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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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礽虽然面色上一紧,但并未如往常一般快速跪下请罪。他坐的也稳当,像是故意撑起一股气场来与他汗阿玛对峙。

    康熙当然没有放过他故意挺直背的举动,只是眼神中的冷意更添了三分。

    他其实不介意儿子与朝臣过多来往,正是要练胆识与眼界的时候,若是因怕被猜忌就只一味缩在后面不晓事,他才要真的担心这孩子是不是怯懦无用。

    可如今,自己身为君王的意见虽没有被儿子正式反驳,但是这样迂回的提醒方式,还是让康熙心中十分不痛快。更诛心的方式来,这是一种别样的威胁。

    太子当然也是有资格支使朝臣的,但不该是这个用法。朝臣都是天子之臣,应该只由天子一人号令才对。

    父子二人谁都没有话,大殿内的气氛一时间凝重无比。

    系统冷眼旁观了好久,本以为这位殿下会无往不利,却不知道现在为何又碰上了硬钉子。它急道:“殿下还没有想好解释的辞吗?”

    猜忌就像一根钢刺,一旦扎在人心里,钉死后可不是那么好消解的,尤其对殿下有猜忌的还是他的父亲,大清现在的唯一的主人。

    胤礽淡定如常,还若无其事的跟系统:“汗阿玛能把这话出口,就代表此事并非没有转圜的可能。”他像是想起前世自己被猜忌时的情形,眼神中的落寞一闪而过,“若是真的疑心我有其他妨碍皇权的举动,恐怕也只会叫人暗中监视,再釜底抽薪剥除我所有臂膀,不会把这样警告之语出口。”

    系统分析了一下,觉得很有道理。但还是追问,“那现在怎么办?”

    胤礽觑了眼他汗阿玛的脸色,道:“按老套路继续请罪是没用的,得拿出让汗阿玛无法驳斥的法才行。”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今日哄不住汗阿玛,明日恐怕还得被关禁闭。

    要做的事情太多了,绝对不能再被关一个月毓庆宫。同时还忍不住感慨,他只是想给大清个工业基础,怎么就这么难呢?

    系统摆出期待神情,“请开始你的表演。”

    “票钱别忘了给。”

    胤礽一杯茶喝完,却没有跪下,而是走到康熙身后为他按揉肩膀。

    康熙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身体往一侧闪了半分。胤礽却并没有把这防范的行为当回事,虽然眼看着他汗阿玛的身体颤了一下,但还是跟上半步继续。

    及时认错就成了另一种遮掩,没用的,苦情牌不定还有点意料之外的效果。

    康熙这才明白儿子并无冒犯天威之意。但他紧绷的神情也并未松懈半分,而是沉声道:“叫奴才们做便是。”

    胤礽置之不理,笑道:“这几年儿子与汗阿玛聚在一起的时候不多,儿子只是想如平常子女对待父母一般,略尽孝道,并无其他意思。”

    康熙冷哼,“岔开话头也不找点好手段。”

    “被汗阿玛看穿了”胤礽仍旧不以为意,“儿子年轻不懂事,许多事情还是仰仗汗阿玛教导才能做得圆满。”

    康熙并没有接话,心里却比刚才放松了不少。好歹儿子是知道低头的,并没有一味的犟着不肯认错。

    他拍了拍胤礽的手,道:“好了,停下吧。咱们父子何至于如此。”

    胤礽一脸乖巧的:“汗阿玛今日肯定累了,儿子做这些也不费力。汗阿玛有什么训斥只管便是,儿子帮您按完便去奉先殿跪着请罪。”

    他都如此了,康熙自然不好再追究,捞起桌上的折子翻了翻,便也转了话头:“如今南方三省涝灾之急虽解,但后续的重建还需要大量银钱。河道淤堵,疏通也要花费不少功夫,否则南北船只就会大受影响。朕知道你舍不得戴梓也放不开火器,但朝廷也在用人之际,叫用功之臣晾在荒野不能归朝,朝臣们未免会有微词。”

    “汗阿玛的是,是儿子思量不周了。”胤礽手下不停,仿佛这事与他毫无关系。这借口用来堵戴梓还真是足够了。

    “如今四海已平,沿海的倭寇连骚扰都不敢,想来福建水师即使不出动全力,也能护卫沿海。”

    “儿子知道。”胤礽还是一脸事不关己。但心里已经在谋划,姚启圣那里自己使不上力气,还得想办法让人传个话才行。

    康熙挑眉,侧过头去看胤礽,“朕怎么听着你这话里话外都是置气的意思?”刚刚还觉得他懂事,一瞬间又恢复了熊孩子的德行。

    胤礽笑的十分无辜,“儿子哪里敢,汗阿玛一言九鼎,儿子也只是被您的天子威严震慑,正在反省自己罢了。”

    康熙压住他的手腕,“你的想法。”

    胤礽顺势乖乖坐回去,认真道:“儿子只是觉得,俄国人的火器并不在大清之下,败给大清也不过是戴梓认真研究新式火炮火铳的缘故。今日一停,保不齐他们来日还会强过大清,到时候若边关再被侵扰,终究还是百姓之祸。”

    康熙垂眸沉思了一阵,又道:“继续。”

    胤礽便低下头,仿佛情急之下颠三倒四,声音都有些闷闷的,“咱们与毛子交道的时间短,防患于未然尚且顾不及,怎么敢此时就撤去威胁。已有过正面交锋,儿子知道他们的兵力叫人不敢觑。京骑回屯也才有点成绩,咱们旗人本就不多,儿子更不想关外百姓再受侵扰。”

    他话里话外不提戴梓,却又引得康熙不得不跟着他的思路走。

    康熙又想起福全的军报中起俄国人的火炮,眼神便不自觉眯起。寒意比刚才听胤礽坚持叫戴梓继续开发火炮时更甚。

    思量了一会,他的语气又稍微放柔了些,与儿子:“你的想法朕知道,容朕再想想。”细想之下,当初若没有戴梓的火炮,险胜恐怕还真是做不到。

    胤礽还没什么,系统已经开始忙着鼓掌庆祝,“殿下演技真是越来越精妙。”这种以退为进的操作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它以为胤礽会就此住,却不料他得寸进尺道:“火器的事情汗阿玛想想也可以,但是炼钢之事却是迫在眉睫了。”

    康熙瞪大眼睛,惊讶道:“怎么迫在眉睫?”

    刚才不是在火器?怎么就拐到这炼钢上去了。

    “如今大坝开工在即,若只以石头筑底未免不牢固,不如加些钢进去,以防冲刷日久,坝地不耐侵蚀。”胤礽摆开架势,把曾经学的炉火纯青的物理化学知识,联系到民本民生上,长篇大论滔滔不绝,成功的饶懵了他的汗阿玛。

    康熙听了一耳朵比先圣哲理还麻烦的理科知识,头疼无比。无奈挥手道:“随你,都随你。”养儿子真累啊。

    胤礽躬身一辑,“嗻。”完却迟迟不动,直到康熙的眼神继续钉在他身上才道,“儿子请汗阿玛下谕旨,叫戴梓那里再开几个个炉,有了个炉温度计也必不可少,还得叫内务府那里也准备着了。”

    完又自言自语的补充,“几个恐怕不够,再来十几个可能还行。”

    “这还要来问过朕?”康熙好笑的看着他,“你去着人叫内务府看着办便是。还不退下。”

    胤礽没再继续赖下去。而是学着奴才的样子,半步半步往后退着出了乾清宫。但是他最终,也没有像自己承诺的那样,去奉先殿跪着请罪。

    他走之后,康熙盯着炕桌上的折子发了一会儿呆。心道,老三和老四也该是能入朝办事的时候了。

    三阿哥胤祉,擅长善诗书,才情多出众不一定,但是文墨上确实要比其他阿哥都强上许多。四阿哥胤禛,看着是个闷声不爱话的,但心思细密,一贯做事态度尤其认真。

    康熙作为一个大家长,对下头孩子的性情算不上了解了十足十,但每个儿子大概都适合做点什么,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胤礽与他拉扯完炼钢之后没多久,康熙便下旨宣布,他的两个儿子也到了该考验的时候了,三阿哥胤祉到礼部做兼职,四阿哥胤禛去户部下手。

    三阿哥和四阿哥听到旨意,自然都很激动。每个阿哥的时候听到身边的嬷嬷的最多的话,就是好好读书,乖乖听话,长大之后才可以入朝帮皇上。所以阿哥们最期盼的,也是能早点参政帮他们的汗阿玛做事。

    如今可不是终于盼到了。

    胤礽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没有过多反应,叫奴才们跑腿送了点贺礼便罢了。只是他心里还有点怀疑,自己给户部侍郎那套账本,他有没有老老实实照着眷写。

    事实上,户部侍郎确实没有那个胆子阳奉阴违,所以他还在照着胤礽给的册子苦学现代会计知识。而还没有到户部正式报到的四阿哥自然也不知道,他的好二哥早就给他挖好了一个深坑。

    系统直接还不敢相信胤礽把钢厂的事办好了,在他练字时咋咋呼呼道:“殿下连预算方案都没拿出来,您的父亲怎么就答应了?”

    胤礽放了狼毫笔,将刚写好的字吹了吹,“汗阿玛权衡利弊,自然觉得这炼钢比研制火炮投入少的多。”朝廷每年的军费都是大开支,如今又多出一份火修筑大坝的份额,自然显得心余而力不足。

    “可是这账本到时候都要给他看的不是吗?”

    “到时候?”胤礽微笑,“那就到时候再呗。”反正不论是火铳还是火炮,亦或是炼钢,都不是一时半会能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