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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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司会审

    怎会如此?

    不对,一定是他们想利用同当初扳倒襄王的段对付朔北军,如果真的到了三司会审的地步,丰向明绝不至于现在还来审她。

    想到此处,冉梓更加认定了他是在激她,于是她强撑着身体的不适依旧紧闭双眼任由他在前方喋喋不休。

    等不到冉梓的回应,丰向明的耐心所剩无几。

    他没想到这女人的骨头这样硬,五日的水牢之刑还能忍受至此,偏偏大人还要留这女人一命。

    可他却是再也不想等了。

    “来人,给我把她拖出来”

    “不好了大人!少将军带兵闯进来了!”

    没待他一句话完,外面的吵杂声便铺天盖地涌来。

    丰向明脸色大变,猛地起身,可身后之人却比他更快。

    脖子上被蓦地横上一把长剑,他瞳孔微缩,语气却不减强硬:“成少将,你这样擅闯大理寺也未免太不把陛下放在眼里了!”

    只此一句便在成烨头上扣上了一顶高帽,可他却置若罔闻。

    成烨的目光自踏入的那一瞬间开始便紧锁在水牢中心那抹羸弱身影上。

    他的呼吸停滞片刻,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捏住揉搓。

    他的阿梓腕是那样的白皙,此刻却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痕,曾经柔顺的发丝就这样凌乱的披散在周身。

    她那般纤弱的身子是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中待了这些时日?

    感受到他的目光,阖着眼帘的冉梓终于睁开了眼。

    她看到他在不远处持剑而立,逆光的身影笼罩着一层光晕,宛若神祇。

    冉梓想对他笑,于是轻轻扯动唇角努力弯起一抹弧度,她想她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不好看,所以又撇开了脸。

    成烨被她的笑意刺痛了双眼,额间的青筋暴起,握住剑柄的攥地极紧。

    丰向明只觉脖间一凉,一丝血迹便顺着被割破的皮肤流了下来。

    “成烨,我可是大理寺少卿,朝廷命官,你敢伤我?!”

    他终于开始害怕,声音中都带着自己察觉不到的颤抖。

    “是么?”

    成烨眼角的余光扫视过他,这一眼仿佛在看一个死人未曾带上任何温度,在顷刻间便让丰向明的通身血液彻骨冰凉。

    “可我杀的就是你这个朝廷命官。”

    他的声音不大,却在空旷的水牢室内泛出圈圈回音。

    而那音落瞬间,成烨没再给丰向明任何出声的会,一道寒光闪过,紧接着便是身体重重落地的声音。

    “少卿大人!成少将军你竟然呃——”

    身后的随侍瞪大双眼,那惊愕的话语没有完便被牧北封喉。

    丰向明的眼珠凸起,脖颈上的深口流出汩汩鲜血,他嘴唇长得极大,死不瞑目。

    而发生这一切不过只是眨眼之间。

    冉梓侧着的头还没来得及转回就听见一道落水声。

    伴随着长剑与铁链碰撞的火花乍现,她便觉通身一轻,然后整个人就向下软去。

    只是她的身子并未落入那昏黑发臭的水中,而是被人拦腰搂起。

    成烨竟然亲自下水来救她!

    认知到这一点的冉梓有些慌乱,她下意识攥住他的衣领,可又想到自己身上如此不堪便又放了下去。

    但他却在此时握住了她的。

    “脏”

    她不敢看他,微挣的无法脱离他的掌心,却引得他将她抱得更甚。

    成烨垂眸看着她闪躲的模样后槽牙咬得极紧,一颗心颤抖地厉害。

    “是我来迟了。”

    他的阿梓是那样轻,可此时的衣衫下摆却因着浸透了水而沉了许多。

    饶是他见过更为残酷的刑法,他也不敢多想这几日的她是如何度过的。

    “不迟。”

    她被他救过很多次,以前或是惊恐,或是茫然,或是心颤,可这一次却忽地让她湿了眼眶。

    就在此时一阵朦胧黑暗席卷了冉梓的脑海,几日来强撑的精神在此刻濒临溃散。

    “成烨”她急急地叫他。

    “我在。”他握紧她的。

    她想回握却如何也提不起劲。

    “还好”

    还好你没事啊。

    后半句话没能出口,她便再没了力气。

    *

    大理寺少卿惨死于大理寺水牢一事一经传出便迅速发酵,而当事人本人却正在将军府对外界的声音未曾理会分毫。

    牧南牧北从未见过自家少将军如此失控的模样,接连几日整个东陵城的医师皆被找了个遍,只为了救那屋内之人。

    此时室内的气氛弥漫着压抑与沉闷,成烨沉着脸坐在床侧凝视着躺在上面面色苍白如纸的女人。

    冉梓的衣服已经被换下,凌乱的发丝也被梳理地同以前一般柔顺,只是那紧闭的双眸和没有丝毫血色的唇瓣却无一不在昭示着她的虚弱。

    一旁把脉的年老医者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在收回搭在冉梓腕的指后下意识地伸擦了擦鬓角的冷汗。

    “她如何了?”成烨冷不丁的询问让医者忍不住战栗了一下。

    “回少将军,姑娘的双腿由于浸泡时间太久怕是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需要多久?”

    老医师再次擦了擦冷汗:“再施针数日后慢慢修养,少则两三个月,多则半年到一年。”

    水牢之狠毒便在于那水污秽又森寒,长时间浸泡其中将对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危害,也还好这位姑娘受此刑罚时间不长,那沁入骨髓的寒气未曾到不可挽救的地步。

    成烨听着医者的话凝视着冉梓扎满银针的双腿微微缓和了目光。

    半年也好,一年也罢,只要她无事怎样都好。

    感受到身侧之人收敛的低气压,老医者暗自松了一口气,可是还有话他却不敢言。

    成烨余光瞥见他的欲言又止,当下换了个姿势平稳声线道:“有事便。”

    老医者抿了抿唇,看了眼成烨又看了眼床上的冉梓,心下琢磨着二人的关系,最终委婉开口。

    “这位姑娘先天底子寒凉,又在之前多次受寒,这一遭水牢之刑更是元气大伤,恐怕难有子嗣”

    一语既出,室内顿时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成烨双拢在袖中垂着眸,老医者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敢贸然出声。

    少顷,他才终于开口:“她以后会有身体不适吗?”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老医者愣了下后道:“若我没猜错,姑娘以前便有每月腹痛的毛病,日后多加保暖不适感应是不会加重。”

    顿了顿他又谨慎地问了一句:“少将军,如今若是要给姑娘调治身子所用药量或许会耽搁腿部的恢复。”

    在他的印象中将相权臣一向是非常在意子嗣的,可眼前这位大人的情绪不明,若他贸然用药达不到期准恐有祸事。

    况且这位姑娘的底子实在太虚,就算是投以千金计数的珍贵药材或许都难有成效。

    “以她的腿为重。”成烨没有丝毫犹豫,“还有吗?”

    老医者惊诧抬头,半响才反应过来他所指的应该是这位姑娘还会不会有其他不适,于是他想了想道。

    “那水牢幽闭可怖,且这位姑娘在这几日应是受到了不断的精神折磨,初始醒来或有恍惚之症,但若调养得当,不日便会恢复,少将军无需担心。”

    闻言成烨的掌心猛地握成拳,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最终对他挥。

    “本将知道了,你下去吧。”

    待人走后成烨才缓缓起身,他坐到了床沿之上,而后伸轻轻抚上了她的发丝。

    他看着她,心底是前所未有的无力与窒息。

    如今的她就像一块碎裂的瓷器,看不到生气却又充斥着破碎的美丽。

    忽然他弯下腰,俯身抵上了她的额头,气息缭绕间他吻了一下她的唇。

    有无子嗣都不重要,害她的人他会让之百倍偿还,他想要的只是她的平安顺遂。

    *

    冉梓有意识的时候已是回来的三日后,她睁开眼的那一刹那甚至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水牢的黑暗恶臭和现在的白色床幔在眼前不断交错,她不自主地颤抖,想要躲避什么却蓦地发现自己的下半身毫无知觉。

    刹那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似乎意识到什么,她不死心地又动了几下依旧没有反应。

    冉梓抬眸望着床幔双眸空洞,思绪逐渐回笼。

    她好像被成烨救回来了,而此情此景医者的理智告诉她,那几日的水牢之刑定是寒气入骨伤了腿。

    “怎么会这样”

    可她如何都不能接受自己会残腿的事实。

    她双臂猛地撑起身子,半拖着下半身就想下地。

    可她这样的腿又怎能支撑得住身体?

    于是砰的一声,冉梓重重摔落在地。

    上半身的吃痛让她瞬间疼出了泪光,她颓然地跌坐在地面,看着自己无法动弹的腿,一阵躁意涌上心头。

    忽然脑海中布满蛆虫的水池又一闪而过,她骇地双撑在身后大口喘气。

    就在此时她的余光扫过桌案上的一柄剪刀,仿佛被蛊惑一般,她怔怔地伸出臂用指尖将其勾来。

    就在她双握住剪刀准备向自己的腿刺去时门口传来了一阵盆碗碎地的声音。

    “姑娘不可!”婢女惶恐地跑上前来想要夺走她的剪刀却被她闪身躲过。

    冉梓骤然惊醒,她那缠着纱布的双摁着剪刀掌撑在地面,看着自己披散到身前的发丝突然就有些想哭。

    她觉得自己像个废人。

    “姑娘,把剪刀给奴婢吧,少将军回来若是知道了定是要心疼的。”

    婢女试探着想要上前,生怕她一个不心就伤了自己。

    经过这几日的折腾谁人不知眼前之人被少将军看得极重,若是姑娘这时出了什么意外,她定是命不保。

    可冉梓依旧是愣愣地看着地面未曾有动静。

    未久,她缓缓开口,可这声音却是沙哑的可怕。

    “他在哪里?”

    婢女立马意会:“少将军这几日因三司会审一事”

    婢女还在不断着什么,可后面的话她却再也听不清,巨大的轰鸣在耳际来回不断,此时此刻她满脑子都是‘三司会审’几个字。

    她分明分明就没有去作伪证,可为何他还要被三司会审?

    脑中思绪混沌,那日他杀了大理寺少卿的画面在冉梓眼前一闪而过。

    所以还是因为她吗?

    “三司会审”

    “姑娘!”

    成烨踏入房门的瞬间见到的便是冉梓长发胡乱地披散于通身,持剪刀抱着双膝目光茫然又不断战栗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