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112】
孙绍祖的死没有在京城里翻起任何波澜,阮卿的身份高,就算有那么几个御史上了折子,郦芷留中不发,也就没人敢再去寻这晦气了。
宝玉已经离开几个月了,不断送回来的信让贾母稍微放松了些,不再整天疑神疑鬼暗暗抹泪,脾气也不再暴躁,再加上大老爷贾赦偷张氏的首饰准备典当了再去赌时拿错了东西,拿成了贾母的手镯头饰,反被责骂一通后,贾母也终于意识到,丈夫不管事,张氏身体不好管不住丈夫,王熙凤更不好管公公的事且还要照顾孩子,能压住贾赦的只有自己,便硬撑着一口气,将贾赦叫到面前来狠狠抽了一顿。
阮·致使贾赦拿错东西的幕后黑手·卿还特地控制给贾赦请脉的太医告诉贾母,贾赦已经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怕是于寿命有碍,这下不仅贾母哭天喊地,连贾赦也慌了。
在府上一向猫嫌狗不待见的赦大爷终于享受了一次国宝级的待遇——不过相比起以前,伺候的人都换成了嬷嬷,就怕他不长记性接着与女子纠缠。
也不知道他是痛苦还是畅快。
不过阮卿冷眼看着,觉得贾母倒是真心实意的伤感担忧,但恐怕还是更担心离家在外的宝玉,张氏就完全没什么感觉了,她要是当演员,一定是技巧完美但感情不足的那种,通俗点就是悲伤全是演出来了,挑不出毛病,但没法动人。
贾琏倒是真情实感地哭了一把,然后确定贾赦有人照顾后就屁颠屁颠哄闺女去了,贾政看上去也很难过,不过更具体的表现在他再次关起门,和门生长吁短叹感慨人生了。
至于贾珠几个侄儿侄女……太忙,太,不懂,勿扰。
这下贾赦可真是众叛亲离了。
阮卿想,其实像那种动不动杀人屠城的恶人还是少的,更多还是像这种在事细节上膈应人消磨人心的,以至于贾赦倒是看着没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但临到头了却是无人全心全意为他伤怀。
实在是报应。
贾母有事要做了,对两个儿媳的管控也松了许多,阮卿终于重获自由,看着手头也没事,就干脆牵了匹马自己出去浪了。
和她同龄同辈的人实在太少,她想着有机会找安平长公主玩玩,不过时间得约好,免得撞上她的男宠。
也许是运气好,又或者是缘分,阮卿驾着马刚出城没走几步就遇上了二公主盛如月和三皇子以及其余皇室宗亲。
阮卿愣了一下,她和盛如月毕竟没什么交情,但见到了又不好无视,只能下马拉着缰绳上前见礼。来也尴尬,她和在场的人大多数都不相熟,她与盛清竹都是实干技术型,而盛如月为首的几个人却是享乐型,平时活动区域都不重合,更别提交情了,然而正如阮卿不能无视他们一般,他们也不好无视阮卿。
阮卿刚行过礼,盛如月就开口笑道:“太太请起吧,不必多礼。”
阮卿假笑着起身,假装没有感觉到众人对自己的量。她最近不怎么出门,除了贾母心情不好她不想触霉头之外,还有她刚杀了孙绍祖的原因,虽然吴茗和郦芷联手给她压下去了,但□□思维是自古以来到文明高度发展的现代都没有完全消失的神奇思维,更别提这个时代,就阮卿所知,怀疑她和郦芷、吴茗有关系的不在少数,然后就是孙绍祖、谢大人,甚至要不是薛蟠年纪太,她当时孤身救薛蟠就又是一个辞,越是保守的社会,脑子里的□□就越大,几乎到了见任何事物都为淫的地步了,最近贾政看她的表情就不太好看,阮卿并不在意他的看法,只是对这些思维龌龊的人感到厌烦。
她微微蹙眉,恭顺道:“那我就不扰两位殿下了。”
她行礼后就离开,却听盛如月道:“慢。夫人既是专程而来,我们怎好抢占,来都来了,不若一起?”
阮卿就道:“这个,我是办事刚好路过。”
盛如月看了看她背后侍从背着的食材和烤架。
阮卿:“……”
“好吧,”她抹了把脸,蛋疼道:“那就扰了。”
“怎会,”盛如月一笑,一勒缰绳侧开身子,让开一片空地。
阮卿也不矫情,翻身上马便跟了上去,却在路过三皇子身边的时候瞥见了跟在后面的一个粉衫女子,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背影有些眼熟,她定睛一看,竟然是谢瑜。
阮卿:“……”
那扮是妇人扮,肯定不是穿越女脑子一抽冒充已婚妇人出来玩,因为没有必要,现在未婚的姑娘也能到处跑。
她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有急着上前,等各自的下人架起烤架做准备工作的时候,阮卿趁人不注意溜到了谢瑜身边,左右看看,皱眉道:“你跟谁来的?”
谢瑜的脸色很不好,看着是休息不好,厚厚的一层粉底都快盖不住黑眼圈了,她面无表情地看过来,道:“跟我夫君。”
阮卿:“……”
她看了看在场的几个身份不错的人,迟疑道:“……盛如月?”
谢瑜:“……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是三皇子殿下。”
除了皇室,没谁敢让官员之女做妾,在场的皇室贵族只有二公主和三皇子。
阮卿叹了口气。
她当时确实是不太想管谢瑜了,毕竟虽然是现代人,但此人活像脑子裹了裹脚布还自认独立,但她忘了一点,穿越女并非全部拿的都是扶摇直上的爽文剧本,气运有时候也未必就是护身符。
当然,她现在还是不会闲的没事干插手,但问一下的功夫还是有的:“我问你,你想不想来书院帮忙,和大公主与元春一起,未来有能力了,不定还能做官,当然,前提是你得舍弃你三皇子宠妾和谢大姐的身份。”
谢瑜微微瞪大了眼。
阮卿刚知道有穿越女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让对方做教师,但很显然,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谢瑜的脑子并不适合做老师,本来就处于封建社会,她别把人家孩子越教越封建了。
再看吧。大多数现代人珍贵的只是他们的眼界和见识,而非能力和思想,毕竟有些人虽然生在现代,却比古代人封建。
谢瑜显然有些心动。
她咬了咬牙,诺诺:“可我不会……”
阮卿道:“那你天然会宅斗?”
谢瑜噎了一下。
阮卿看她神色,也秒懂了,感情人家觉得宅斗是简单模式,进入职场工作才是困难模式。
阮卿气的深吸一口气,气的都乐了,冷笑道:“你可知古代女子为何会毫无芥蒂地接受男人纳妾?”
不等谢瑜回答,她冷冷道:“大多数都不是你的什么女德入脑,而是为了保命。你以为真的存在什么百分百绝育或者避孕还不伤身的药吗?有的话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妇人因频繁生产而死,为什么现代还有那么多意外怀孕?现代尚且如此,这个时代是超脱六界之外还是不在五行之中?贾政有个妾,当年就是就是绝了育,但她并非是有什么神药在身,而是服用带毒的避子汤彻底伤到了身体根基,影响寿命,她能活到现在,还是我用灵……灵丹妙药十年如一日的调理身体,这才勉强活到现在,她现在不过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就已经断了生理期,手脚冰凉离不开暖炉,近几年更是下地都困难,这还是我一直想办法温养着的结果,普通百姓、官宦人家哪有这个条件,正室夫人要管家,更不会用这种方法,要么生够指标纳妾保命,要么独占丈夫生到死,选一个。”
谢瑜的表情有点木,似乎是被这个惊人的消息震慑到了。
阮卿道:“不过,普通人家倒是好,现在你进的是皇家,还是做妾,要争宠就做好一直生的准备吧,皇家不允许堕胎、不允许避孕,生下来的全部归正妻管理照顾,爵位也只会给嫡子,你要么昧良心去害主母和嫡子,要么做牛做马给人当生育工具和奴才一辈子,选吧。”
谢瑜:“……”
她自认事业型女强人,不会怕主动暗害谁,但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选了前者,阮卿绝对会一刀劈过来。
到底,她自诩聪明人能碾压古代土著,实际也不过班门弄斧,强拉招牌罢了。
谢瑜红着眼眶道:“可我有什么办法?到了这个时代,我能怎么反抗,我我不嫁,谢夫人反手就杖毙了我身边的丫鬟,那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啊!才十六岁,还是个孩子,她只和我相处了几年,尚且还有感情,可我怎么求她,怎么求都没有用,六皇子定了其他人家的姑娘,我要嫁只能改头换面,以远房亲戚的身份嫁过去,谁能帮我?谁会在意我?谢夫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我才闹了几回,她看到我就跟看到怪物似的,哪有什么母女亲情在!后宅的女人,连孩子都能当工具利用,我能信谁?我能求助谁?”
阮卿:“……”
怪不得她没听三皇子纳侧妃的消息呢,感情是直接以远房亲戚的身份送过来了。
不过……阮卿微微皱了皱眉,道:“谢家是不是脑子有病,正经嫡女改头换面联姻?那联姻有什么用?”
大姐金尊玉贵地养了十几年,不知道耗费了多少资源,然后白给了?
她直觉有蹊跷,顿时阴谋论了起来,不动声色道:“我可以帮你,但也只是看在我们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份上。我能帮你离开三皇子后宅,就算暴露也是我的责任,不会让你担着,但是出了后宅你就是自由人,你不能接着我的便利为所欲为伤天害理,不然这个时代的酷刑,我想你明白的。”
谢瑜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良久才道:“让我考虑一下。”
阮卿道:“随你吧,有想法了可以通过大公主找我。”
她也不是非救谢瑜不可,只是自己底气足,拉旁人一把也不会费多大劲,能帮就帮吧,眼睁睁看着一个人陷入淤泥中,终归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事。
谢瑜确实十分纠结。
她穿越前只是个学生,成绩中等,家世也一般,来到古代不被富贵迷了眼,但也是被伺候惯了的。坚持下去,可能会失败,也可能会作为生育工具困在后宅被养一辈子,但成功了,也许就是王妃、王太妃甚至是……太后。
但如果离开这一切,远离权利中心,她也就无法知道前路,也许她会死在无人问津的某天,但也许她能自由自在,尽情享受一切。
谢瑜想,要试试吗?
三皇子妃的嫡子都快能娶妻了,后院孩子不计其数,她也未尝没有嫌弃过三皇子脏,只是无可奈何,可既然有了出路,为什么不试试?
她也没生养过孩子,万一生不出男孩,万一教不好,万一难产,万一斗不过那些已经懂事成精的孩子……这些都是风险,两害相权取其轻,因此阮卿甚至没有等到第二天,回城时就被偷偷溜过来的谢瑜堵住了。
她,“我想好了,我答应,谢谢你。”
下人还在收拾东西,阮卿让烧的果茶刚泡好被她握在手中。她坐在马背上,笑了一下,遥遥冲谢瑜举了举杯。
与其囚困于后宅,何不放手一搏。
就算是科技落后的古代,也有不逊于现代的山清水秀江河湖海,美的地方有很多,但绝对不会是后宅。
阮卿得到回复后就和郦芷商量了一下,同天晚上,三皇子恋恋不舍地“赐死”了他的新宠,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阮卿的人将‘尸体’调换了出来。
她还顺便查了一下谢家的事,发现其实并没有什么阴谋论,因为谢家给大姐报的是病死,谢瑜因为其惊骇世俗的言论,被当成失心疯了。
谢家也不是胆大包天但把疯子送给皇家,而是三皇子看上了谢瑜的美貌求情留了下来,还特地找了大师去晦气,她以为的妾室给正妻敬茶,其实是混了符水,当然,这事谢瑜并不知情,她选择离开也是最正确的一条路,因为三皇子压根就不会让她生孩子。
阮卿:“……”
所以,穿越女在没有金手指的前提下还是安分点吧,哪来的那么多傻子能糊弄一辈子呢。
不过这三皇子也该收拾了,郦芷特地以骄奢淫逸的罪名下旨把他骂了一顿,发去军中坐冷板凳了。
阮卿想了想,最后决定将她送到宝玉身边,跟着帮忙就行,谢瑜的性格估计也只有宝玉能忍,而谢瑜生在现代的见识一定程度上也能帮宝玉避开一些风险。
谢瑜在马车上颠了快十天,本以为自己会被送到荒凉偏僻的郊外,谁知下车后入眼的先是一座恢宏大气的城门,城门口有两个身着军装的女子迎了上来,道:“可是谢姑娘?”
谢瑜点点头,她原名就叫这个,没什么可改的。
两人便恭敬请她进去,谢瑜赶紧跟上,余光瞥见沿途的亭台楼阁,桥流水,心中因为舟车劳顿和远离京城带来的不安和质疑在此刻尽数消散了。
不过她高兴的太早了。
这只是一个临时落脚点,是薛家在本地的一处产业庄子,实际上他们很快就要启程,下一站是四川境内的一个城。
谢瑜:“……”
宝玉对停留在庄子上倒是没什么意见,他还以为是在京城中的母亲叫人送东西来了,所以亲自迎了出来,见是个陌生的姑娘,表情有一瞬间的迷茫。
谢瑜不喜欢累赘的头饰,走的时候就自己把头发剪成了短发,随便穿了件短,带着布艺帽子,在当下的人看上去颇为怪异,宝玉脸上的神色有几分诧异,问道:“这位……姐姐是太太身边的人么?”
宝玉在看她的时候,谢瑜同时也在量他。
已经十一二岁的男孩子,身形面容都有了一次改变,虽还是略显几分稚嫩,却也已经能看出日后翩翩少年郎的影子。
宝玉生了一副纯良精致的面容,一双上挑的的桃花眼却并不显风流,脸上带笑,看上去温和又乖巧,与她也随时保持着合适的距离,谢瑜本来还暗暗警惕,见状倒是茫然了起来。
谢瑜道:“……太太让我来跟着你。”
宝玉道:“那便是了,太太她有个远房亲戚要来,让我照料着些,本以为是长辈,原是姐姐。”
谢瑜微微皱眉,警惕道:“姐姐也算长辈。”
宝玉不置可否,转身招呼着其他下人带她回房休息。
谢瑜本来以为他们至少会待几天,毕竟宝玉可不是能吃苦的孩子,指不定就是出来游山玩水的,然而第二天就有人在收拾东西准备走了,细数人马,也就四五个侍卫、两个女护卫罢了。
……真是出乎意料呢。
谢瑜觉得自己可能看到了一个假的宝玉。
他们要去的地方并不是一个多富足的地方,因为地势问题,水患与地震颇多,因此也算不得太繁华,当地地方官员只是无功无过的平庸之辈,不至于恶贯满盈,但也没有将一处荒凉地界治理成乌托邦的能力。
谢瑜一下马车就先皱了皱眉。
富贵人家的庄子上都用的改造了的水泥,多数官道为了方便也会铺好水泥,但普通的地界上没有,依旧是最原始的黄土泥路,前些天似乎下过雨,地上还有不少黑乎乎的水坑,偶尔咕嘟冒一个破碎的泡泡,树叶杂草和各种不知名的杂物胡乱摆放着,甚至隐隐有几分恶臭之气,闻着像是动物的排泄物。
谢瑜的脸色一下子就绿了。
宝玉倒是接受良好的样子,眉头虽然也是皱着的,但脸色不变,甚至隐隐带了几分喜悦:“雨势总算是停了,不然伤了庄稼的根,百姓可又要受苦。”
他身后的一名侍卫正和几个女卫一起收拾行李,闻言也道:“二爷的是,天/灾/人/祸,便是连老太爷也头疼的很,听闻前些日子河西水患,陛下又斩了不少贪官。”
跟着吴茗出来的人总事事都想着天下和百姓,但宝玉不太想这个,便岔开了话题:“再有着日子就是林妹妹的生辰了,不知送些什么好。”
谢瑜闻言耳朵立刻支楞了起来。
黛玉生于二月的花朝节,实际还早,得过几个月翻了年才能到,不过他们远行在外,想要准备什么都得提前好久,不然必然赶不上。
谢瑜赶紧道:“我觉得林妹妹也许会喜欢书画。”
……实际上她也不是很清楚。
宝玉愣了一下,便笑道:“书寄予情,无缘无故的,送书画做什么。”
谢瑜哽了一下,有些郁闷:“听你这么,你跟黛玉很熟咯?”
那侍卫闻言脸色便沉了一下。
宝玉倒不是很在意她这颇为冒犯的态度,耐心道:“自相识,也算有缘。”
他没的太暧昧,但也不像是轻视的样子,谢瑜反而有些不太好意思,“嗯……二爷重情,挺好,挺好。”
宝玉闻声便笑了出来,他虽然年纪不大,但这一年多的历练已经足以让他显出足够的成熟气度,看上去实在是比谢瑜这个将近成年的大人稳重。
他披上衣服,换好踩水的旧鞋,道:“那便走吧。”
他们的行踪一直都是隐藏的,外人不知,当地官员更是不知,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保护。几人轻装简行入了城,首先要走过的就是一段很长的贫民窟。
路边皆是随便搭起的避雨草棚,看上去简陋极了,较为健谈的侍卫贾河见她不懂,征得宝玉同意后便落后一步向她解释,“普通百姓的房子多为木屋、竹屋、草屋之类的,不甚牢固也不防水,雨势一猛便塌了,这些许都是当地知县管束过的结果。”
每逢大灾必有大疫,原因就是死的人太多了,尸体腐烂后无处掩埋,被潮湿空气一激,就会滋生无数病毒,近几月全国各地阴雨连绵,这里虽然受灾少,但并非没有半点影响,能用残料搭起临时庇护所都算不错的了,多的是流连失所沿街乞讨的人。
谢瑜看见一个干瘦苍老的老人抱着幼的孩童,枯瘦的手臂清晰可见凸起的骨头,不过是皮连着骨,行尸走肉罢了。老人不如其他人敢爬上来乞讨,最多就是目光呆滞地坐在那里,嘴里喃喃着什么,谢瑜猜那是求救。
谢瑜面露不忍,在身上摸了摸,只摸到一个银镯,想了想上前便递了过去:“……你拿去当了吧。”
她一直跟在后面,几个侍卫都没注意到她,等她过去了才反应过来。那老人不敢收,宝玉也面露无奈,其实朝廷会设立杂物司,能干活的每天都能得到一两文钱,只是制度终究是死的,像这种年老无力的老人就只能等救济。
贾河赶紧上前拉住她,对着那老人笑笑,想了想从兜里摸出一袋水和几块糕点,道:“混着水搅一搅作粥喝了吧。”
谢瑜听到这埋汰的吃法就直皱眉,那老人忙摇醒昏昏欲睡的孩童,两人一起磕头谢恩。贾河扯着她挤出包围圈,压低声音训斥道:“你瞎给什么呢!”
尊贵姐带的银镯,少也值二三十两,这已经够一户人家一年多的吃用甚至还有剩了,一个老人一个孩童,哪里守得住?
谢瑜在周围的乞丐都围过来时就懂了,羞愧道:“我、我……对不住……”
宝玉见状便笑着安慰道:“河兄弟,算了。姐姐也不必难过,生于京城,本就难接触到这些东西,我当初刚出京时,因恻隐之心招惹来了劫富济贫的土匪,险些连累跟着我来的几个兄弟们丧命,谁还不是从不懂到懂呢。”
谢瑜得了他的解围,但心情也没有好到哪去,现代人是很难看到乞丐的,或者有些街边能看到的乞丐甚至比她还富裕,所以她也就没想那么多……
几个人艰难穿过贫民窟,来到还算宽敞的街边。这里看着却能有几分像人间了,不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但也平静安详。
贾河先进去跟二了些什么,很快就有人上来迎接他们上去,谢瑜在门口看了看这家并不算太好的客栈,有些迟疑,宝玉就:“那是宝姐姐的客栈。”
谢瑜:“……”
薛家的业务,涉及的还挺广哈。
不过比起这个她更关心另一件事:“你跟宝钗很熟?”
虽然没听过荣国府二房的公子有什么风流韵事,但男女之情这种事很难的,现在宝玉黛玉分开,谁知道会不会移情别恋。
宝玉愣了一下,笑道:“之前路过金陵,宝姐姐对我很是照顾,自家亲戚,自然熟稔。”
谢瑜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自己脑子里全都是情情爱爱,清醒过来就觉得自己好有病。
宝玉对她的行为倒是不做评价,一路上来他对身边人都格外照顾,倒不是只盯着女子又哄又关心的,基本身边每个人他都能照看一二,虽然很多都只是口头关心。
谢瑜来这一趟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世界观倒是被刷新了个遍,心情烦闷极了,等收拾好东西后就下楼找了个院子蹲着。
她听到类似鸡鸭鹅的声音,分辨不出是什么,就想去看看,起来,她还没见过古代的有些动物,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运气摸到熊猫。
可惜她想见,客栈二却坚持畜生污秽,死活不让她进去,谢瑜无功而返,一口气更闷了,正准备回房闷着睡一觉时,却撞见了宝玉。
他一向细心体贴,见谢瑜脸色难看,便随口问道:“姐姐瞧着心情不大好?”
谢瑜闷闷道:“闲来无事,想去看看鸡鸭玩,只是店二鸡鸭污秽,不让我进去。”
跟着过来的店二苦笑着应是,谢瑜才反应过来她有点像告状,就道:“其实还好,我就是饿了,什么时候开饭?”
宝玉却道:“让她看看吧,人食五谷杂粮,未成时也不见得干净到哪去,不都是入腹的东西,又能有多污秽。”
人家自己都答应了,店二也就没什么意见了,他也不过是怕谢瑜和有些千金姐一样,嚷着要又嫌弃那东西不堪污了自己的眼睛。
不过谢瑜也没去多久就回来了,宝玉刚将东西摆好,抬眼看到她,就问:“怎么回来这么快?不好玩么?”
谢瑜道:“不见时满是好奇,看到了反而觉得没什么新奇的了。”
到底,和现代的鸡鸭鹅没什么区别,不过是一些细节上有些许差距罢了。
她着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这是什么?”
宝玉就笑,难得带了几分羞涩:“此地盛产瓷器,我想妹妹们不曾见过,就买了些送来,唔,不过林妹妹的我想亲自做,做的不好。”
谢瑜看了看那歪歪扭扭的瓷瓶。其实有形状,如果是第一次做,已经是很有天赋了,就是斜了点。
“别有一番美感。”她干巴巴评价道,不太敢想象这玩意和仙气飘飘的林妹妹扯上关系。“你这般惦记她,这份心意尽到就好了。”
“我想过带她一起,”宝玉道:“只是林妹妹性坚韧却身子单薄,并非她自己受不得苦,而是不好舟车劳顿,可惜了。”
谢瑜偏头看他:“怎么。”
宝玉笑道:“听太太,姐姐来自远乡,想来是见多识广了。我自幼生于京城,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京郊外的一处庄子,年前拼着不孝,生生让家中长辈操心也想出来,也不过是深觉自己见识短浅,想效仿前人行万里路,谁知刚出京城没多久便遭遇野兽,若非几位兄弟拼死相护,想来……不过还请姐姐保密,此事家中长辈并不知情,既然无事,就不必惹人担心。林妹妹她……她比我强,却不如我能随心所欲。因而可惜了。”
书中所读得的所见所闻所感,终究不如亲身体会一遭。
作者有话要:好想带黛玉去全国各地玩……但身体不好又是个大坑……愁人,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