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人对冉梓的印象都是一名虽出自泥泞,但尽职尽责的女大医师，最多也是个有血性的大医师，不然也不会为了帮医师营正名,做出答应试炼比试这种事。

    但方才冉梓的一番动作行云流水,出又这般果决，浑身上下骤起的冷冽突然让他们清楚的认知到,眼前这位女子从来都不是个任人拿捏的主。

    “参见少将军,属下在松禾的住处发现了这个。”

    就在气氛凝结之时,牧北忽然从外面走来，冉梓移眸望去,便见他双捧着一包白纸包裹的物体,单从外观上并看不出什么。

    成烨对这些复杂的药物自然是不懂，刚刚不过是看着这女人有些问题,就提前派人去搜了一番罢了。

    “冉大人可否来鉴别一二？”

    冉梓点头嗯了一声，然后在松禾惶恐的目光中缓步走向牧北。

    她接过那包裹，打开后一堆白色粉末赫然出现在眼前,冉梓眸光微眯,伸出两根指捻起一些白末轻轻嗅了嗅。

    成烨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神情的变化，他看她先是拧了眉，思索片刻后红唇一抿,似乎是发觉了什么。

    “是白葵。”

    一语既出，在场所有医师营的医女皆是脸色一变。

    旁人或许不知道白葵是何物,但她们都知道这就是害了季大人的毒药，而季大人甚至到现在都还卧床未起。

    成烨听着她的话眉心紧蹙，他亲自审讯了季听兰的案子，自然知道这是什么。

    于是眼神示意身后，随即便出列两名士兵将松禾压制了起来。

    “不是我不是我”松禾身子不停战栗,却无人再听她任何狡辩。

    冉梓上前一步，当着所有人的面单膝跪于他身前，神情凝然。

    “属下营中的季听兰副将在那日近战比试中便是中了此等毒药，还望少将军明察。”

    她没有提及如何处置松禾，言下之意便是这松禾定是个幌子，她相信他也明白。

    成烨当然明白她所指为何，那日他审讯此案时便觉得颇多蹊跷，只是查着查着便断了线索，如今岂不是自己送上门来？

    于是他起身又弯腰，将她从地面扶起。

    冉梓抬眼便看到他笑得狡黠：“本将会给你们一个法。”

    *

    后来成烨顺着松禾这条线索十分顺利的挖到了曹锐哲暗中收买他人给季听兰下毒的真相。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况且曹锐哲如今也生死不明的，当初他给收买之人的那些许诺自然也没了保障。

    于是在成烨的几番拷问下，又有人交代了骑术比试时医师营的几名参赛女子所用马匹也被做了脚，包括那偷袭冉梓的人也是曹锐哲事先埋下的暗桩。

    如此一来人证物证俱在，曹锐哲再也没了辩驳的余地。

    最后松禾、尤怜这等帮衬曹锐哲谋害他人之流皆被直接处死。

    而曹锐哲毕竟曾为参将又同丞相牵扯颇多，成宇泽的原话是不可直接撕破脸。

    成烨自然知晓自家义父的意思，当下便将人削了官阶，扔到刑堂各种刑罚走了一遍，然后派人往东陵送去。

    只是这朔北距东陵路途遥远，曹锐哲能否活着见到曹丞相便和他们朔北军无关了。

    冉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离了军营许远，这么多日来的蛰伏与惶恐终于结束，此刻的她通身上下都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忽然有人自身后搭上了她的肩，冉梓本能出，刚想借力将人钳制却不想来人力气更大，甚至都只用了一只便将她死死地禁锢到了怀中。

    成烨在她耳边吐气轻笑：“有点长进。”

    有长进个鬼！

    冉梓浑身一颤，暗骂了句不正经后挣扎两下从他怀中脱离出身。

    “你很喜欢这里？”

    似乎在他教她射箭时带她来摸过几次鱼后，她便时常会来这河边独自走走。

    “嗯。”冉梓将被风吹乱的碎发拨到而后，视线紧随着澄清河水下若隐若现的鱼儿。

    这里远离军营大帐，目光所及之处是山川河流，亲近自然时总会让她卸下满身疲惫。

    “事情结束了。”她，并非疑问而是陈述。

    成烨向她靠近，十分娴熟地执起她的：“嗯。”

    感受到他的触碰冉梓眼睛多眨了两下，似乎又有热意爬上耳根，可她却并未挣扎。

    她是喜欢他靠近的不是吗？

    而他的情愫也已经张扬的不能再明显了。

    一切似乎那么自然，可却又隐隐有些不对。

    两情相悦几个字出现在脑海中时吓得她一跳。

    她毕竟只是个流放的罪臣之女，就算在她成为大医师的那一天起成烨便让所有医师营的医女脱离了奴籍。

    可少将军如何能同罪臣之女混在一处？

    只是她这凝神思索的模样却让一旁的成烨以为她是觉得这些处罚太重了。

    虽然他让人汇报时尽量得轻描淡写。

    于是他捏着她的指尖，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处决了那些人，你会觉得我残忍吗？”

    冉梓下意识摇头，转过头便对上他略显不安的眸子。

    不安？

    他为何会露出这般神情？

    “犯错受罚本属正常，他们是自作孽不可活。”着她轻笑耸肩，宽慰道，“况且那日还亲眼见过你处罚罪人。”

    她这话不还好，出来成烨立马僵硬了起来。

    那天他满身怒气，本只是交待刑堂一句多加关照的便能解决的事，他偏生自己动了，满心满眼都只想剐了那贼人用于泄愤，以至于忘了是否会吓到她。

    冉梓被他攥着，因此掌心的所有触觉都被无限放大，忽然感受到他揉捏她掌的指僵硬了起来，疑惑当头，心中猜测顿起。

    “你不会以为我会被等场面吓到吧？”

    他的缄默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想，当下便生了逗弄他的心思。

    冉梓有些苦恼地拧起眉：“起来，那日我确实”

    “以后不会了。”他打断她。

    冉梓忍住想笑的冲动，将从他掌心抽出，背对着他向河边走去。

    “其实我——”

    她话没完，整个人便被人从身后环住。

    成烨将下颚搁在她肩颈处，唇齿张合间呼出的热气让冉梓瞬间不敢再动。

    “以后我不会在你面前处置别人了。”一定找个隐秘之地不让她发现。

    冉梓哑然，这次耳根是彻底红了：“我我的意思是，其实我更想自己动。”

    她只是善于隐忍但并不代表圣母，若真到了触及底线的地步，那些伤害她的人她不会有丝毫怜悯。

    随着她这句话落下，成烨浑身一震，伏在她耳边的声音颇有些咬牙切齿。

    “骗我？”

    “是你自己不让我完唔——”

    她被他猛地转过身体，然后下巴被捏起，他俯身堵住了她未完的所有话。

    这是他们的第二次亲吻，或许是这方面的他十分天赋异禀，成烨吮住她的唇瓣，然后轻车熟路地撬开了她的唇齿。

    冉梓愣愣地被他疯狂攻略城池，直到脸因着呼吸不畅憋得通红，终于被他放开。

    成烨抵着她的额头，微重的呼吸沉沉喷洒在她面颊，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轻笑。

    “怎么还不会喘气？想要憋死自己？”

    冉梓羞恼地锤了他一拳但被他握了个正着。

    “只是你那样记得人家，我还以为你会怜香惜玉。”

    她的话题跳转地太快，让他茫然一瞬便懂了，随即又想到先前和那松禾搭话时她冷声打断的模样。

    着实十分可爱。

    于是成烨揶揄笑道：“我闻到好酸。”

    冉梓咬着红唇，眼底嗔怪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让他心中微动。

    他低头还想吻她，冉梓被他渐近的气息引得闭上了眼。

    “少将军，少——”

    噗通——

    牧北的声音戛然而止，与此同时怀中的一条大鱼也挣脱跳回了水中。

    他他他他那个角度没看到冉大人啊啊啊！！

    成烨阴沉森冷的目光扫射而来：“滚！”

    牧北欲哭无泪瑟瑟发抖：“”

    救命，他为什么不和牧南一起去打猎，欲求不满的少将军好可怕。

    而冉梓早在牧北出声的瞬间便从他怀中弹射出去，她离他一丈远，不自在的拢了拢头发，眼神飘忽。

    然后了句废话：“你你和你的副将关系真好。”

    成烨虽肃杀名声在外，但对于亲卫却甚少有架子，况且今日休沐，摸鱼打猎什么的是日常行径。

    冉梓脸皮薄他一直知道，于是成烨又瞪了眼愣在原地的牧北：“愣在这作甚？”

    牧北浑身一抖：“”这就滚这就滚。

    经过方才的一场闹剧，原本空气中留存的些许旖旎皆被冲散，冉梓也有些想走，却被成烨一把抓住了腕。

    “时辰不早了，我先”

    “待我述职归来，嫁给我。”

    他的声音霸道又不容置疑，响在冉梓耳边宛若一道惊雷，让她久久不能回神。

    她喏动嘴唇，话到嘴边却又成了：“何时启程？”

    “明日。”成烨随意答着，握住她的腕更重了些，很明显重点并不在这。

    他目光锐森又夹杂着炽热的情愫，出的话也不是商量的语气，但眼底的心翼翼却无法掩盖。

    “可以吗？”他又问。

    冉梓不敢直视他的视线，微撇开眼：“你应当娶个门当户对”

    他强势地掰过她的脸，瞳孔中尽是理所当然的炙热：“你就是。”

    你就是。

    三个字明明很轻，却让冉梓几欲喘不过气。

    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现在这样不好吗？”

    她嘴里这样对成烨，却更像是在麻痹自己。

    嫁人这件事就好像是在提醒她早已家破人亡，她这等无父无母又身份不清白的人又如何配得上这样的他？

    她的笑刺痛了成烨的眼，他放轻中的力度，摩挲着她白皙的侧颜。

    明明是很紧张的氛围，他却低低笑了：“那我便真是个登徒浪子。”

    “我想牵你、抱你、吻你，还有”着他忽然低头咬了一下她的耳垂，在听到他那毫不掩饰的话语时她的脸轰的一下便红得透彻。

    “所以，如何同现在一样？”

    冉梓咬着唇，他放浪不羁的话让她思绪混乱，愣然间又听他皱眉继续言，语气中颇有些委屈。

    “还是你嫌弃我父母双亡？”

    “怎么会？”她脱口而出，却在下一瞬对上他狡黠的眼。

    “那你就是答应了。”

    冉梓有些羞恼，开口的声音细若未闻：“话都让你了。”

    成烨狭长的桃花眼弯起，俯身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唇瓣，抵额笑道：“帮你的。”

    “你父亲的事我会去查，你不必担心。”

    “尹郡的位置”

    “我知道。”

    “阿恒”

    “我会帮你打听。”他垂眸看着她，眼底尽是温柔，“还有吗？”

    冉梓眼眶微热，胸口的悸动砰然作响。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了解她？

    “东陵势力盘根错节你你要心”

    她又想到自己先前的忧虑，这一次回京述职的时间很明显不对劲，分明是还有两年才是。

    可她不懂这朝堂之事，于他而言，她确实没有任何办法帮助他。

    闻言成烨眼底的笑意更盛，他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我会尽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