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第七十九章 亵神弑神。
奚景第一次与江姜不欢而散。
这种情感很微妙, 江姜抓不住,此时的她神心还是纯粹的。
渊对此也是不甚清楚,青茂广阔的神山之中唯有他们三人, 总是会免不了日日相见的。
江姜照常去找奚景给自己编发,她成神孤单寂寞了太久,而奚景为她带来了各色鲜活的事物,不知不觉中连江姜自己都未曾发觉出这种叫做依赖的情感。
渊大多时候会化作那只奇怪的鸟, 他向往自由与飞行,抬首就能望见它的身影。
神殿不是人们想象的金碧辉煌, 反而它是最简单不过的一座大宫殿罢了。
地上铺着的是透明的灵石, 神殿穹顶镂刻着密密麻麻的上古真言, 奚景曾经钻研过上面的古字,上面并不是简单的文字而像是散落无序的符号。
这是神言,他没有问过江姜但竟也能理解。
“以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 修一切善法,即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这是奚景殿内刻的真言,讲的是无私。
奚景嗤了一声,他最厌恶的就是神的无私大爱。在这里待了无数个岁月,他仍是半毫半丝没有沾染上这些所谓的至尚美德。
江姜在门外喊着他的名字,一声一声清脆悦耳, 似乎得不到奚景的应答她便不会离开,可又像是将这当做了游戏,她乐此不疲。
半晌,奚景重重地起身,漆黑的眸上如同蒙上一层阴翳,他开门望向殿外的江姜。
江姜手心攥了一根嫩黄色的发带,身上衣裙也是柔软的嫩芽黄, 像是初生的稚鸟,她脆脆地喊了一声“奚景”。
她将发带伸到奚景眼前然后摊开手心,莹白的掌心之中落着细带,“奚景,今天要编发。”
奚景默声,他看着江姜,她对自己的情绪毫无知觉,甚至还指派了编发任务给自己。
“怎么了,奚景?”江姜看他一直没有动作还问了一句。
奚景闭了闭眼,有些泄气般地指尖擦过她的掌心捏起了那根发带,他转身进去,而江姜也顺势跟进去。
江姜乖巧而又熟稔地坐在殿中唯一的床上,挥手化出了一面水镜,她将脑袋靠在奚景掌中,细碎的发柔软。
“上次奚景编的发很好看,再编一次吧。”
奚景抿唇,手上慢慢动起来,他心中有闷气但却无法对眼前人发出来。
心魔作祟,每日都比前日要更加煎熬,他不知道旁人的心魔是什么样子的,但他的心魔却是几乎吞噬自己。
江姜一双杏眼澄澈盯着水镜,奚景没有看向镜子,只能看见他微微低着头时又黑又硬的长睫。
“奚景,你真好看。”
奚景手上动作停了一瞬,掀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一眼,他没话但手中速度快了些,嫩黄色的发带将编好的发系紧。
“好了。”他。
江姜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不对,她转身,奚景起身欲站起来被她拉住。
“奚景,你怎么了?”
江姜仰头看他,一张莹白的脸上眼睛黑白分明,嘴唇抿紧像是委屈,奚景咬牙,自己分明也没教过她这些情绪,她全都无师自通了。
心魔烧地厉害。
他想起昨夜心魔在自己识海里的话。
“她是神,杀了她,取下她的神心,你将取而代之。”
“还是,你喜欢上了她?你忘了最开始自己是什么想法了吗?”
……
奚景双眸漆黑,顺着江姜的动作坐下,他问:“江江今天爱我吗?”
若是她答爱,自己便留下。
江姜揪着他的衣服,那里被自己揉皱成一团,奚景问的直白,半晌她轻轻点了下头,“爱的。”
“呵。”
奚景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笑,伸出双手抱住了江姜,而江姜迟疑了下也伸出手回抱住他。
他将下颚抵在她的发顶,声音犹如春日柳梢上的第一朵嫩芽,柔软地擦过江姜的耳骨,“江江对我的,不是真正的爱。”
江姜的身子颤了下,奚景却不容她挣脱,他收紧臂弯,不知是想将自己的欲望收紧,还是想将怀中的柔软更加搂紧。
“真正的爱不会是这样的。”
奚景低头寻到她的眼,两人额头相抵,呼吸相互缠绕,空气一点点变得滚烫。
江姜垂下眸,她的心跳的厉害,自己从没有这样过,她轻轻推开他,旖旎的气氛一下子破碎。
“奚景,我…我的心不太对了,”江姜语无伦次,“它跳的好快。”
奚景唇角的笑凝了半刻,“那江江愿意让我摸摸心吗?”
江姜咬唇,嫣红的唇被咬的有些泛白,她有些慌张不知如何是好,而如今只有奚景在她眼前,她信任他。
她着急地拉起奚景的手摸上自己的胸.口。“它跳的是不是很快?”江姜问的焦急。
心魔骤熄,奚景僵住了指尖,丝毫不敢乱动,江姜虽是一个比较呆憨的神,但身上却是处处精巧。
恰如现在此刻他手落的地方,奚景虚虚拢起掌,可偏偏江姜害怕他感受不到,将他的手又使了些力道压下。
“奚景,我的心是不是跳的很快?”
她又重复地问了一遍,声音带了哭腔,但奚景却是什么都听不清了,自己掌下的不是那颗神心,而是一颗最纯粹炙热,现在还在不停跳动的爱慕之心。
“江江是爱我的对不对?”
奚景声音有些哑,江姜的心的确跳的是有些快,但远不如自己快。
他不想厚此薄彼,将她的手也放在自己的胸膛之上,“江江的心没有出问题,这是正常的,是因为江江爱我所以才跳的快了。”
掌下那颗心因为自己的话跳的又快了几分,柔软的触感从薄薄的衣服上传递过来,奚景终于收回手。
他双手背后,左手按下右手,右手就是刚刚罪恶的那只手,深深喘了一口气后,他的声音仍是有些哑意。
“这个动作你不许和渊做。”
奚景看着她,江姜还在双手捂心,她还是害怕,自己的神心动了,不知道会有什么会发生。
她的表情并不开心甚至算得上苦恼,奚景慢慢弯下腰,“江江爱我不好吗?”
江姜摇头又点头,她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奚景没再逼问她,他将江姜送了回去。他自问对江姜至多是只有好感,自己教了她一些美好的情感,但这并不代表他即是美好。
相反的,他是极恶的。
那颗神心的跳动逐渐跃现在自己的识海中,那是万物灵气之本,是世上最纯粹最珍贵的心,比之自己的心要好上成千上万倍。
他想起心魔的话,以其心换己心,他会是新神。
但这个念头只是转瞬即逝,他没想过这么做,单纯是因为他觉得如今自己的实力已经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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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神心只动荡过一次,而似乎也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江姜慢慢放下思绪。
渊想要出去看看,他想要知道神山之外是什么样子的,身为灵胎他是可以出神山的而江姜不行,她身为神便永生永世都只能待在这里。
渊离开的那日是江姜亲自去送他的,而同时她也想起了一个被自己忽略过的事情。
奚景会不会也离开神山,离开自己,然后不会再回来。
没有人能够忍受长久的寂寞,更何况是千万年的漫长岁月,千万年的日复日的相同景色。
然而奚景却是站在远处望着他们的离别场景,他想的与江姜是一样的。
但他还有另一个问题,当初自己能够进来是个偶然,若是他出去了后…是不是就再也进不来了。
两人遥遥相望,终是奚景先转过了身,他慢慢往神殿走。
经历过人世后他对那里是极其厌恶的,可似乎阴暗的,肮脏的,血腥的地方才是他归属的地方。
最近他的心魔安歇了一阵子,好段时间没有听到心魔的声音,连空气都变得好了。
某日江姜想起了一样东西,她要送给奚景。
锋利的剑刃闪着银白的光亮,奚景握住剑鞘抽出了剑,剑身通白,是把神剑,他挑眉看向江姜,“江江要送这个给我?”
江姜点头,她并不知道知道自己的这番行为像是用东西在挽留奚景留下,但其实她也的确不是这个想法。
“我喜欢奚景,我想要将它送给你。”她认真回答。
她并不用剑,而这剑留着也无用便送给了奚景,“它以后就是你的了。”
“那它有名字吗?”奚景问。
江姜摇头。
他笑了下,将锋利的剑刃一点点收回剑鞘之中,剑鞘也是银白色的,这并非凡物,只是不适合他,但他还是开口:“江江为这把剑取个名吧。”
江姜沉思了一会儿,“那便叫飞白剑吧。”
“飞白…”奚景没否认这个名字,这般干净的名字和剑是相配的,与他内里却不容。
奚景挑眉,“好啊,那此后它便叫飞白了,飞白剑。”
奚景始终没提过要离开的事,江姜也逐渐落进他的“爱”中。
薛景在他体内看得清楚,他先开始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穿溯时空来到这里,但现在他慢慢知道,或许这是给他凌迟的最后一刀。
让他看清自己究竟是如何辜负真心的。
这一世的奚景是刚转世的魔神,他纯恶的内里只是暂时被掩藏,所有的戾气还没有被释放出来,但释放的那日或许也是这里消失的时候。
薛景已经不想也不敢再看下去,但他却丝毫奈何不了。
高大古老的柳树下,奚景再次了那句自己与江姜了无数遍的话。
这句话他如今出来时已经没了任何的犹豫。
江姜从未正面肯定地回应过他,于是这在奚景心中慢慢形成执念,想听她亲口爱自己。
江姜被奚景教的很好,处处都好,可以很符合奚景的心意和期待。
感觉好像自己也真的爱上了她。
“奚景,”江姜叫他的名字,奚景心念一动垂眸看她,带着笑意的声音像是羽毛刮过耳骨,奚景喉结滚动了下,问:“怎么了?”
“我确定我爱你了。”江姜笑着。
感知着这一切的薛景难受的心疼。
江姜捂着自己的心口,一颗巴掌大的神心中,有一处是她专门为奚景而留的,他比得上自己的生灵万物。
这个想法算是惊天动地了,江姜头一次爱上一个人,她勇敢无畏,因为她相信奚景。
奚景怔愣了半刻,期待已久的话在这瞬得到,他指尖僵硬地蜷缩了下。
江姜没等他话,她再次启唇:“你向神发过誓了,辜负誓言会受到惩罚的。”
奚景回神,他笑着问,“什么誓言?”
青绿色的柳丝被风轻轻吹起,这是江姜的心在动荡,这番话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柳叶在低叹,空中的云乱飘。
江姜鼓着双颊,她神情严肃,认真的可爱,“我是神,你与我的每句话都是誓言。”
藏在袖中的指尖狠狠紧起,她没由来地心慌紧张,明明奚景与她过无数遍的这句话,她不该是这种情绪。
奚景终于点头“嗯”了声,他声音有些低,黑硬的长睫落下,模样瞧着几分散漫。
“嗯是什么意思?”江姜追问。
“我知晓了,”奚景抬眸轻笑了下,他伸出手环抱她在胸怀,坚硬的胸口是灼烫的。
高高在上的神为他而堕,他在亵神。
所有的欲望慢慢融化浮现海面。
张扬的欲望化为狰狞爪牙将一切美梦抓破,都是假的,哪来的什么心魔,全是他的记忆在恢复,众神将他的魂魄剥离,因为神山,消失的那道魂魄慢慢融合。
所谓心魔,只是那部分恶的部分与这具孱弱的身体产生虚妄。
他是魔神,该是与江姜同样的存在,他们都该是神。
神哪里是无私的,千万年最大谎言就是神是无私博爱的。
奚景抚摸着江姜的发,柔软的发丝穿插过指缝,怀中人的心那是该属于自己的神心,众神不惜陨灭也要杀了他,最后一个孕育出的她也是最后一个神。
另一个至纯的存在。
神爱世人,魔恨众生,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情感,他是魔神,怎么可能违抗本能爱上神?
这就是他为江假造的“爱”。
那颗神心不再纯粹了,于是才是他动手的机会。
“想再听一遍江江爱我好不好?”他低声诱哄,怀抱搂紧,下颚慢慢滑落靠在她的颈窝。
那处她的青筋正随着心跳而跳。
江姜没犹豫,“我喜欢你,我爱奚景。”薄薄的肌肤滑动,内里会是刺目的红色和破碎的白骨,奚景闭眼体会她的心跳。
脆弱而又凶猛的跳动,惹人心怜。
漫无天际的神山只有他们两个人,神庇佑人,可没有人会在意一个神的陨落。
自己的心也跳的厉害,奚景沉默,终究没有在现在就动手,半晌后他终于放开了她。
“江江觉得做神快乐吗?”
他突然问出了一个这样的问题,江姜愣住,她从没想过这个,自己从诞生时便是神,便也没有想过自己如果是其他的生灵会是什么样子。
但是身为神,她或许也是快乐的吧,虽然神是意味着漫长的孤独万年。
她点点头。
自己看到花开,河水流动,一切美好的充满生机的,这都是神创造出来的,她很快乐。
奚景没话了,他会剥夺她的神格,会将原本该属于自己的心拿回来,他会是世上最后一个神。
渊回来的那日,奚景的魂魄已经融合地几乎不差。
现在的人间并不是奚景的那样欣欣向荣到处是生机与绿意,真正的人间饥寒交迫,饿殍遍野,到处都是绝望与恐惧。
他的全是假的,他是个骗子。
这次的渊是回来想找江姜寻求帮助的,他只是一个灵胎,力量太弱,根本就是鸿毛之力。
江姜还在开心渊的回来,没想到下一瞬渊就向奚景去,“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他察觉到了江的不同,江的神心动了。
是因为眼前的奚景而动了神心。
身为神山的灵胎,他万分懂得江姜那颗神心的重要性,那不仅是天地万物生灵的希望,还更是她自己的神力来源。
神心一动,她整个人时刻危险。
江姜扶住被渊倒在地的奚景,她的心再次猛烈地跳起来,这是她第二次心跳动这么快了。
仍旧是那种心慌的感受,“渊!”江姜高声叫着渊的名字。
奚景慢慢起身,他挣开了江姜的手,整个人犹如锋利的刀身矗立,锋芒外露。
渊大声地着他在人间看的所有,江姜听得怔愣在原地。
原来人间……已经惨淡了数百年了。
江姜的第一情绪是愧疚与难过,她想要跟着渊出神山,她要去为他们降临福祉。
“江江。”奚景叫住他。
渊暴怒回头,奚景掌心汇了魔气,乌黑的魔气缠绕在他周围四侧,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他就是觉得这个奚景不是个好人,现在好了,他的确不是人,是个魔。
现在他还想对他们动手。
江姜一点点僵直了身子,半晌她终于有了动作,她慢慢抬手,右手触碰上了自己的胸膛。
那处,跳的剧烈,前所未有的快还有丝丝缕缕蔓延而上的痛楚。
她的表情将她的清醒完全展露,奚景全部看的清楚,看的明白。
他抿了抿唇,自己的心也跳的剧烈,但他只当是自己在激动,这是自己的心在与神心共鸣,是自己的胸膛在期待着神心入体。
江姜缓缓开口,“奚景,你一直以来都在骗我吗?”她声音极轻,但在场几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青绿色的衣角荡起涟漪。
渊侧头看向江姜,“江……”
奚景轻笑了下,胸膛处炙热地厉害,魂魄融合后那些魔气也应运而生,他脚下的绿草还有各样的花朵一点点都被侵蚀掉。
他的周围是荡然无存的死亡,而江姜身边是生机勃勃的希望,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对峙的,就是站在两个极端的。
“是啊。”他终于承认。
从一开始他没恢复记忆时他想的便是利用神的恻隐获取对自己有利的东西,金银珠宝好,武功秘籍也行,可没想到他得到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多,也要不可思议,是意外之喜。
到后来自己以为的心魔产生,和到现在自己的记忆完全恢复,他的心思从一开始就是不单纯的。
他始终都是在骗她。
江姜的眼角砸下一滴泪,她还不知道这种情感叫做悲痛。
神女的眼泪犹如灵力化水,她脚底的灵草疯长,蓬发的生机中透出绝望。
奚景眨了眨眼,渊已经向他袭来,只是他们的实力相差太多,奚景几乎只是挥手,渊便化作了一只鸟倒在地上。
黄色的鸟嘴中呕出鲜红的血。
神心受到桎梏,江姜眼睁睁地看着奚景将渊伤,她踉跄了几步,手中拢出的神力都是虚虚实实的。
论做神,还是奚景比她更有经验。
他眸子黑的厉害,连一丝光也透不进去,不闪不躲地承上了江姜的那一招。
纯白的神力在他体内化开,灼烧着他的四肢百骸,这就是神的力量,也是他曾经拥有过的。
奚景向前走了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江姜,“我受了你这一下,只是为了让你看清你我差距。”
他淡笑了下,“我是被你们众神绞杀的魔神,这是你们欠我的。”
他黑眸没有任何波澜,眼睛眨也不眨,魔气包裹住了自己的掌心。
江姜的神心震颤,魔神面前她的神心竟然震颤,她竭力想抵制这股压力,嘴角沁出鲜血。
胸襟前都染上了她口中的血。
全身各处都在疼,不清是哪里更疼些。
奚景眼眸轻微闪了几下,他看着江姜的负隅顽抗,心中像是已经没了知觉。
既没有快感也没有任何丝毫的伤心难过。
他抬起手,掌心魔气倏地便黑数倍。
“渊——”江姜凄厉地喊道,奚景的那一击没杀死渊,但在刚刚奚景想要杀江姜时,他骤然暴起化作人身扑开了江姜。
他的胸口破开一个血洞,淋漓的血争先恐后地流出来,他只倒在地上动了几下便没了动静彻底死了。
渊死了。
而薛景望着这瞬息万变的一切,他无法阻止已经是事实的过去,只能让痛苦加深,不远处的江姜衣角上被溅上血,有她的也有渊的。
泪水仿徨地大颗大颗涌出眼眶,她身为神此时竟然毫无神力,是为什么?
奚景对渊的死没半分可怜痛心,他踏过渊的血一步步走到江姜面前。
“看吧,你根本不适合做一个神。”
江姜崩溃地跪在地上,奚景得对,她根本毫无还手之力,现在就连神力都使不出来。
是自己曾经最信任的人要杀自己,她该怎么办?
没人来救她了……
江姜哭的全身湿润,哭的狼狈不堪,神的第一次动心,第一次爱人,就是如此的惨烈。
往日澄澈透亮,清明黑黝的眼睛里,再无了光亮,全散作大颗大颗的泪涌落。
身后的柳树吹得厉害,风发出呼啸,似乎都在为这一幕感到悲哀。
江姜抬眸,她努力地想看清他,自己从第一面就没有看清过他,泪水阻碍了视线,只一个模糊的影子,她声音嘶哑。
“奚景,你违背了誓言。”
“你会受到惩罚。”
“……”
江姜完最后一句话慢慢闭上眼睛,她等待着奚景给她的最后一式。
而奚景慢慢俯下身子,他的手上刚刚包裹了魔气,在穿过渊的身体时他的手没沾上任何的血,仍旧是苍白干净的。
他的手抚上江姜的颈侧,指腹一点点摩挲着她细细的脉搏,那里跳的厉害,是害怕,是愤恨。
总之,不会再是因为当初的爱他。
奚景的眼眸黑的厉害,冷硬的长睫无情又多情,神魔两立,这是他们的宿命。
体内薛景的意识乱颤,可丝毫阻止不了奚景接下来的动作。
鲜红的血飞溅,各处都被洒上红色,刺目的红,血腥的红。
江姜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