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景看着江姜懵懂的模样, 他忽的弯了下唇，心底升起了一股破坏欲。

    “是啊，”他答:“喜欢这种情感很奇妙, 人就会有许多喜欢的人和物。”

    “像现在，江江摸到我的心是又烫又快的，对不对？”他声音逐渐压低，带了几分轻哄。

    江姜抿唇, 她仔细地看着两人的掌心处，奚景抓着她的手的力道很轻, 此时他的手已然落下去, 于是江姜能看见自己细嫩的手背正随着奚景的心跳慢慢起伏。

    她点头, 然后微微动了动指尖，他的胸膛很硬，江姜抓地没有着力点。

    她抬眸看他, 模样娇憨。

    奚景漆黑的眼眸看着她，他轻笑一声，将没完的话接上，“是因为我喜欢江江。”

    “啊？”江姜皱起眉，这是奚景教她不解时该做的动作。

    她重复了一遍奚景的话，像是想要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你喜欢我？”

    奚景沉声“嗯”道，他任由江姜的手一直放在自己的胸口，耐心地为她解释道，“喜欢其实很复杂，它有很多含义。”

    他随手指了一棵草，“比如我喜欢那个，”又点点江姜头上的花环, “我也喜欢花。”

    “这是最简单的喜欢意思。”

    “你会觉得一样东西好看好玩也是喜欢。”

    江姜似懂非懂地点头，“那我也喜欢它们。”她站起来轻轻笑了，“我还喜欢河，喜欢山，喜欢树。”

    奚景双手撑地，他看着江姜的白裙子很的转了个圈，像是洁白的云，又软又轻，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到唇角的那个笑。

    而他体内的薛景心情却不太好，他没想到江姜的情爱会是奚景一点点教会的。

    他并不想承认这是自己。

    奚景等江姜洋洋洒洒地发表完对许多许多事物的喜欢后，他再次开口，“但是喜欢其实还有一种含义。”

    “像我喜欢你的这种喜欢。”

    江姜眨了眨眼。

    奚景:“这种喜欢就是一种感觉了，”他也直起身子，江姜比他矮了一头，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眼底的情绪。

    但奚景却是垂下了眼睫，江姜看不清。

    他:“喜欢的感觉同样奇妙，我会觉得江江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存在，会想时时刻刻与江江在一起，想触碰江江，也想要江江能多碰碰我，想听江江也喜欢我。”

    江姜微微张开口，毫不犹豫地道:“我也喜欢你。”

    奚景的瞳仁骤然缩了下，但很快他又淡笑了声，他并不认为江姜的是真心的，但这并不重要，他走近了几步。

    两人的距离很近。

    “那江江能给我碰碰你的心吗？”

    这是江姜第一次犹豫奚景的请求，自己的心包容了世间万物，是一切灵力的根源，传承记忆并不完整，但是自己的心是无比重要的，是不能给其他人触碰的。

    奚景眼眸深了深，转而又道:“我倒是忘了男女有别了。”

    江姜心中松了一口气，她心地拉起奚景的手，“那我给你碰碰其他的地方吧。”

    薛景与奚景同时呼吸一窒，但根本来不及阻止江姜的动作，江姜无师自通了一些其他叫做愧疚弥补的情感。

    奚景的手指其实很粗砺，而江姜的肌肤却是如同清初初绽放的花朵一般柔嫩。

    然而江姜不止带着他触碰自己，她举一反三地道:“我觉得奚景很好看，奚景的人很好，我与奚景每日都是待在一起的，我也愿意奚景碰我。”

    最后她像是肯定自己的话，做出了总结，“所以我也是喜欢奚景的。”

    奚景不话，他的手被江姜双手拉住，从她的额划到眉，从眼角落到脸颊，最后停在自己笑着的唇角。

    奚景莫名心底升起烦躁，明明她这么好骗自己应该高兴，但他现在不仅没有高兴的情绪，甚至还有些愤恨。

    是因为她不染尘埃？还是因为她高高在上不问世俗？

    青绿色的草，浅粉色的花，碧蓝的天，洁白的云，风也是温柔的。

    这样的景是他们日日都能见到的，但有一日奚景发现神山中多了一个人。

    江姜在神殿中为奚景开辟了一间屋子，这日她没有敲门就直接推门入了奚景，语气中是掩藏不住的兴奋。

    “奚景，你看！”

    她掌心捧了一只的鸟，鸟的头顶毛色有些乱，像是顶了一朵奇异的花，随着江姜的动作它还“吱嘎”地叫了一声。

    奚景不明所以，但她这般高兴的神色却是少见，他挑了挑眉头，“这只鸟怎么了吗？”

    江姜将它轻轻放到地上，然后这只鸟就在两人的面前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它竟是由一只鸟变成了人，一个稚童，一个浑身赤.裸的男童。

    奚景眉头跳了跳，手上快速地捏了个诀，于是男童身上多了一件蔽体的衣服。

    “刚刚你就这样看到的他？”奚景指着那个还不会话，眼珠黑白分明的孩。

    他语气有些怪，江姜抬眸看了他一眼，“是啊，是不是很神奇。”

    她蹲下身子将那个男童拉到奚景身边，眉眼弯弯，“神山从没有过生灵化人，他是第一个！”

    “我们要不要给他起个名字？”江姜知道，当一个生灵有了名字才有了归属。

    奚景与那个男童大眼瞪眼，“可以。”

    “那要不要叫渊？”

    江姜兴致勃勃，“我是在水岸边捡到的他，渊这个字是不是很好？”

    奚景点头，他对这个名字没什么感觉。

    但后来奚景终于察觉到了危机感，从前江姜与他两个人的时候，她只会与他话，而今多了个人，自己常常会受到忽略。

    渊成长的很快，这里充斥着灵气，而他更是灵力孕育而生的，江姜将奚景教她的全都尽数教给了渊。

    很快，渊慢慢长大成为了与奚景同样高大的少年，奚景看着江姜拉着他的手，只觉得那只手无比碍眼。

    渊长得也很好看，一双眼介于桃花眼与杏眼之间，有点风流的味道。

    奚景远远地望着看着渊与江姜讲话，江姜比他们初见时要多了许多表情，怎么看都像是人间不知愁滋味的闺阁少女。

    她娇憨，善良，还漂亮。

    而渊与江姜不太一样，他是灵胎但并不是一张白纸，明明没有经历过世俗但却知一些世俗。

    奚景喊了一声江姜的名字，江姜闻声过来而渊也跟在了她身后慢慢走过来。

    “怎么了，奚景？”江姜长翘的睫毛轻轻眨了下，在奚景的改变下，江姜的裙子不再是单纯的白色。

    青绿色的襦裙穿在她身上，像是青涩的柳条仙子，细细的绿丝绦在她的腰间绕了几圈，将她的腰身勾的纤细。

    “江江，”奚景喊着江姜的名字眼睛却是看着渊，“我有话想对你。”

    江姜懵懂地点了下头，她从没见过奚景这般的表情，但又不明所以，奚景拉着她的手，两人走到了没有渊的地方。

    奚景垂着眼睫，模样看上去难过，“江江，你现在是不是也喜欢渊了？”

    江姜眨眨眼，眼眸明亮清澈见底，她点头:“是。”

    奚景默了下，但很快他又道:“江江还记不记得，曾经我与你过，等你学会了喜欢之后要教你什么？”

    江姜想了下，她的发是奚景为她系好的，是最简单的发型，一根绿丝带在她的脑后轻轻束了一缕发垂下。

    “记的，是爱。”

    奚景笑了下，瞳如点漆，唇瓣却是嫣红的，他的手慢慢抚上江姜的脸，“对，就是爱。”

    江姜忽的皱眉，她拉了拉奚景的衣角，“奚景，你等等再讲好不好？”

    奚景怔了下，“为什么？”

    江姜指指远处靠在树边的渊，“我去喊渊过来一起听吧。”

    奚景与渊不常话，只能是江姜与他很多话了，这个爱之后自己也会教他，不如就一起听了。

    奚景抿唇，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拉住她的手，于是转身的江姜一下子便落到了奚景的怀中。

    江姜第一次离他这么近，下意识地问道:“奚景，怎么了？”

    柔软的身子靠在怀中，奚景有一瞬间脑子是空白的，可没一会儿他就反应过来，自己的心跳的很快。

    奚景没想过，他自己从未沾染过情爱，情爱究竟是什么滋味也并不知道，但他却在教人。

    他没与江姜，自己这段时间产生了心魔，而江姜也没有发觉。

    奚景只是普通人，他来到了神山吸收了灵力，学会了术法，得到这些的同时也会产生心魔。

    心魔一生，此后所有都如同铁丝悬桥，步步谨微。

    奚景的呼吸有些重，体内灵力紊乱，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心魔发作了，这心魔产生的毫无根据，发作起来也是不分时间地点。

    江姜终于发觉到他的异样，她语气急促了些，“奚景，你怎么了？”

    奚景没话，却是又攥住了她的掌心，他适时地开口，“江江，我是在吃醋。”

    江姜愣了下，吃醋？奚景与她讲过人间五味，酸甜苦辣咸，那个醋奚景在与她讲到酸时提过。

    她犹豫着道:“奚景是觉得酸吗？”

    她没有尝过醋，自然不会知道这种酸的感觉。

    奚景懂她的青稚，轻轻抚过她柔软的发，指尖停留在她的发尾，不自觉地将一段发在指尖绕了几道圈。

    他将这种情感摊开与她讲，“吃醋是会酸，但并不是吃了醋才会酸。”

    “我看到江江和渊讲话也会觉得酸，是心里酸酸的，是我不愿意看到你和他太过亲近。”

    江姜惊讶地看他，这个情感她就不太能理解感受了，她的确是喜欢奚景，但同样也喜欢渊，也喜欢着那些花草生灵。

    她开口，“可是，奚景教过我，我是因为喜欢渊才与他讲话的。”

    因为喜欢所以讲话，因为讲话了于是更加喜欢。

    奚景皱眉，他头一次觉得江江太过纯白懵懂，他不得不再与她讲得更加细致。

    “但这些是喜欢，现在我对江江由喜欢升成了爱，我爱江江。”

    这四个字出来时奚景声音沉了沉，“爱是会嫉妒，嫉妒就是只想要你只是我一个人的，日日夜夜只属于我。”

    这是奚景认为的爱。

    爱一个人就是将其禁锢，双方各自禁锢，将爱只给彼此，眼中只有彼此。

    江姜皱眉，“奚景这不对，”她反驳，认真地与她解释，“我们都要喜欢这世间万物，”她努力地想，“因为这世间万物都很好。”

    她是神，不可能只属于奚景，她是整个生灵归属于整个天地的。

    体内的心魔乱地更厉害了，奚景克制住自己，他低头轻轻吻了下江姜。

    柔软的唇印在她的额上。

    她的身上有着清冽的香味，像是山泉又像是花香，奚景的心神静了静，但他对自己刚刚的动作没有半分后悔。

    江姜抬眸看他，这个动作奚景没有教过自己，“这是什么，是爱吗？”

    奚景的唇很柔软也很轻，她对这个并不抵触。

    “是。”奚景扯了扯唇角，眼眸黑的厉害，他将神染上了自己的颜色。

    “爱一个人就会想要亲她，之前喜欢是想触碰，爱变了，爱是会想用唇去触碰，这是亲，而且只能亲一个人。”

    “江江告诉我，刚刚亲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江姜回想了下，很是认真地回答道:“奚景的唇很软，像是…花瓣。”

    她试探着回答，但奚景却并不满意这个回答，“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感觉了吗？”

    奚景的唇色红，乌黑的发有一些落在肩前，他身上的是和他发色一样的黑，不过还是再浅一些。

    江姜微微抿起唇角，这个动作是她想事情的习惯，是奚景看着她一点一点养出的习惯。

    是啊，她是由自己慢慢教会的，教她喜欢教她爱，而这些情感她也只能回报给他。

    奚景扬起唇角露出个笑，“那江江想不想我再亲你？”

    江姜没话也没点头摇头，她只是觉得奇怪，“奚景若是想亲，那便亲吧。”

    但奚景没有动作，他问了个问题，“那若是渊想亲你，江江也愿意让他亲吗？”

    这个问题江姜没有犹豫，她点点头，笑着回答，“是啊。”

    柳枝扬起又落下，与眼前的江姜宛若是一幅画，奚景慢慢松开了她，“那这就不是爱了。”

    他看着江姜，“那只是我爱江江，江江不爱我。”

    他模样表现得落寞，江姜下意识地否定，“不是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神爱世人，不能单单将一颗神之心奉给一个人的。

    奚景的爱她好像明白了一点，但这一点她便觉得很难，太难了。

    她慢慢道:“奚景，我与你不一样的，我是神，我不能只爱你一个人的，我是要爱整个万物整个生灵的。”

    渊在远处遥遥望着他们，他是仙灵，江姜是神，只有奚景一个是个普通至极的凡人。

    天仍旧碧蓝，草也仍旧青绿。

    奚景在这瞬间却什么也听不明白了，他只觉得是江姜终于点明了自己与他的身份，一个是低微蝼蚁，一个是高洁神女。

    他们云泥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