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警车冲进科技大厦地下停车场，绕遍了停车场的每条车道，从B2层转到B3层，再转到B4层。半时后，他们在B4层的角落里发现了一辆挂着晋B号牌的黑色金杯面包车。

    面包车上贴着深色车膜，手电光都照不透。

    “这个车……”物业经理紧张地擦了下汗，看着手机念道，“这个车办的是长期停车证，已经停了……嗯……半年多了。”

    马烁看向属地派出所的民警，对方的脸色立刻沉下来。

    “车主叫什么？”马烁问道。

    “车主……登记的叫窦勇。”物业经理回答道。

    马烁点点头，看来他找对了。

    “找个开锁师傅，把车开吧。”马烁道。

    物业经理忙不迭点头，让手下立刻找一个开锁师傅过来。派出所民警把物业经理叫到一边，质问他是怎么落实排查清理长期车辆的。事已至此，物业经理也只好点头哈腰马虎眼。

    民警没有办法，把马烁请到一边。他还没有开口，马烁就道：“我们就是来查案的，如果车里没有实在不过去的东西，我们不会找你麻烦。”

    “实在不过去的东西。”民警问道，“你指的是……”

    “比如车里有个死人。”

    民警吓得往后退了半步，脸色更难看了。

    “真会这么严重吗？”民警声音发颤地问道。

    正着话远处响起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噪声，接着一辆大众捷达轿车从远处开过来，停到警车旁边。穿着西装的物业工作人员带着一个穿着藏蓝色工装的开锁师傅走过来。

    马烁把胶皮手套递给开锁师傅，告诉他尽量不要碰车门，只要开车锁就立刻退开。师傅看起来也是见过世面的，点点头，默默戴上手套和头灯，走到金杯车的侧滑门旁边，蹲下，开头灯，双手各拿着一个探针似的东西捅进锁眼。

    咔哒一声，师傅关掉头灯，站起身退到一旁，朝马烁点头示意。

    马烁深呼吸了一口气，走到金杯车旁边，缓缓拉开车门，一股浓郁的机油味道飘了出来。他精神一振，顺着手电光看去，头盔和外卖员制服，还有固定在滑轨上的摩托车，地胶上都是干了的泥土。

    马烁把身体探进车里，借着手电光检视车厢，发现角落里有一个黑箱子。他放开手刹，几个人一起把车推出停车位。马烁开尾门，把黑箱子拿出来，开后发现里面是一架型无人机。

    原来靳巍并没有洗车，他是换了一辆车。

    半时后支队技术科的人赶到现场，支好工作台和探照灯，把车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拍照、封存、装箱。

    马烁站在一旁看着，总觉得哪个地方不对。他又拿出手机看了一遍上周六晚上陈桂芳家电梯里的视频，这才恍然大悟，外卖背包不见了。

    外卖背包里肯定有作案工具，马烁心里凉了半截，难道靳巍已经把背包处理掉了？他很快又镇定下来，因为他想起靳巍从乘坐电梯下来到金杯车驶出停车场的间隔只有几分钟。这里是B4层，靳巍没有时间步行把背包扔到大厦外面，要么装车带走，要么就还在这里。

    从大厦出口到靳巍家的街道全覆盖了监控，靳巍并没有停车扔背包，而车里也没有发现背包，所以背包就一定还在这里。

    马烁环顾四周，道：“有个外卖背包在这附近，大家去找找看。”接着他对物业经理道，“去问下这两天有没有人捡到一个外卖背包。”

    众人四散搜索，马烁沿着墙边走，一边走一边用手敲的墙体，声音忽然从“啪啪”变成了“嘭嘭”。

    这是一扇和墙体涂成一色的暗门，旁边墙上装着一个门禁读卡器。马烁拽了拽门，没有拽开。

    物业经理跑过来，一边刷卡一边道：“这是我们机电设备房，平时都是锁着门的，也有人定期巡查，不会有问题。”

    物业经理刷卡开门，前面是一条两米宽的过道，地面铺着绝缘地板。

    “您心。”物业经理指着挡在门前的防鼠板。

    两人迈过防鼠板，过道左侧墙上有一道门，门上粘着个文件袋，袋子里是巡逻记录。马烁拿起记录一看，已经写到三个月以后了。

    物业经理尴尬地刷卡开门，马烁走进明亮的设备房，里面有五排两米多高的电柜，就像图书馆的书架一样，空气中飘荡着“嗡嗡”的风扇声音。

    马烁走到最里面那排电柜前，转身看去，远处墙角的地板上放着一个红黄配色的外卖背包。

    技术科的人在外卖背包里发现夹层，夹层里藏着注射器和注射液，这些注射液被存放在特制的密封箱里。

    马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武桐，武桐很快给他回了个大拇指的表情。他感觉胸口攒着一团东西，眼睛甚至都有点肿胀。他太久没有体会到成就感了。

    没过一会，武桐电话过来，问他和焦闯是不是在一起。

    “没有。”马烁回答道。

    今天上午焦闯就没来上班，也没和他到招呼。他给焦闯了几个电话，都转到了秘书台。好在武桐给他配备了实习警员，才没有耽误办案。

    “你知不知道他有可能去哪了？”武桐问道。

    马烁想起昨天晚上焦闯和妹子聊天时到去酒吧“奔现”，但不确定要不要和武桐实话实。

    他犹豫的这几秒钟被武桐察觉到了，武桐道：“这么吧。刚才支队过来检查，看到他早上没考勤，电话也找不着，就问我他是不是和你在一起出任务去了。”

    “噢。”马烁点点头，心中起疑，支队好端端查什么考勤。

    “一会支队的人给你电话问他人在不在。”武桐顿了顿道，“你想好怎么回答就行了。”

    “我怎么回答？”马烁直接问道。

    虽然刑警的考勤在实际操作中非常灵活，但作为纪律部队，考勤还是最重要的基本纪律之一，一旦发现旷工必定严肃处理。所以如果他不替焦闯隐瞒，这件事甚至可能影响到队里。

    “都是成年人了，应该知道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武桐道，“你不用考虑这件事对队里的影响，该怎么就怎么吧。再他不是第一次了，我刚来这边一周，他就缺勤两天。而且我刚找他谈完就又无故缺勤，还找不到人。他以前也总这样吗？”

    “好的，我知道了。”马烁回答道，他想起焦闯做出的种种事情，也不愿替他解释。

    “现场处理得怎么样了？”武桐换了个话题。

    “地库有限高，拖车下不来，技术科正在商量是怎么把车拖到地面，还是直接开走。”马烁道，“注射液已经拿回去化验了。”

    “你盯住他们，不要污染证据。”武桐道，“我现在去申请拘留证，今天晚上开始审靳巍吧。”

    “好。”马烁犹豫了一下。

    “你是有什么安排吗？”武桐问道。

    “没有。”

    最终技术科的人为了最大程度保护证据，决定不进入金杯的驾驶室，直接用硬连接的方式把它拖出地下停车场，然后再上拖车。

    马烁押着车到了支队，有些人听东部队破了个大案子，纷纷过来围观。三个实习警员得意洋洋地围在马烁身旁，已经把他当成老大了。

    刘斌高呼着马烁的名字从楼里跑出来，边跑边喊：“咱们那个案子破啦！”

    他这一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刘斌跑到马烁身边，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声道：“你看我分析的一点没错吧，是不是都中了？兄弟，这回服了吧！”

    马烁看了看其他人，如果现在怼回去，刘斌自然会沦为所有人的笑柄，但这子一定会记恨自己，很可能还会背地里使动作。马烁知道不能得罪人的道理，于是应付地笑了笑，没有话。

    刘斌亲热地揽住马烁的肩膀，把他拉到一旁，低声道：“我怎么联系不上师父了？他去哪了？”

    “不知道。”马烁看着刘斌问道，“你找他有事吗？”

    刘斌转了转眼珠，道：“行，没事，我就是问问。我还忙，先上楼了。”

    刘斌松开马烁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还大声道：“得了，我先上楼了，有什么情况咱们随时沟通，后面的事就辛苦你了啊！”

    马烁办妥了手续，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给武桐电话，先汇报完工作，然后就沉默了。

    “怎么了？”武桐问道，手里还在噼里啪啦敲着键盘。

    “没事。领导忙吧。”马烁准备结束通话。

    “快。”

    马烁犹豫了一下，道：“我想……回去正好路过东方广场，我想给我妹妹买个……”

    “对，去吧。”武桐在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中道，“知道该买什么吗？”

    “不知道。”马烁无奈地道。

    “你妹妹指围多大知道吗？”

    “什么？”

    “算了吧。”武桐放弃了和他谈论这个话题，“周大福有个手链不错，姑娘都喜欢。你去了直接问柜姐要红书爆款的古法金手链就行。”

    “好。”马烁记住了红书爆款手链这六个字。

    “你晚上回来吃饭吗？你要是回来我一起给你订了。”

    “我回去吃。我一会就回去。”马烁道。

    马烁站在周大福店铺外面，看着橱窗里的首饰。导购都在接待客人，他想自己就算进去了也没人招呼，于是在橱窗前徘徊。

    “马警官！”

    马烁回头一看，是欧米茄的那个伙子。

    “你好！”马烁笑着招呼，一时想不起对方叫什么。

    “你是来买东西的吗？怎么不进去？”伙子笑着道。

    “嗯，对。”马烁点点头。

    这时一个导购送客人出来，朝着伙子挥了挥手：“阿珞，你怎么来了？下班了吗？”

    对，马烁想起来了，这个伙子叫阿珞。

    “早着呢。我就是路过，顺便帮你们招呼下客人。”阿珞笑着道。

    “这是你朋友？”导购微笑着和马烁招呼，“先生，让您久等了。”

    “马警官，那你进去看吧，我不耽误你时间了。”阿珞笑着朝马烁挥了挥手。

    “好，再见，阿珞。”马烁道。

    马烁看到阿珞脸上亮了一下，笑容更灿烂了。这样一来，马烁心里也好受了一点。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毕竟人家记住了自己的名字，那么自己也应当记下人家的名字。

    “你们是朋友吗？”导购微笑着询问马烁。

    “对。”马烁看着阿珞的背影点点头，“朋友。”

    “咱们进来吧，您想看什么？”导购做了个请的手势。

    “嗯……”马烁想了想道，“红书爆款，手链。”

    导购忍住笑，道：“我们好几款红书爆款，我拿给您看看。您是送长辈呢还是送姐妹？”

    “送我妹妹。”

    “噢。”导购立刻点了点头，从柜台里取出两个金手链，一长一短。长的能绕手腕三圈；短的是单圈，下面吊着两颗纯金的莲蓬。

    “长的送姐姐，短的送妹妹。”导购介绍道。

    “嗯。”马烁心翼翼地拿起来单圈手链，“这就是那个……”

    “红书爆款。”

    马烁掂了掂分量，问道：“这个多少钱？”

    “七千多。”

    马烁犹豫了一下，他已经很久没一下子花过这么多钱了。他看到导购脖子上戴的项链，正是杜芃送给马优悠的那款，于是问道：“你戴的这个多少钱？”

    “我这个吗？”导购摸着吊坠道，“我这个三千多。我们的价格都是按克数走的，您看的这个是实心的，分量重，当然就贵。也有空心的，要不……”

    “不用了。”马烁点点头，“就它了。”

    导购娴熟地开票、刷卡、称重、包装，然后把马烁送到门口。一下子花了七千多块钱，可是他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