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第 六十一章 逃跑进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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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仪这个人, 从之前那一次搜房时,她便觉得有些怪怪的。

    那日只要水仪咬死不搜房,王妃定会护着她, 可她却主动站出来让寇氏搜, 表面是排除自己的清白, 其实目的是将罪名安到她的身上。

    她们两人之间, 月楹的嫌疑是比较大的,月楹细想后, 越来越觉得水仪突然走开, 就是故意留她一人在房中。

    只不过后来与水仪没什么接触,她便没有去计较这件事。

    这次的事情, 是她将计就计, 她捻去了一部分蒙汗药, 吃下的那点子量, 充其量只会头晕一会儿而已,她并不知道水仪下药的目的,想看看她接下来想做什么,看见萧汾时, 大概想明白了。

    事情的源头, 估计还在萧沂身上,水仪想毁掉她的清白, 就是想让萧沂厌弃她。

    水仪喜欢萧沂。

    月楹以前还奇怪, 水仪与明露交恶也是因为没当上萧沂的大丫鬟,这事情即便她有气, 过去这么多年,也该翻篇了吧,如果是喜欢萧沂这个原因, 就很好解释了。

    所以骂都是萧沂的错,其实也没错。

    月楹看见萧汾时,就想到了这条计策,萧汾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人,月楹施针依赖手腕力量,力气其实与他差不离,再加上月楹知道夏风在府里,只要她吹了鸟哨,夏风一定会在短时间内赶到。

    脖子上的掐痕,不过是她故意让萧汾留的罢了,只有这样,萧沂才会心疼,她才有机会拿到自己想要的。

    就是这大腿上的伤口有点疼,早知道就不那么用力了,现在还得把伤养好了再跑。

    ——

    “什么?!水仪给月楹下药,还撞上了萧汾?”睿王妃挺着大肚子站起来,不明白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水仪是她的大丫鬟,即便是萧沂要处置人,也需得知会睿王妃一声。

    “是,若非夏风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萧沂已经审问过了萧汾,知道他去花房是为了与梅雪私会。

    而梅雪却今日根本没有约萧汾会面,梅雪没胆子撒谎,所以是有人伪造了信件。

    “这……为什么呀?”睿王妃不怀疑事情的真实性,只是水仪在她身边多年,她实在是想不到她这样做的理由。

    萧沂垂下眼睑,“为什么,也只能问她了。”他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水仪背后捅刀,险些让他彻底失去月楹。

    水仪很快被带到,她在得知月楹获救时,就已经收拾东西逃走了,不想跑了几天,还是被抓了回来。

    她抱着包袱,被粗暴地拖过来掼在地上,夏风对付起这样的人最是拿手。

    水仪面容憔悴,形容枯槁,夏风将她关在闷热的房间,一天一夜没有给她喝水,她渴得厉害,嗓子也疼。

    睿王妃一脸遗憾,“水仪,你何苦要害人?”

    “王妃,我……没有。”她还想狡辩。

    萧沂却不给她这个机会,眼神冰冷如寒芒,“不是你,为何要逃?”

    他竟然用这种眼神看她……

    水仪心中如吃了黄连般苦涩,“我只是去外祖家。”

    “去外祖家为何不向王妃告假?”

    “我……一时情急……”

    “还要狡辩吗?”萧沂懒得和她多费唇舌,“我问过老管家,你外祖家根本没有消息来。还有梅雪已经招了,她只有你发现了她与萧汾的私情。”

    水仪咽了口口水,“不准是梅雪告诉了别人、”

    萧沂失去耐心,“梅雪不会写字。”所以她根本不可能写字条约萧汾见面,蒺藜院识字且会写的本就不多。

    水仪再无从辩驳,她忽然大笑起来,“是我给她下药!是我放了萧汾进来,我就是想毁了她的清白!”让水仪的心里防线被击溃的不是旁的,正是萧沂冰冷刺骨的视线。

    萧沂对她从来都是温和从容,怎么可能是这样,这不可能!

    睿王妃闭了闭眼,“水仪,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失望?您对我满意吗?您若是喜欢我,为何不让我去世子房里伺候,您当时为什么要选明露,我那么喜欢世子,那么努力想去浮槎院……”水仪在疯魔边缘,几乎是嘶吼着出这几句话。

    她声音沙哑地不像样,忍着剧痛还是要,她楚楚可怜地位望着萧沂,泪眼婆娑,“世子,您的眼里为何就不能有我呢?”

    “你不配。”萧沂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面色肃穆。

    水仪闻言,浑身无力的瘫软在地,连句话的力气都没有。

    萧沂一摆手,夏风将水仪如死狗一般地拖了下去。

    睿王妃蹙眉,她从前怎么就没看出这丫头存了这样的心思,真是识人不清!她有些恼怒,怨自己没能早些发现豺狼害了月楹。

    “月楹没事吧?”

    “已服了药,没事了,就是受了些惊吓。”萧沂回道。

    睿王妃不放心,“她一个姑娘家,出了这样的事,你可得好好安慰她。”

    “儿子记下了。”

    “记下了有什么用,你与你爹一样,都是个不会安慰人的。”睿王妃着就起身,“还是我亲自过去看看。”

    萧沂扶着娘亲,“您心身子。”

    “我比你……”睿王妃忽感觉腹一疼,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往下坠似的,随后是一阵阵熟悉的疼痛,越来越剧烈。

    “娘,怎么了?”萧沂发现了睿王妃的变化。

    睿王妃捂着肚子,“这孩子,要出来了……”

    “稳婆!快!”萧沂高声喊着,稳婆们都在偏房做好准备,一声令下就冲进了主屋。

    睿王刚捧着媳妇爱吃的水晶糕回来,就听见了白青程的疼痛声,心里一慌丢了水晶糕,直往房间里冲,然后被萧沂拦在门外。

    “爹,你冷静些,您现在进去是添乱。”

    睿王心急,却也清楚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只是心里有气总得找人发,萧沂不幸成为了出气筒,“臭子,你敢教训起你爹来了!”

    老王爷与老王妃得知睿王妃发动了,也匆匆从静安堂赶来,老王爷听见儿子在教训孙子,隔辈亲体现出来了,上去照着儿子脑袋上就是一巴掌。

    “儿子都这么大了,你还毛毛躁躁,等着!”

    睿王平白无故挨了老父亲一巴掌,捂着脑袋,“爹,我这不是担心嘛。”

    “生孩子有什么大不了,你媳妇又不是头一回了,你怎么回回都像第一次似的。”

    睿王嘟嘟囔囔,“那话不能这么,要是里头生孩子的是娘,您指不定比我还要激动呢。”

    “兔崽子什么呢!”老王爷不知是被戳中心思还是被气的,追着了睿王几下。

    “都给我闭嘴!”老王妃龙头拐往地上一怼,那边正在吵架的两父子,立马如猫见了老虎般不再多言。

    “吵吵嚷嚷,烦死个人!不知道地还以为是你们亲自生呢,闭上嘴巴给我安静等着!”

    父子俩乖巧一动不动似鹌鹑,老王妃拄着拐一步步往里走去,“我进去看看。”

    萧沂将祖母扶进去,里头睿王妃的痛呼声不绝于耳,他心头一紧,都女人生孩子是跨过鬼门关,他从前没有见过,现在见到这场景,才知先人都所言不虚。

    楹楹生孩子也会如母亲一般痛苦吗?他突然有些害怕。

    没过多久,萧汐也来了,原本外头只有三个男人干着急,加上萧汐就是四个人一块儿干着急。

    “不好了,胎位不正!”产婆满手鲜血地出来,“孩子的脚先出来,难产,王爷,老王爷,你们拿个主意,保大还是保。”

    “什么保大保,我要大的!”睿王激动道,他没有犹豫。

    “不是我们不尽心,实在是王妃本就不是在最佳生产年纪,又胎位不正……”

    “只能保一个吗?”萧沂插话道。

    产婆道,“也不是,只是必要时,需要舍弃一个。”主家身份贵重,她们也不敢随意做决定。

    “也就是,两个都还有救。”萧沂还算冷静,如果真的出事,还没生下来的孩子当然不如母亲重要,但能救两个都要救。

    “如果有人懂转体之法……”

    “什么转体之法?”

    产婆不知怎么解释,“就是让孩子的胎位正过来。”一般胎位有偏转,也不会像睿王妃这般严重,只需要在外部用力就行,睿王妃这样的情况,需要有人将手伸入产道里面,但产婆也只是听过这样的方法,还不曾见过人实践。

    “有一个人兴许会。”

    “谁?”其余人都燃起一丝希望。

    萧沂运气,连门都不想走,到浮槎院将躺在床上的月楹抱起来,几个瞬息之间就回来了。

    月楹迷迷糊糊,“你做什么?”

    “娘难产,求你帮忙。”

    萧沂话得简洁,月楹身为大夫的使命感又上来了,也不顾自己腿上还疼,“具体什么情况?”

    “胎位不正,脚朝下。”

    话音刚落,月楹落了地,没停留就一瘸一拐地进了产房。

    睿王妃满头大汗,嘴唇发白,正被剧痛折磨,几个产婆在努力转正胎位,但似乎没有效果,急得团团转。

    “王妃,忍着些。”

    事情紧急,月楹也顾不得什么主仆,“给我烈酒!”

    产婆们都没注意什么时候走进来一个丫鬟,“别添乱。”

    月楹推开正中间的产婆,“我是大夫,听我的!”

    “你……”产婆恼怒。

    “听她的。”老王妃蓦地发话,产婆只好照做。

    月楹看向老王妃,老王妃向她颔首,语气不容置喙,“想做什么就做!”

    月楹得了肯定,点点头。

    她用烈酒消毒了手,对正在生产的睿王妃道,“王妃,您咬紧软布,等会儿会很疼。”

    睿王妃虚弱地回应她,为了孩子,她能忍。

    月楹深吸了口气,手伸进产道,摸到胎儿的背部,缓缓转动。

    睿王妃险些因为这剧痛昏过去,豆大的汗水滑落,太疼了!

    她咬着软布呜咽着,泪水不受控制地流出来,身子也开始发颤。

    月楹专注手上的动作,似是屏蔽了外间声音,她一手按着睿王妃的肚皮,一手抚着胎儿背部,感觉到胎儿正在转动。

    有产婆认了出来,“转体之法!”想不到这个年轻的姑娘竟然会,王妃有救了!

    “成了!”月楹喜上眉梢,她看见了胎儿的头部。

    产婆立即接手,睿王妃快没力气了,她们需要赶快。

    “头,头出来了!”

    “王妃,再加把劲啊!”

    睿王妃已经意识模糊,月楹冲着她的耳边道,“王妃,您可不能晕啊,留着力气还要教训王爷呢!”

    有道理!睿王妃最后一使劲,孩子顺利从产道脱出。

    一声嘹亮又动听地孩童啼哭声响彻整个蒺藜院,屋里屋外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是个少爷呢!”

    产婆将孩子洗干净,包好了抱到睿王妃面前,睿王妃洋溢着做母亲的喜悦,“臭子,折磨死我了……”

    月楹笑道,“那您他几下屁股出气。”

    睿王妃看了看红彤彤的,猫一般大的孩子,“要也是他爹。”

    “哈哈哈……”众人都笑起来。

    老王妃乐呵呵的,“这孩子生下来就那么费力,长大指不定多皮呢。”

    老王妃又道,“程儿,你辛苦了。”

    睿王妃摇摇头,看见孩子这一刻,只觉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月楹,你把孩子抱出去给他们看看。”

    “我……我抱吗?”月楹不知所措,她还真没怎么抱过孩子,还是刚出生的孩子,软软的,总觉得稍微用力,这孩子就碎了。

    “是你救了他,你当然能抱。”

    “抱着吧。”老王妃道。

    “那我就……试试。”月楹心翼翼抱起包被,牢记护着孩子脖颈出托着脑袋。

    孩子似察觉了有人在抱他,咂摸了下嘴,往月楹怀里拱了拱。

    “他很喜欢你呢。”睿王妃笑道,“快抱出去吧,他们该等急了。”

    孩子安安静静地睡着,月楹伸出手指戳戳他的脸,真软乎!

    感受到孩子的鼻息时,月楹心底漫上来一股奇异的感觉新生命在她手中,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月楹抱着孩子往外去,外头是焦急等待的爷爷父亲哥哥姐姐。

    孩子一露面,大家都迅速把月楹包围,“程儿没事吧?”

    “母子平安。”月楹温和的笑。

    得知睿王妃平安无事,大家都放下了心,好奇地看着这个新出生的婴儿。

    萧汐道,“他好啊,也不好看……”

    “你出生也就这么大点,还没他好看。”睿王对女儿的话不满。

    “不可能吧,我肯定比他好看。”

    父女俩只争辩了一句,睿王便迫不及待进去查看睿王妃的情况。

    萧沂靠近月楹,贴着她的耳边道,“楹楹,多谢你。”他其实也没听过什么转体之法,但不知为什么,他直觉告诉她,月楹一定可以救他母亲。

    “分内之事。”他总对她道谢,做的却不是对恩人该做的事,月楹现在也没心情计较这个。

    萧沂低头去看孩子,孩子皱巴巴的,皮肤也红,就像萧汐的,不怎么好看。

    “要抱抱吗?”月楹眨着眼睛看她,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抱着孩子的月楹,仿佛蒙上了一层母性的光辉,低眉垂眼间,眉目更加温柔。

    午后阳光正好,萧沂微微屈身,逗弄孩子,笑容慈爱。

    两人容色皆好,萧汐这么看着,忽产生一种错觉,这孩子怎么看着像大哥与月楹生的一般……

    孩子的名字是一早就起好的,名为萧泊。

    新生命出生的喜悦一扫之前的暗颓,王府里每天都欢声笑语。

    月楹更是尽职尽责给孩和产妇定时做身体检查。

    萧沂见她见天地往蒺藜院跑,眼里心里都只有萧泊,有些吃味,月楹这般不擅做女工的,竟给萧泊做起了肚兜。

    她酸溜溜道,“这样的针脚,他不会穿的。”

    月楹白他一眼,“泊哥儿才多大点,就会挑衣服了?又不是给你的。”萧沂的酸葡萄心理她一眼看穿。

    萧沂一噎,心里更酸,恨不得自己才是萧泊。

    “练练绣活儿也好,以后我们的孩子出生了,就能穿了。”萧沂淡笑着。

    月楹低头缝着肚兜,没有接茬。

    萧沂亲了下她的额头,“楹楹,我知晓你还有顾虑,终有一天,你会愿意的。”

    月楹觉得萧沂很矛盾,要强迫就干脆一强迫到底,又要征求她的同意又不肯放她走,明知道她不会同意依旧固执己见,她现在已经放弃了和他讲道理。

    反正不论怎样萧沂都不会放过她,她还是不多费口舌。

    “晚间陪我出去一趟。”

    月楹偏头,“做什么?”

    “我有个友人回京,要去叙旧。”

    “你们叙旧,我去做什么?”月楹想拒绝,但又想出去,她现在在制作的药还差几味药材,萧沂不让她出门就没办法搞到这几种药。

    萧沂像个不讲理的孩子,“楹楹,陪我去嘛。”

    月楹心里着算盘,装作不情愿的样子,趁势与他谈条件,“陪你去可以,但你要准许我去琼楼治病。”

    自从两淮回来,她就再也没有去过琼楼,琼楼的妈妈换了好几个大夫,也没再遇上向月楹这样和心意的,去找了翁婆婆好几次,希望月楹能再去她们楼里。

    翁婆婆托夏颖给月楹带信,月楹认为,琼楼是个绝佳的逃脱地点,虽不知飞羽卫的具体分布,但想来琼楼这样的地方即使有飞羽卫,数量也不会多。

    萧沂见她松了口,她与自己条件,他其实很开心,至少月楹会给他回应,不再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去琼楼可以,但夏风必须跟着你去,之前那种待到三更半夜的情况再也不许发生。”

    “这个我可保证不了,病人什么时候发病,病情严重到什么地步,都不是我可以控制的,你这要求太无理。”再了,又不是她乐意待到那么晚。

    月楹又道,“你要是真不放心,大不了亲自来接我。”

    “楹楹想让我去接你?”萧沂笑得戏谑。

    这人又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我会去接你的。”萧沂自顾自道,临走时不忘在她脸颊上偷香一口。

    月楹敛去眼中神色,淡笑起来,很好,第二步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