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3章 回宫
好像这一切都是迟聘一早便安排好的一样,这样一桩戏,其实到底就是为了候着他的这么一句话。
等着他真的出了口,那边的两个人明显露出了一个不约而同的笑脸来,何见将身子往后躲藏了一番,接着驰聘迈着步子走上前来。
“皇上的是,我们两个趣味低俗,实在比不上微之他的风雅,一文钱的茶水照旧能够喝得津津有味,也尝不出个什么名堂来,实在是不敢浪费了微之的好茶,皇上若是有兴致,草民这就去为皇上取来,皇上带回去慢慢品。”
他罢回神朝着何见使了个眼色,何见忙疾步退身出门去。洛严又急着问道:“微之也在这院中吗?”
他知道林应喜茶成痴,走的时候,他存下的那些个茶叶定是不会白白扔在这儿府院等着别人来拿的,若是这院中还尚有他存下的茶,那他必然就在这附近。
还未等着迟聘开口,他心上一急,起身来准备出门去寻,身子稍稍往前走了一步又觉得实在不妥,进退两难的时候,何见从外头端着盒子正掀帘子走进来,与他四目相对。
“皇上误会了,这院中不过只有我们两个人罢了。”
何见将手上的布包子开,洛严眼珠子在上面之后再也挪不开来,只抬手接过去,怔怔地看着,过了良久才回神重新审视迟聘。
“不可能,他人既然不在这屋中,这茶怎么会在你手上!”
洛严看得清楚,那可是他将林应娶回府的那一日,赠与他的新婚之礼。他那般喜茶,就算离开得再怎么决绝,也都定是不会将这物件给留下的。
迟聘知他定会是这般反应,此刻神色颇为淡定从容,只:“微之他许是走的匆忙吧,这屋中留下的不过就这么一罐茶,皇上您何必这样大惊怪!”
洛严知道,林应喜茶的这一桩事,迟聘必然是比自己清楚的,所以这话从他嘴里出来,明显就是一句诳语。他也懒得再同迟聘纠缠,干脆了当地揪着迟聘的衣襟将他身子往近一扯。
两个人约莫一般高的身子,迟聘脑袋微微一斜,呼吸急促地在洛严脸颊上。
洛严将另一只手上的茶盒子举起来搁在他眼前,眉眼一斜,挤出几分狠劲来,咬牙切齿像是要吃人一般:“,微之在何处,这茶又是从哪里来?”
他忽然才觉得,好似他在深宫被隔绝的这些时日里,发生了好多好的事情。他这些时日里以为的一切,好像都并没有真实发生过。
迟聘故作一脸的为难,结结巴巴道:“这个……”
他看起来好像是答应了林应什么话了一般,要为林应做什么隐瞒。不过这反应倒是更加勾起了洛严的好奇心。
“你可要想好了再话,欺君之罪当诛九族,你们两个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砍的。”
屋子里头霎时间变得寂静起来,堂中央燃着的香炉不住地往外飘着烟丝,那香气闻来叫洛严镇静了不少。
何见本想上来劝阻着,身上刚刚一动,又想起来洛严的身份,动作蓦然停在了原地。
迟聘叹了一口气,抬手将他的五指松开,又将衣襟整了一整,一脸忧伤模样倒身坐在旁边的长椅上。
“皇上如今九五之尊,在宫中要养着什么样的人没有,又何苦执着于这些过去了的事情。”
洛严正屈身坐下,听迟聘这话忙将眸子一抬瞥向他,冷冽的目光像是一把剑一样,叫迟聘忙将那一副无奈地目光收了回去,清了清嗓子终于道:“其实,微之他心上一直忘不了你,他知道你有难言的苦衷,之所以选择顺着你的意思离开,就是不想看着你因为他而受人威胁,继续屈人之下,过以前那种你最害怕过的日子。”
洛严觉得眼睛忽然间干干涩涩的,原来自己拙劣的演技终究还是没有瞒过他。这样一来,他倒是不知究竟应该开心还是应该难过了。
其实当初起无奈,他做的那一遭事情,更多的是因为成全。
如果林应心上真的有他,他就算是弃了那江山,拼个鱼死网破也都不会让林应离开自己的,可偏偏那个时候,也不知究竟在呢么一回事,一念之差,变成了如今的局面。
“我们在江南相遇,他不想我一辈子都待在那个地方做一个教书先生,不想我一辈子都叫何见与我过苦日子。
所以他给了我们这灌罐子茶做信物,要我拿它向您换一个官位。他这是您对他的愧疚,一定会许我的。”
迟聘继续着,眼里的认真叫洛严无从怀疑。
“我们辗转来了京城,可又怎能真的这样对您开口,可身上的钱物又用得差不多了,便只好在这处借宿几日,没想到居然会碰到皇上您。”
他到最后忍不住扑哧地笑了出来,该的话一个字不差的地了出来。即表明了林应的心思,又言明自己如今的困局。
洛严听完晃晃脑袋,默默将脑袋低了低,那双坚毅的眸子里泛着泪花,抬手扶了扶头顶上的玉冠,想什么,张开了口却又咽了下去。
“微之他不怪你,真的,他将我们赶出来,不过就是怕看着我们又会常常想到你罢了。他为了你可以一个人去过这余下的一生。我也知道,你心上有他,没有他的这余生,你也过不了多安稳。”
约莫是觉得话间依旧是那个曾经的洛严,迟聘这会儿看他眼眶里湿湿的,这才敢大胆地这原是大逆不道的话语。
洛严将视线骤然一抬看向他,吓得他身子忙紧紧一缩。何见挪着步子走到迟聘身后,将手从他肩膀上放下去,迟聘忙抬手将他牵着,另一只手轻拍他手背表示安抚。
“这罐茶我收下了,作为交换,你们随我进宫去吧,微之他想要的,我都会给他。”
洛严在座间愣了许久,一会睁着眼皮,一会儿将脑袋微微仰着,等着眼眶里头的泪珠子彻底干了,突然一拍桌案站起来,这才了话。
且这话并非是商量,而是命令,言毕便身也不回地朝着门外而去。留着屋中的两个人狐疑地相视一眼,将信将疑地跟了上去。
这一切虽是迟聘捏造的,不过他知道,他方才的这些话,不过是林应想而不敢的罢了,是十有八分的真实。
此番不过是为了讨个官职罢了,但回想起来,有些话明明就并非是自己想要的,可当即看着洛严那模样,更加肯定了自己心上猜想,所以才情不自禁地了出来。
他自己苦了这一阵子,怎么都不希望林应再步他的后尘。
皇家轿撵到底是舒服,洛严一个人久久地盯着某处发呆,迟聘与何见眼神交错了好几回,还未颠簸几下,便已经到了皇宫门口。
接引的太监将身从轿撵边上绸窗探进半个脑袋去,听着吩咐了几句,退下来点了点头,便着人牵了别的马车来在一旁候着。
洛严朝着迟聘两个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可以下去了。迟聘撩开帘子,见那得了吩咐的太监在一旁上已经放了马凳,便心翼翼将何见搀着下轿来。
皇宫禁地不得带任何利器入内,那太监照例挥手示意旁边的侍卫过来验身。
因着洛严的车子还未动弹,只得毕恭毕敬道:“宫中规矩罢了,两位大人该是都知晓,别让奴才为难了。”
带刀的两个人面色铁青,眼神可怖,瞧得何见心上一颤,迈着步子弱弱地将身子往迟聘边上微微一侧,面色有些慌乱。
“这是……”
当年就是这样装扮的人,在那山崖间一箭将何见的肩膀射穿的,且后来逼着他们两个趋身落下山崖去。如此一想,何见虽然失了些记忆,可心上害怕那是自然。
所以那两人快要近身来的身后,迟聘忽然将手一张拦截着。
彼时洛严正撩着窗间的绸布正向外看着,见那太监一脸的为难,便摆手示意他们不必了。
两个人安了心,又受那太监指引,莫名其妙上了另一顶轿子。
待着坐定之后,迟聘心上不解。本以为是向同一处地方而去,掀开轿帘子本想问个清楚明白,可等着视线朝外探过去,却见洛严的马车已经扬长而去没了踪影。
坐在车头正要赶车的那公公迟聘认得,正是服侍过先帝的那个。
迟聘只得将心思从外面收回来,又颇为神秘地凑到他身边上问了起来:“公公可否告知这是要去何处?”
那人嗓子尖利,却像是没有听见他话一样,扬着缰绳忽然间狠狠地向下抽着,车前的两匹骏马迈着腿向前奔着,猛地一晃动,将他往后甩过去倒在何见的身上。
“心身子,他既然嘴上已经答应过了,凭他决定便是了,我们如今也没有什么主动权的。”
何见如是,迟聘觉得有些道理,这才好像放弃一般地叹了一口气,将身一正,不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