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春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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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县里领回来的粮种有大豆、粟米、麦和高粱,甚至还有两斤稻种。听县里文书,上头要推广这水稻。他们这儿现在是头一年,因掌握不好这水稻的脾性,不知出产几何,所以一户只分了两斤。

    就这还不是所有人家都有,大多人家都还在观望,所以领的人并不多。秦大川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听人家在推广,就应了下来。

    粮种拿回来的时候,他也没提,就直接给扔到下屋去了。等荒地开完了,研究种地的时候,他才想起这茬:还有两斤稻种在那儿积灰呢。

    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这下荒地可有种的了。只这事光秦雅自己知道可行,那两人并不知道。看那俩人在那儿愁该种大豆还是高粱,秦雅心里憋了一肚子的话就是不出去,急得她都有点坐不住了。

    对面俩人终于注意到她了。陈氏见她坐立不安,问道:“丫,咋了?这炕也不热呀。”

    “不热,不热。就是吧……”秦雅在这儿吭哧半天也不知道咋开口,难道又要这是做梦知道的?

    “姐,你是不知道荒地该种啥?”秦大川灵光一闪,开口问道。

    秦雅这心终于落回肚子里,她弟在那儿了半天,就属这句最得她意了。

    “娘,这块地咱们种水稻吧!”

    “咱们以前也没种过那玩意儿,也没人知道该咋种啊!”陈氏不同意,理由很充分。虽那是块荒地,但也不能拿来随便种。种上大豆起码还能收点豆子。

    “娘,我听那水稻可比大豆贵多了。早前在老家的时候,我搁县里就听人起过咋种这个。那块荒地边上正好有条溪,要是种大豆,其实不太合适,豆苗刚长出来时太湿了就不爱长了。”

    陈氏一听,也回想了一下自家种豆那块地,发现还真不是离水太近的地方。但她还在犹豫,要是种不好,这块地可就一点收成都没有了。

    “没事,娘,听人,种地前县里会来人给讲解咋种水稻。是吧,大川?”秦雅忙向秦大川递个眼色。

    “对对,娘,是有这么回事。都怪我,给忘了个一干二净。”秦大川倒也乖觉。

    “是嘛?真有人来给讲?”

    “有,有。我们还能骗您。再了我也不能拿自家地瞎种啊。”

    “那行。那等人家来了可得好好听听。大川,你多去学学。”

    至于那块田地,就好办多了。他们算还按着以前的法子来:一茬大豆一茬粟米。麦和高粱则和大豆一起播种。

    荒地既是要种水稻,就先忙活田地这边。也是巧了,秦家这块田地紧挨着张家,也就是赵嫂子她家。秦家人把荒地开出三分后,就把精力放在了田地这边。地里的杂草早已收拾干净,只剩犁地了。

    这都过去几日了,张家地里的杂草还没收拾,陈氏瞧见了,心里不由嘀咕了几句。都是一个村出来的,从前可没想过这张家竟是这么过日子的。

    待秦家人开始犁地,张家人才着急忙慌地赶来收拾杂草,也不知这些人都在忙些啥。秦家人虽心里也有好奇,却也没人开口问。两家关系还没近到什么都听的地步。只瞧着赵嫂子这几天脸色不太好,就知还是有些事在里头。

    因是头次犁地,秦家人这地就犁得深一些,也是想着把草根翻出来晒干。待过了几日,把晒干的草根捡走,就得用耙子把土块碎,把地整平。只光这样还不够,耙过的地还得再用犁杖浅耕一次,然后再用耙子细细把地耙一遍。这才算完。古人常的“犁一棍六”既是如此。

    清明节后,东沟村人都开始忙起来了。关外春天来得晚,搁秦家村,清明节前早就种好了地。在这儿,却得等到节后。秦家人今年刚来,自是不敢急着播种。眼见着村里人都开始种地,他们才也跟着下地。

    种地不比秋收,一人在前扶着犁杖,一人跟在后头撒种,若人手不够,播种的人还得随时踩种培土。秦家三个大人,正好一人一摊活。天冬只在地头看着粮种。

    地里活忙完,院里的土也该翻了。秦家人口少,后院的地方大,若全用来种菜,菜可能就吃不完了。秦雅拿出豌豆种子,想留出块地种豌豆。豌豆耐储存、产量高,熟得也早,秦雅以为,对秦家来,豌豆比大豆要实用得多。只眼下收粮只收大豆,还没法大量种植。

    待到三月中旬,东沟村的春种结束了。村长张发财有些不放心,就去新迁民地里看了看。只看到秦家那块荒地啥也没种,不禁有些着急。他头前只对荒地不用抱太大期望,可也没扔着不理呀。再了,这地不是开出了三分嘛。

    张发财赶紧找到秦大川,问明白人家是想要种水稻,不由倒抽了口冷气。这事他也听了,可东沟村就没一个去领这种子的。为啥?他们这儿靠水的地方本就不多,谁都不愿拿来种水稻,都怕种不出来。没成想这新来的子悄默声地领来了。张发财真不知该夸秦大川敢干还是该他莽撞才好。

    算起来,张发财这已经是第二次从秦家叹着气出来了。本来他见这家人没有壮劳力,还担心日子不好过。后头见人家做起了吃食,卖得还挺好,以为这日子要起来了。哪成想又来了这一出。年轻人啊,还是吃的亏少了,且让他吃这一回苦吧!

    地里活总算告一段落,秦雅拾掇拾掇钱袋子,想着把这段时日的收入拢一拢。吃过晚饭,她拿出钱袋子,当着其他人的面,开始数铜板。五十文一堆,总共三十堆,一千五百文。

    接着,她又拿出之前攒下的银子,银票、银子和铜板凑在一起,零零散散,也有将近一百五十两。

    从秦雅往外掏铜板开始,陈氏并没当回事。俩孩子做吃食得的银钱,一开始想让她收着,可她想着自己最多待到年底,就没同意。最后还是秦雅收起来了,是先放她那儿,以后她给大家分钱。她还当闺女是开玩笑呢。

    不过,她也没在意有多少钱。可数完铜板,闺女又往外掏银子,最后竟然还掏出了银票。我的天佛老爷,她闺女啥时候发大财了?陈氏直接懵住了。

    “丫,这钱……”陈氏好容易回过神,就颤颤巍巍地问道。

    “娘,这里有那家具图样的钱,那一百两是我当初做线织的挂件买的,人家买的可不是那几个挂件,人家相中了那织法。这才花大价钱买去了。您别觉得人家会亏,那都是手上有几十家铺子的人,您我能给人骗了吗?”

    为了防止陈氏胡思乱想,秦雅把这事掰开了揉碎了,讲了好几遍。中间又把秦大川和天冬拉出来,最后总算让她相信自己这钱是正道来的。

    既想明白了,陈氏一把把银子推给秦雅,让她自己收起来。转身又瞪着秦大川警告他不要这钱的主意,想要钱自己挣去。

    可把秦大川委屈坏了,本来他也没这心思,他娘咋就把他想成那黑心肠的了?

    看秦大川那委屈吧啦的样儿,秦雅心一软:“娘,老四不是那种人。再,后面我还得找他帮忙呢。今儿,我先给你们分钱,这可是咱们好了的。”

    秦雅把那几堆铜板往前推了推,:“这儿一共一千五百文。买糯米啥的一共花了五百文,也就是一共挣了一千文。咱们仨一人三百文,天冬一百文。”

    着,她将铜板直接推过去。陈氏和秦大川见状,也知不好再推,就收下了。只天冬没收,虽今年才六岁,可本质上他又不是个孩子,这钱可不能心安理得地收着。

    “没事,这钱你拿着吧。咱家天冬可不光会烧火,还能下地开荒呢。”秦雅拍拍他的头,安慰道。

    天冬话再没出口,只眼眶先红了。他姐对他真好,比那生他的人还要好。

    “老四,明天拉我上县里一趟。这几天老四你也听听学堂的事。我想着天冬还是得送学堂去,总不能天天在家里自己看书。”

    “你别急。我这也是为咱家着想,家里有个读书人,日后咱家也不能让人欺了去。你四哥年纪大了,现在开始念书有点晚,你这年纪开始念书正合适。瞧见没?我们仨以后可就要靠你了。”

    天冬也觉自己再不是无用之人,他干不动活,还念不进去书吗?这下,手里的钱再不往外推了。念书可费钱了,他得省着点花。

    “再了,你在学堂学完回来,不也可以教教我和你四哥吗?咱们这份束脩可花得不亏。一份钱教仨人呢!”

    这么一想,几人都想开了。这时代,家里出个读书人,连村长都会高看几眼。眼下家里也有进项,至于以后的事,那就以后再吧。左右天冬还,花费也不多。

    次日一早,秦家姐弟赶着驴车往县上去了。出村口时,正遇上一个妇人哭哭啼啼地奔着村里而来。村口本有人在闲聊,见了那妇人,也只回头看了一眼就没人再关注了。秦雅瞧着妇人面生,想着可能是村里谁家的亲戚,多余的就没再理会。

    因刚忙完耕种,进城的人不多,几乎不用排队。许是天色还早,街上行人寥寥。

    “刘大哥!”秦雅正四下里瞧着,秦大川一旁忽然喊了一嗓子。

    接着就见秦大川嗖的一下,像离弦之箭一样窜了出去。再瞧对面,一个官差扮之人也正目瞪口呆地看着窜过去的秦大川。

    秦雅不由捂脸,她弟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前一阵还夸他稳重许多,现下原形又暴露了。

    没一会儿,秦大川又几步跑回来。这么大个人了,咋就不能好好走路呢?

    “快走吧。”秦雅一脸嫌弃,真不想认这个弟弟。

    “头儿,那人你认识?”同行的官差问。

    “他呀,前几天有人街头纵马,他差点就被踩上,我正好在旁边,就拉了一把。这子倒是个记恩的。就是家里人不咋地。”捕头扮的男子答道。

    “人家家里人啥样你还知道?”

    “那倒不是。你忘了?前一段不是来了好多迁民吗?他家就是,还是来得最晚的那个。后头主簿起来,是家里好像有人病了。你瞧瞧,人家走了半个多月的人都挺过来了。他们家就离这七八天远,还要耽搁两天。这不是娇气是什么?”

    “那和他一起的就是?看着也不像啊。”一个官差嘴里嘟囔着。

    “谁知道呢?看那扮,就是个娇娇女似的,看着也不是个能干的。走七八天可不得歇两天。”捕头不以为然,干农活的妇人这个点儿都在家忙着,还有闲心上街闲逛?

    恰在此时,秦雅回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几人齐齐闭嘴,虽离着挺远,对方肯定听不着。可他们就是有一种背后闲话被抓包的心虚感。

    “走了走了。”不知谁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