧,你们这总信得过吧?”

    她都这么了,谁还敢再多一句。皆是唯唯诺诺,不敢应承。

    安春也觉得可以,就让人招呼着几人歇下。那对母女被安排到了一处院,几个老者和观墨几个下人一起被关进了相对干净的牢房里,随后她又让人去把薛蟠提过来,公堂受审,被告反而不在成何体统!

    ……

    两人一路无言,跟随带路的吏左转右转,很快来到一处还算干净的房间里。一切来的突然,什么都来不及准备,盛清竹又不要谢大人来送,为官几载吃的珠圆玉润的谢大人冷汗都能洗澡了也没能让盛清竹改变心意,只能苦着脸再三嘱咐下属好好伺候大公主。

    终于到了地方,盛清竹满脸不耐烦地让吏也下去。那人迟疑许久,终究是不敢违抗她的命令,战战兢兢地行了个礼便下去了。

    贾珠仰着头辨认着架子上稍显模糊的标签,头也没回地道:“殿下何不让此人留下一同寻找?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他总不敢做手脚。”

    盛清竹道:“与此事无关。”

    贾珠一怔,回过头看她。

    盛清竹抿了抿唇,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道:“容家四公子娶亲之事,你可知道?”

    贾珠低头沉吟片刻,道:“容四公子的妻子,似乎与安儿熟识。”

    盛清竹点头,道:“此时来话长,之前京城中曾出过一件花魁与其丫鬟一同失踪的案子,后来那丫鬟被虐杀后扔在官府门前,我一直想不明白幕后之人的用意,原本我以为是穆宛云想用这个丫鬟威胁容抉,可后来,我却查出了此事与我皇叔有关的消息。”

    贾珠面色微微一变。

    盛清竹和几个皇子一样,因为郦芷,对荣国府有种莫名的信任,再加上她和阮卿母子四个都有交集且关系不错,自然不会多想,或者下意识就会将他归于信任那一栏,但对于贾珠来,君就是君,臣就是臣,臣子掺合皇室的事,那是想死。

    他立刻严肃道:“殿下所言之事,臣不敢多嘴,况且我们还有正事,还是先解决当下之事吧。”

    盛清竹被他断倒也不恼,道:“我知道你的顾虑,此事我与荣国公已经通过气了,你不必紧张,只管帮我就是了。”

    贾珠欲言又止片刻,实在不知道什么,只好沉声应了。

    他心里苦笑,吴茗这是真的往纯臣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连他也要拖下水吗?

    算了,祖父有命,身为辈也没有反抗的资格。

    贾珠定了定神,道:“这与公主的金陵之行有关吗?”

    盛清竹赞赏地看他一眼,道:“对,我察觉到灵鸢有问题,就特向父皇申请来金陵查案,灵鸢是金陵人士,据是被转卖过一次,业务熟练,很快就成了魁首之一,我就从她接过的客人开始查起,虽然有点困难,但至少得到了一些线索。”

    贾珠何曾听人这么直白的过青楼之事,就是贾琏也没那个胆子,白皙的一张脸红了个透,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没注意自己的衣服勾住了架子一角,顷刻间哗啦啦掉了一片。

    盛清竹下意识去捡,贾珠也赶紧往边上躲了躲,确定保持了安全距离之后也蹲下身帮忙,他按着时间地址户籍一个一个排序放好,忽然间两手一顿,目光凝滞在了其中一张纸上。

    他喃喃道:“竟然真的有?”

    盛清竹下意识看过去,就见那张掉出来的正巧是方才那个女孩的资料,她走前特地问那妇人要了信息,刚好能对的上。

    甄英莲·金陵薛氏奴·活期三十年契这就有点麻烦了。

    本来两个人都没当回事,因为那妇人自己没有卖女儿,观墨也薛蟠只是了一拳将人开,并未用太大的力气,谢大人也派人去问了一些路人,都的是薛蟠只了一回,可以四方证词,有三方都对老者那边不利,但如果卖身契真的存在,这板上钉钉的证据可以瞬间就让一切翻转过来了。

    户籍和卖身契无法伪造且长期有效,这是盖了官印的,如果这东西拿出去,哪怕所有证据都在薛蟠这边,薛蟠也脱不了罪了。

    因为证词可以伪造,百姓和那对母女可以受威胁,而薛蟠是贵族,他有出身荣国府的表亲,自己也曾被荣国公教导过,不是什么无名无份的秋风穷亲戚,他很明显是强势的一方,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很快就会成为荣国府目中无人,视人命如草芥了,到时候薛蟠不死也得死。

    薛蟠不是无名卒,他的作为,是必然会影响荣国府的。

    荣国公是第一宠臣,盯着的人不计其数,如果不是郦芷力保,早就不知道摔下去多少次了,再加上吴茗名声一向很好,荣国府不无孔不入,但也是铁板一块,贾珠却想的更深一点。

    他一直在想,为什么百灵要在他们快到金陵城的时候动手,再等候一段时间直接下毒不是更好吗?路上的时候众人都是分开用膳的,要想一击即中并不容易,还更容易草惊蛇。

    直到他一来就发生这么多糟心事,贾珠才隐约觉得,这些事,貌似都是一层套一层的,百灵也许不是等不及了,而是不想也不能让他们靠近金陵。

    再将这些天发生的事串一串。

    但凡那天阮卿没有见到喝醉被算计的贾琏,他和那几个青楼女子成了,染上了瘾,恐怕一时半会也没人会觉得有问题,男人突然好色起来,谁能注意到异样呢?最多以为他被带坏了,荣国府嫡长孙夫妻不合是一环;但凡那天大公主没有突然上门,贾珠没有那么快清醒过来,荣国府所有的人都看见他和傅婉在一起,这两件事叠加在一起,荣国府内部首先就乱了。

    然后路上遇袭,阮卿和贾珠兄妹双双遇难,因为地处偏僻,消息闭塞,恐怕至少得一两周才能传出消息,金陵这边,又将薛蟠处理了,薛家没了继承人,少不得要因为薛姨妈孤儿寡母闹一闹,薛家乱起来,荣国府乱起来,而大公主如果在这个时候出了什么事,那……

    这个计划可以是很完美,套中套,环环相扣,很快就能编织出天罗地网等他们跳进去,而他们还无知无觉。

    而他们连破局的时候都不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

    联系到盛清竹的安亲王和容家之事,贾珠眸色微沉,脸色一点一点难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