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江府灯火通宵达旦, 直至天明才有消息传来。

    江姜被那些动静吵醒，刚睁开眼就见到江父站在她面前，顿时脑子就清醒了。

    “阿, 阿父。”

    江榕皱着眉不话，让江元带她先去疗伤，容成玉已经在半路与他们告辞，门口只剩下赵辛别一人。

    “江老爷, ”赵辛别拱手，自责道:“昨夜是我的疏漏, 让魔物伤了江姐。”

    前厅处的丫鬟厮已经散去, 江榕垂眸看向弓着腰背的赵辛别, 语气冷淡，“此事我自会处理。”

    完他便匆匆转身离开，赵辛别慢慢直起身子, 也不知是不是他太过敏感，总觉得江家家主对他很不喜。

    这般想着赵辛别又摇摇头，或许是他想多了，江姜重伤，他应该是着急去看她。

    江榕来的时候江姜恰好在处理伤口，肩头上的血污已经被擦干净, 她的肩膀巧白皙，衬得那道血痕就更为明显赫人。

    那伤竟是从肩头至肩背被硬生生戳了个穿，江元只看了一眼就立即移开眼神。

    “是薛景吗？”

    那伤口他再眼熟不过，江榕的声音从门口处响起，他踏着步子进来，江元猛地转头看向他，整个人都惊了, “薛景？”

    他一直顾着江姜都忘了薛景同他们是一起出门的，江元又看向床榻上的江姜，“真是他？”

    因为处理伤口再次失血，江姜脸苍白，她没话，但纤细的睫毛乱颤，江元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他怎么敢？”江元握拳，“他现在人呢？”

    屋内只剩下一个医师，鎏金香炉中生着暖香，江姜却觉得还是冷，瓮声道：“已经死了。”

    她垂着眼睫，语气恹恹。

    江元瞧她情态伤心，顿时有些泄气，室内倏地安静下来，只能听到医师为江姜包扎的声音。

    江榕望了望她面上神情，坐到她床边，突然开口，“薛景有没有给你吃什么？”

    话毕江姜就想起昨夜在湖水中发生过的事，脸颊恢复了些血色，“是，是有一颗药丸。”

    当时她满心只有那个错愕的吻，哪里还记得起薛景那时候竟还给她喂了颗药。

    江榕面无表情地笑了下，语气有些沉：“他倒是舍得。”

    这句话一出江姜顿时就明白了什么，躺在榻上的指尖一点点收紧。

    江元和江父不知什么时候出去的，医师为江姜包扎完伤口让她多休息也离开了，屋内只剩下她一个人。

    脑子中乱成一片，一会儿是薛景冷着脸对她“我厌恶你”，一会儿又是薛景在湖中蒙上她眼睛时炙热的吻。

    到底哪个才是他？

    情蛊作祟？修罗魔？

    身上慢慢滚烫，江姜似乎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在不断地跳动，连眼神也慢慢变得空洞。

    江元是跟着江父一起出来的，他还陷在是薛景插了江姜一剑的消息中，他难以置信，事实告诉自己不可能是因为江姜想强取豪夺薛景，他才会插了她一剑，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反倒是现在，江姜被自己的心上人插了一剑此后不会再爱又该怎么办？

    江榕见江元停在原地，随口问道，“怎么了？”

    “我在想薛景，想他为什么会伤害江姜。”但江元又不等江父回答又紧接着道：“阿父，江姜去彻云宗，我要跟着她一起去。”

    他目光坚定，犹有只要江父不答应他就要一直缠下去的算。

    但出乎意料的，江父竟然没有任何阻拦直接应下了。

    江元抬头：“真的？”话上次他阿父似乎也答应让他想去就去，但江元再次开口，却是提出了疑问，“阿父，您不是不喜欢那些道士吗？”

    江榕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让江元之后几天去找他，他会将一些基础的先教给他，等年后他会安排江元和江姜一起去彻云宗。

    赵辛别离开江府后才收到苏乘风的传息铃，他从袖中拿出铃铛时一串俗气的珠花掉落在地。

    他愣了下，反应过来这是容成玉走前放进来的，丁香色的花做成了一串黏在钗环上，瞧着没有任何妖气，只是寻常的人间凡物。

    想到容成玉，赵辛别就不禁想到混乱的昨夜，这或许是他这辈子最出格的事了。

    他抬脚已经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那掉在地上的珠花，一支瞧着伶仃，赵辛别咬咬牙将它捡起。

    他怕下次见面时容成玉与他要这物品他却拿不出来，却反被她成是自己将她的东西私藏了。

    苏乘风在铃铛里没太多，只了一句：宗门出事，让他快些回去。

    赵辛别不再迟疑，加快了速度返回。

    ***

    空荡的石洞中，只有一堆即将熄灭的火苗发着微弱的光，薛景坐在火边，身后是一团阴影。

    身上衣衫褴褛，面上的伤疤已经不流血了，而是结了一层棕色的血痂，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看着阴森鬼气。

    不知过了多久，火苗已经熄灭，而他身后的那团阴影也已经不见，就连面上的疤痕也在一点点消褪。

    薛景睁开眸子，里面是一片漆黑，

    修罗魔现在变作了一团黑气在他的识海中。

    它的不错，自己真的是天生魔头，仅仅就是将修罗魔的魔气纳入了一部分，他就能源源不断地汲取生机。

    薛景低头，眼神嘲弄，“满意了吗？”他问道，这就是他答应修罗魔的事。

    他是天生魔体，修罗魔化作了一团虚无的黑气在他的体内能更快地恢复力量。

    此时识海中修罗魔的声音慢慢响起，它语气古怪，“等我力量恢复的那一日满意的将会是你。”

    薛景不再话，体内的绝情蛊离了江姜后也再未发作过，昨日的那一剑绝情蛊力量大减，而现在又有修罗魔在他的体内压制。

    修罗魔与他共体，绝大多数时候他能知道薛景所想，“昨日你为何不直接一剑将她杀死？”

    薛景低低笑了下，没多少温度，此时提到江姜他也没了半分感觉，“因为你。”

    “你要我杀我就一定要杀？”薛景站起身，随意地向近处的树使了一招，刹那间那棵树变化作齑粉。

    魔气直接将它烧的一干二净。

    薛景眸色暗了暗，语气凉薄冷冷地威胁体内的修罗魔，“昨日如此，往后也是同样，你不可能能控制我。”

    薛景话毕就直接将识海给关闭了，他不想和修罗魔再讲这些无意义的话题。

    果然是因为绝情蛊的原因，他才会对江姜若即若离，昨日那一剑也不过是因为自己反骨。

    再无其他原因。

    薛景不再去想，现在的他更渴望力量，从前自己有多么渺，而今他就要将这三界搅个天翻地覆。

    他想到先前修罗魔与自己过的那些话，唇角轻笑了下，望向不远处那座高耸入云的山。

    彻云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