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姐!”秦大川忽然喊了……
等到了县城,先去取了桌椅拉回来,又细细擦拭一遍。全都忙完,已是两刻钟过去了。期间,有那早上过来吃饭的人,本算吃串串,见秦家这头还没准备好,就去了别的摊子。
有好几人全去吃了面条,那面摊子老板眉喜得开眼笑,也不嫌累得慌,还远远冲秦家姐弟喊道:“你俩可得快点收拾,要不这人就都跑到我这儿来了。”只那笑脸看着可不像真心为人着想的样子。
秦大川笑着应道:“没事,您赚到了就行,只要这钱没跑到外头去就行。”
面摊子老板自是不信这话,钱给别人赚了还能笑得出来,可见这子虽岁数,也是个笑面虎。
卖包子的摊主见了,撇撇嘴,这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吗?人家那生意和你也不冲突,犯得着红眼病似的,天天盯着人吗?他这几日挨着秦家摊子,也占了不少便宜。秦家只卖串串,光吃菜当然不行,有人图近便就买包子吃。也有人觉得包子贵,就去买饼子吃。
秦雅忙着擦桌椅,根本掏不出空来和那摊主话,当然也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这才多久,就是卖上十碗八碗面,也没几个钱。有和人话的功夫,好好招待客人就是。也就是这种只看眼前之人,才能为这事窃喜。
早上这阵忙过去后,一时也没有什么吃饭的人,秦大川和秦雅商量了一下,决定去趟衙门,把带来的吃食给刘力送去。
许是近日衙门事少,秦大川到的时候,衙门外罕见的没什么人。守门的进去通传,秦大川一人站门口无聊地左顾右盼。
他隐约有点印象,上次来县衙时木头过,捕快房位于县衙西侧,挨着大门,离牢房不远。想来应不用等上太久。
又一时想到,家里的大豆和水稻也该收割了,也不知今年收成如何,他长这么大还从没吃过稻米呢?那可是白花花的米饭呀?
这么一想,他觉得自己都有点饿了。糟了,可不能再想,再想就该流口水了。
刘力从衙门里出来时,见着的就是正在抹嘴的秦大川,手里拎着个草篮子,上头盖着块纱布。这情景,由不得人不怀疑。
秦大川对此毫无知觉,浑然不知自己被当成了偷吃的老鼠。他兴冲冲把篮子递给刘力,道:“刘大哥,这是我家昨天做的卤猪肝,你尝尝,正好中午拿来下饭。”
刘力只觉无奈,昨天自己给人家帮了忙,今天就把这人情给还回来了,看来是不想和自己有牵扯。
这可真是冤枉秦雅了,她本没想过给刘力送吃食。还是昨天秦大川提了一嘴,正好家里有卤好的猪肝猪心,就切了些带过来。若是让她送,她肯定要送些肉,毕竟这里的人并不喜吃猪内脏。要不也不能那么便宜。
刘力接过篮子,心下想着,若推了怕是人家会多想,还是收下为好。秦大川还在喋喋不休道:“我姐前天晚上就把这猪肝猪心做好了,搁冷汤里放了一天,味道早入进去了。别看猪肝不起眼,吃起来可嫩了。”
刘力不由咧嘴一笑,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今天生意咋样?”
“早上这会人不多,等中午那会估计人能多点。那我先回了。”秦大川心里惦记着摊子的事,不放心他姐一个人守着,就怕有那不开眼的过去捣乱。比如那李二狗,虽两天没来了,可万一现在就来了呢?
“嗯。那你赶紧回去吧。你放心,没人敢去捣乱。”没等刘力完,秦大川就走了,也不知人听没听见后头这句。算了,左右自己也和人家没啥牵扯。刘力自嘲道。
“姐,我回来了。人多吗?”秦大川宛如蜜蜂般飞奔回来,一回来就把秦雅按椅子上坐下,他来招呼客人。
“不多,还得过一会,这人都还上着工呢。”秦雅也不客气,站了一早上,这腿也确实酸得很。她边揉腿,边寻思事:也不知地里的水稻长得咋样了。想起割稻,她这胳膊就不由难受起来。自己是不是有点不知足了?
听那南边一年要种两茬甚至三茬庄稼,与他们一比,这边的活要少得多。可人家的粮也多。唉,看来自己也是得陇望蜀的主。她摇摇头,再不想这些烦心事。
一天就这么忙忙碌碌的过去了。临睡前,几人商量一番,决定陈氏次日上地里看看,然后再定收割的日子。毕竟摊子离不了人,好不容易攒了点客人,可不敢随意停工。
因衙门近日事不多,刘力今日早早就回了家。开灶屋门,一室冷清,还没做饭,他就先不耐起来。偏脚边放着个土篮子,他抬腿踹了一脚。那土篮子被踹出几尺远,直在地上转转。
他想着出去买俩饼子,就着猪肝对付一口。等看见篮子里切得整整齐齐的猪肝,果然如秦大川所,水润润的,看着就嫩,一点也不像以前吃过的那样粗糙干巴。
夹起筷子,尝上一口,香气浓郁,鲜嫩入味。他忽然就不想一人吃了,遂提起篮子,穿好衣裳,就去了刘家屯。
乡下吃饭早,刘家人早就吃过晚饭,正围着桌子闲谈。冷不丁见刘力回来,都在纳闷,这也没到休息的日子,咋就回来了?别是有啥事?
“下回家来,可别买吃的了。那城里的东西都贵。省下钱还得留着娶媳妇哪。”作为大伯,刘根生一向对侄子的婚事很在意。他只这么一个兄弟,却早早就去了,就剩下一个侄子,可不得等着给娶上媳妇才能安心嘛。
“哎。”刘力答应了一声,从篮子拿出一碟子猪肝猪心,放到了桌上。
“是肉。”柱子家的狗蛋见了,直接喊了起来。自端午过去,他可一直都没吃着肉了。但他也不敢伸手拿,只眼巴巴看着二叔。
“赶紧洗手去,回来再吃。”刘力照狗蛋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顺势把人从炕上拎下来。这个臭子,可比上回沉实了不少。
“可别惯着他。这孩子就是一天不上房揭瓦那伙的,蹬鼻子就能上脸。不能给他好脸。”话的是栓子媳妇苏氏。
“我回来的时候也不多,就是口吃的,惯不坏。再了,这也不是我买的,是别人送的。”刘力浑不在意。
“都搁衙门里做事的?哪天你可得也给人送点啥,咱不能白吃人家的。”林氏生怕侄子不通人情往来,特意嘱咐道。
“嗯,那人你也认识。秦大川。”刘力也不知道为啥,莫名其妙就把人名给出来了。本来啥也不,家里人也没人听。
林氏听是秦大川,脸色就古怪起来。前几日,她可和侄子聊了好一阵,侄子就是不松口。弄得她现在也对这事有些兴致缺缺,提不起精神。
可侄子今天这番行事,却让她有些看不懂了。你不让提这事吧,自己还老往上凑。想正儿八经替他出头去问问,他却又不愿意。都女人心海底针,这男人的心思要是深起来,可比女人的难猜多了。
林氏笑着问道:“那他特意上衙门给送去的?”
“嗯。他和他姐正在县上摆摊子,顺路送去的。”刘力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为啥偏要和伯娘提起秦雅。他摸摸嘴角,有点茫然。一时又想起那张笑脸,耳尖不由红了。
林氏正坐在刘力对面,见他那脸像变戏法似的,一时阴一时晴的,那耳尖都红了,不由好奇起来。
刘力正有些不好意思,见伯娘一直盯着自己,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好好的咋就想起她来?万一伯娘问起该咋办?
“臭子,你咋吃了那么些?别人还要不要吃了?赶紧洗洗你那嘴巴子,弄得跟猪似的。”苏氏怒骂道。
“二叔都能吃了,为啥不让我吃?我才吃五块。那不是二叔他未来媳……”
没等狗蛋完,苏氏一把捂住他的嘴,讪讪笑道:“孩子,净乱话,瞎个啥?快出去,娘给你洗洗。吃吃吃,就知道吃,吃也堵不上你的嘴。”她总共就和婆婆提过一回这事,咋就被这兔崽子给听去了。
一想到这事连侄子都知道了,刘力如坐针毡,再也待不下去了,随口了句,就起身回屋了。
“那事儿要是还没定下,就别四处去叨叨。”刘根生一生气,冲着林氏吼了一声。他倒是想儿媳妇,可开不了口,只好把媳妇了一顿。
林氏也正琢磨这事咋泄出去的,压根没理会刘根生。她就和大儿媳提过这事,连二儿媳都没提过。这崽子是不搁后窗户那偷听了?不行,还是欠,竟敢偷听大人话,这还得了?
林氏杀气腾腾地就走了出去,手里还拎着笤帚疙瘩,把刘根生唬得再没敢继续下去。余下三人更是如猫般乖巧,屋里一时鸦雀无声。
没一会,外头响起了狗蛋的叫喊声:“奶,我不是故意去听的。我就去薅根黄瓜,就听着了点。”着,他几步绕过他娘,就往院子里跑去。嘿嘿,到了院子里,就他奶那么胖,还能抓到他不成?
就这人吧,越是高兴的时候越是容易乐极生悲。狗蛋往外跑了几步,见他奶在后头只跑了几步,就累得直喘,还有心情冲他奶做鬼脸。不妨衣领子被人从后头拎起来,原是苏氏趁着狗蛋做鬼脸的功夫,冲到身后,抓住了他。
“娘,你把笤帚给我,我来。”苏氏拎起笤帚疙瘩冲狗蛋屁股就是一顿,这狗蛋也皮实,想来不是头回挨,愣是没哭,只一个劲地叫唤,也不知是真疼还是假疼。
“行了,几下得了。”林氏刚才也是一时气愤,就拎着笤帚要。现下见孙子在那儿疼得直叫唤,她就先心疼了。可话是自己的,也不能自己的脸,忍了一会,还是给拦住了。
院里的闹剧,刘力在屋里自是听得一清二楚。他当然相信伯娘不会乱话,这事就是个意外。至于狗蛋,亲娘教训亲儿子,他有啥立场去拦?再了,一顿也好,省得管不住嘴出去乱,惹来祸事。
“力子,那事你到底是咋想的?能跟伯娘不?”林氏坐屋里左想右想,还是觉得该问个清楚。这男人家稀里糊涂的,要是错过了可没有后悔药可吃。
刘力没吭声,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咋办。
“那伯娘就给你,你先听着,要是得不对,你再开口也不迟。”林氏也不急,这夜才刚开始,就是上半个时辰再睡觉也来得及。反正老了老了,觉也少了。
“搁伯娘的意思,该争取的还是得争取。那回搁镇上我瞅她那神情,就想着人家是听出来了。可没破,就明人家对你总归不反感。若是秦姑娘不知此事,或是不知道是你,那伯娘肯定不能劝你。”
“咱不能仗着自己啥都知道,就哄骗人家姑娘。但现在,你俩都知道那亲不成的事,这事就好办了。她在县里摆摊,你也在衙门做事。日常勤往那儿走动走动,多接触接触。你就是那珍珠,也得等那蛤蜊把壳开,才能有人看见。整日里板着个脸,谁愿意看?”
林氏苦口婆心地了半晌,刘力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这下,林氏也火了:“呵,你拿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死样子给谁看?我在这儿得口干舌燥,你连言语都没一声。我可告诉你,你现下嘴这么硬,若是以后干出那秃露反帐的事,有的你遭罪。”完,也没等刘力开口,转身出去了。
“咣当”一声,门被推到墙上,又弹了回来,在那儿吱吱呀呀响个不停。外头的风趁机钻进屋里,将外头的树叶一并卷了进来。
这几日,秦家的生意越来越好,回头客也越来越多。秦雅更是发现了,喜吃辣的人也不少。她琢磨着要不要再定个陶炉,专做红油串串。可又担心关外冷得早,这串串卖不了几日。毕竟寒冬腊月的,谁愿意坐外头吃串串?看来还得换个吃食。
秦家的摊子摆了二十几天后,大豆和水稻就该收了。秦大川前一日和客人自家要收庄稼,得停几日再来。等再开张时,摊子上还要上新吃食。
那熟客一听,本有些埋怨,现在有新吃食勾着,也就不再抱怨。
三人忙了三天,才把大豆和水稻给收回家里,就连学堂也给放了几日农忙假。天冬就也跟着下地,帮着捡拾稻穗和豆粒。
等稻子和豆子都收好,送进仓屋,已是五日之后了。这中间,孙大成又来取了几回吃食,想来他那生意做得应是不错。虽然人瞧着黑瘦黑瘦的,但是精神头却越来越足,那眼睛也越来越亮,再不是早前灰蒙蒙一团了。
秦大川瞧着好友越来越好,自是为他高兴。这么好的孩子,他爹娘咋就能听着他奶的撺掇,处处瞧不上呢。唉,他爹娘俩人都不知让人该些啥,对老人的孝顺那是印在了骨子里一般,不管真假好歹,总是顺从。
先前孙老汉在时还好,总还能拦着一些。现在只剩下孙老太太,可不整日里搅风搅雨,弄得整个家都不安生。别看人是搬走了,可几日里总有一日要把人喊去,哩哩啦啦上一顿。也怪不得孙大成宁愿下乡卖货,也不愿搁家里。
这日,秦家人坐一起商量摊子的事。眼瞧着再有一月,这天就得彻底冷下来。得另琢磨些热乎吃食。秦雅想起,可以做点咖喱粉,卖咖喱饭和黄焖鸡。
听秦雅要做咖喱粉,还要用到这个那个调料,几人听得是迷迷瞪瞪。见了众人这样子,秦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心里盘算了下咖喱粉要用到的调料,家里现下还不全,就先让秦大川去县上买去。等买回来她给做上一顿,自是知道究竟。
调料买回来,放锅里干炒,直至炒出香味。然后磨成粉,按比例调到一起。家里自然是没有肉的,只能做个咖喱蔬菜。
胡萝卜、圆葱、豆角、豌豆、黄瓜,除了绿叶菜,能切块的蔬菜都可以加进去。因是头次做,秦雅只放了胡萝卜、圆葱和香菇。秋日里正是采菌菇的时候,陈氏前些日子和黄嫂子一起上山采了不少蘑菇、木耳回来,都摆在簸箕里晾干。
做好的咖喱一出锅,光是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尝上一口,口感微辣,汤汁浓郁,胡萝卜香甜软糯,香菇鲜香可口,不用吃肉也能吃上一大碗饭。
几人一致同意做这咖喱饭,至于黄焖鸡,听着就好吃,试都不用试的。家里那几只鸡还留着下蛋,自是没法做菜。不过村里养鸡的人家不少,平日里也会拎上几只去县上、镇上卖掉。
因不知生意如何,秦家只买了一只鸡,又去上甸子村买了些豆干、豆皮,地里白菜砍一棵,黄焖鸡的原料算是备齐了。
几日没摆摊,看着菜市竟有些生疏之感,两旁的摊主不时向两人招呼,尤以卖饼子和包子的摊主最为热情。秦雅面上虽也带笑,心下却想,若待会知道自家这回卖的是饭,也不知这两家还不会这样热情。倒不是她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是利益连起来的交情,又能维持多久呢?
日近午时,做工的人陆陆续续过来吃饭。有那熟客眼尖,一眼瞅见秦家姐弟,遂直接走过来招呼,见秦家果然有了新吃食,且是实实在在的饭菜,自是要尝上一尝。
咖喱饭配了胡萝卜、圆葱、黄瓜,黄焖鸡除了鸡肉,还配了白菜、豆皮。
因鸡肉价贵,所以每份菜里鸡肉不多,只有三块,当然定价也低,只比咖喱饭高了一文钱。即使这样,吃的人也不少。那可是实实的鸡腿肉,不是那骨头架子。只多花上一文钱,就能吃到肉,可不比下馆子合适得多。
因是头次做这黄焖鸡,俩人只带了半只鸡,只中午这一会,就给卖光了。后来的人自是惋惜不止,他们可都是听这里有便宜好吃的鸡肉,这才赶着过来。没想还是晚了一步。
但来都来了,没有鸡肉,吃上一份咖喱饭也是不错的。咖喱饭的辣和辣油还不一样,不会让人浑身冒汗、嘴里火烧火燎的,但却让人胃口大开,一份饭不知不觉就吃光了。
托了黄焖鸡和咖喱饭的福,秦家的摊子今日早早就收摊了。等刘力赶过来的时候,人家都收摊回家了。他还是听其他人起秦家摆摊的事,这才急着赶过来,结果还是没碰上。
秦雅此时正琢磨着要做花饽饽,快到中秋节了,做些应景的花饽饽想必也能好卖。且这县城里的有钱人不少,若有那过寿的、成亲的,这花饽饽也能用上。乡下人自是舍不得为花样子多花几个钱,对富贵人家来,只要寓意好,多花几个钱也值得。
她算把这摊子事交给陈氏,农忙结束,村里的妇人们也都闲了下来,平日里哪家不做面食,有那手巧的过年时更是会捏老鼠饺子、麦穗饺子。这些花饽饽自是难不倒那些人。
她回家把这事和陈氏一,陈氏倒不觉得这有啥难的,就是怕到时不好卖。
“娘您别担心,我今儿和苏掌柜好了,就放他店里卖。去那儿买点心的,哪个是缺钱的?咱们觉得贵,兴许人家还觉得便宜呢。再了,咱们一开始少做点,后头好卖了再多做呗。左右现在天儿也凉快,放得住。”
秦雅就这么一通忽悠,总算把陈氏给动了。现在也没啥农活,她每日里一个人闲在家里,总是闷得慌,又不愿到处去串门。她也想干点啥,从她记事起到现在,这还是头回闲得发慌。现在总算是能有点营生了。
做花饽饽自然最重要的是面,但这对秦家来不难。现下难的是花样子,色素自然是没有的。那就用红曲米、黑芝麻酱吧,还有菠菜、胡萝卜,姜黄粉也可以用上。
就这么着,秦家自己先做了二十个花饽饽,都是和中秋节相关的,诸如兔子、圆月这些,还有就是麦穗啥的。
临去菜市前,两人先去把花饽饽送到点心铺,又急匆匆往菜市赶。
“姐!”秦大川忽然喊了一声,“我好像看见一个人。”
秦雅无奈回头,满大街都是人,你看见的不是人难道是神?
“不是,是那……”秦大川一急,竟磕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