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虚弱却不减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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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冉梓发现她每天配的药总会少上一点,起初她以为是下方医女拿错了,可日日减少的量刚够一份补药,她便觉得其中许是有问题。

    于是在某一日,她特地多留了会,果然看见松禾鬼鬼祟祟地折返回来拿了些药材绕向帐后升起火堆开始煎药。

    冉梓在不远处注视着她倒完药渣,心翼翼地捧着药碗向成烨住的地方走去,眼神暗了暗。

    她没再往前跟去,而是折返回了贺子安的住处,而此时贺子安正刚刚转醒。

    “贺大哥。”见她过来他连忙想要起身,却被冉梓过来按住。

    “你先别动。”

    “咳这几日辛苦你了。”贺子安惨白着脸笑得牵强。

    “不辛苦,”她抿了抿唇继续道,“你其实不必替我顶罪的。”

    贺子安闻言轻道:“当初予你令牌时便是好了这罪也有我一份。”

    “可我”

    “梓,这次入刑堂不是我,是我们二人。”他忽然打断她。

    冉梓怔忪一瞬,随即明白了他所为何意。

    她在贺子安受罚时被成烨关了禁闭,于外人看来可不就是一起受了罚?

    “是他逼你的?”

    看她如临大敌的模样,贺子安哑然:“你怎么会这么想?”

    “是他让你受的刑吧。”她记得先前成烨好像很是看不惯他,不准就会下狠些。

    看她越猜越偏,贺子安安抚性地弯起唇角,眸色温暖如玉:“是。”

    冉梓握紧拳头:“我会去找大将军罚回来的,哪有这道理”

    “不过你也让他受了刑。”

    顿了顿贺子安继续道:“因为他舍不得让你去。”

    看似零碎无关联的几句话落入冉梓二中却不知怎得就听懂了。

    “大将军向来赏罚分明,从不有恻隐之心,你若去了刑堂约莫是回不来了。”

    冉梓嗫嚅道:“他想杀我?”

    “并不全是,只是你的存在影响了成烨太多,他会顾及。”如果此番没有成烨顶罪,她的命运可能就是在受刑后被悄然流放到另一个地方。

    她影响了他太多冉梓耳中一直萦绕着这句话。

    刹那间,过去的一幕幕似卷轴般一张张展现在她脑海里。

    他带她打猎时势在必得的眉目,送她玉佩时心口不一的闪躲,让她回去却独自一人潜入敌方腹地的决绝背影,每一次救她时如天神般的降临

    突然,她的世界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离,外界所有声响皆销声匿迹,她不自觉的抓住衣襟,胸口的阵阵急促又猛烈的跳动如雷般轰鸣于耳际。

    宛若一道微光撕裂了无尽寂静的黑暗,无声却又汹涌。

    “梓咳咳”以为她身子不适贺子安正欲询问却不想牵动了背后的伤口猛咳了起来,缓过神的冉梓急忙端过一杯水递过去。

    看她魂不守舍的神情,贺子安大抵也能猜到她方才在想什么:“我的伤并不碍事,只是大将军向来对少将军严苛,此番忤逆他定是受了更多皮肉之苦。”

    冉梓急道:“可他不是大将军的义子吗?”

    贺子安笑:“可曾听闻爱之深责之切?”

    成宇泽对成烨寄予厚望,也正因如此对他要求颇高,他是医师刑堂的人自会收敛着些,可成烨就不同了。

    “况且他的身上还带着深入敌营后受的伤”

    贺子安还在着什么,可冉梓已然完全听不到了,她道了句好生歇息便跌跌撞撞地向门外走去。

    而她身后的贺子安见此清澈无波的眼底浮起丝丝笑意。

    成烨啊成烨,他就只能帮到这了。

    *

    一路向成烨住所走去的冉梓步伐很急,她向来稳重自持,如此狼狈急切的模样引得过往之人不由侧目。

    “啊——”忽然胸口一痛,她垂眸才发现是迎面而来的松禾撞到了她。

    瓷碗因着撞击劈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松禾保持着端药碗的姿势,却见到冉梓时瞬间面色苍白。

    “大人”

    “让开。”她柳眉一蹙,想起方才她那前去成烨营帐的背影,胸口便似堵了一团棉花般难受。

    松禾哪敢不应,连连蹲下身想要捡起地上碎片,却被猝不及防地割开了指引得她痛呼一声。

    只是冉梓却没再看她,径直越过便继续大步离去。

    “成烨。”她气喘吁吁地撩开他的帐帘,抬眸便见成烨正端坐于前方,只此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他身形修长,原本健康的肤色此时隐隐透着些苍白,削薄的嘴唇轻抿,目光在见到她时有一闪而过的欣喜。

    冬日白天都未见他披上的白色大麾现在却搭在他肩上,常年高束的黑发此刻用竹簪堪堪拢住,虚弱破碎却又不减锐利。

    “来得正好,正想同你补药之事可免,本将为防止军中浪费成性已然喝了不少,还是留给更需要的人才是。”成烨解下大麾,轻咳了两声。

    替冉梓顶罪之事军中鲜有人知,他也不打算让人知晓,左不过二十军棍,所以连抓药都没有去抓,牧南牧北虽担忧他的身体但也不敢忤逆他。

    是以,在松禾端来药物时,牧南便直接接受了,顺便以冉大人担忧少将军操劳过度为由让他喝了几日。

    补药?

    她狐疑半响便见那身旁的牧南眼神飘忽不定。

    所以松禾送的药他一直以为是她授意的吗?

    冉梓上前一步抓起他搭在身后的披风一把将他环住,由于成烨此时是坐在位上,二人高度不一,一来一回间他能清晰的闻到她散落在身前碎发上淡淡的香味。

    一如那晚在柔然他抱着她一般,宛若盛放的罂粟花,迷人心神。

    “生病了就好好治病。”她正着眼眶有些发热。

    成烨却骤然起身,巨大的阴影笼罩住她,刚被系上的披风随着他的举动又滑落在地。

    她垂眸刚想伸去捡,指尖忽然被另一只更大的掌握住。

    “我身体好着呢。”成烨抓着她的扯起身体,让她同她对视,原本戏谑的语气在见到她那微红的眼尾时愣了一瞬。

    “是吗?”冉梓移开目光阴恻恻低语,随即另一只猝不及防地戳向他的腰际。

    “嘶——”成烨蓦地侧身,神情因吃痛蹙眉。

    “还好着吗?”她退后一步俯视着他撇嘴。

    装的真像,她都没用力。

    成烨弯腰龇牙,鸦羽微颤,敛下的眼底却有掩盖不住的星光。

    “真狠呐你。”

    明明就很担心他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