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第六十六章 嫁给东方及
东方及浑浑噩噩醒来, 头疼欲裂,似乎自己只是宿醉,全然不知自己在生死线来徘徊一遭。
他敲了敲脑袋, 坐起来, 蓦地发现月楹在他房里。
东方及大惊失色, 话都不清楚, “婆婆,你……你怎么在这?”
“我要是不在这儿, 你就死了!”
东方及撑着脑袋回忆, 有些零星的记忆回来,他好像吐白沫来着, “是您救了我?”
“你运气不错, 老身恰好学过几年医术。”
东方及跪在床上拜谢, “婆婆,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不必谢我,若你不带上我,也不会误了时辰进城, 更不会有此一难。”
“不, 救命之恩,要报恩的。”东方及坚持, 就算没有这位婆婆, 他也会磨蹭不回家。
月楹笑起来,“怎么报恩, 以身相许吗?”
东方及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攥紧被子,“婆婆, 这……不妥吧……”
“哈哈哈,”月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姑娘,你当真了?”
月楹轻描淡写又砸下一个惊雷,东方及骇然,“您……您……知道我是……”
她是女儿身。
“嘘——”月楹手指抵唇,“我没告诉别人。”
月楹道,“医治时需要脱掉你的衣服,你身上缠了束胸带。东方姑娘,你是从便女扮男装吗?”
东方及低下头颔首,“是,在我之前,我父亲一连生了九个女儿,算命的他命中无子,我娘也是没办法。”
他爹一连串娶了十几个妾侍,也没见哪个娘肚子里蹦出个儿子来,东方夫人没有办法,只能委屈最后出生的女儿女扮男装。
本想着这法子到东方老爷百年之后就让她恢复女儿身,不料东方夫人先走一步,东方老爷又娶了个续弦进门,
这续弦进门后一举得男,东方及也没想那么多,既然爹爹有了真正的儿子,她即便是让出家主之位也无妨,无奈她二娘野心太大,她不过是想等弟弟再大几岁让权,二娘便已经迫不及待让他去死了。
月楹听罢原委,“我会替你保守秘密。”
“婆婆,不是我不信你,只是……”若这件事让她二娘知道了,她会有大/麻烦。
“不若我也告诉你一件秘密?”月楹眨了眨眼,笑得狡黠。
东方及好奇起来,然后眼睁睁看着面前的老妇人来了一场变装秀,脱胎成了个妙龄女子。
东方及眼睛亮起来,她正缺个夫人。
—
三月后,青城人依旧还在津津乐道一个月前的那场盛大婚宴,东方家不愧是青城最大的富商,光是流水席就摆了七天。
“老头我也有荣幸吃上一次香满楼的东西!”
香满楼遍布全国,是知名度最大的酒楼。
“那鹅掌,酥软无骨,鲜掉人的舌头!”
“东方家新娶的那位少夫人,更是少见的绝色。”
有人质疑,“盖着盖头呢,你哪能瞧得见。”
“这位少夫人时常在城门口赠医施药,她带着斗篷,那日风大,我偶然见过一回……听闻她还开了家医馆呢!”
安远堂。
月楹端坐堂前,在给一位孕妇看诊,“八个月的肚子,养得有些大了,你生产的时候恐要受苦,记得多走走,别再躺着不动。”
怀孕的妇人点点头。
陪着来的中年老妇不乐意了,“你这大夫,我儿媳妇上次都见红了,多休息也是别的大夫的,怎么到你这儿躺着反而不好了?”
月楹不急不缓,“刚见红的那一段时间确实需要静养,但那都多久了,已有半年不止,胎象早就稳固。”
这对婆媳穿着还算不错,看样子是个不差钱的人家,也正是因为富裕,拼命给儿媳妇进补,补得胎儿越来越大。
中年妇女不信,“女大夫就是经验浅,我要去芝林堂,你非要来这里,走!”
月楹习惯了这样的质疑,只对那个妇人道,“你若有觉得不舒服的,尽管来找我。”
中年妇女拉着儿媳妇就走,觉得月楹是在危言耸听。
妇人被拉得一个踉跄,望着月楹,从她的眼神中,月楹知道她是相信她的,只是碍于婆婆威严,不好反抗。
妇人是得了手帕交的推荐来这儿的,这里的女大夫治好了她姐妹的暗疾,她的姐妹不仅病好了,人也变得越来越美。
“你怎么不走?”中年妇人有些不悦。
“娘,我想在这里看,而且女大夫也更方便不是吗?”
“女大夫是方便,可她医术不精,哪里好了。”
东方及就是这个时候来的,她斜倚在医馆门框上,慵懒模样尽显。
她不屑地看了眼争执的婆媳,“爱治不治,岳大夫忙着呢!”
月楹抬眸,东方及朝她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安心。
月楹却在抬眸时愣神,因为东方及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边还有个宽袍大袖的男子。
“岳姑娘……”邵然惊讶,心头微颤,东方兄的新婚妻子,竟然是她吗?
月楹淡淡颔首,淡然看着东方及表演。
妇人也被她这轻佻的眼神惹得脸热。
“哪来的白脸管闲事!”中年妇人脸色阴沉。“那女大夫你是相好的?难怪要出来招摇撞骗,原来是有个白脸要养!”
东方及轻蔑掀起眼皮,“哟,敢问您儿子在哪儿高就啊?”
中年妇人自鸣得意,神气起来,“我儿可是东方府胭脂铺的管事!”
“东方府管事…”东方及重复了一遍。
“吴叔,咱家胭脂铺是谁管的?”东方及问着后方人。
吴管家恭敬道,“城南有两家,城北有三家,城西有四家,城北少了些只有一家,少爷问的是谁?”
中年妇人一听这称呼就心里鼓,吴管家穿得不俗,比她身上的衣料都要好,一个管家尚且如此,更遑论少爷。
东方及像是闲聊,“这位老夫人,您儿子叫什么?”
妇人机灵,拦了拦婆母,“这位少爷,是我婆婆出口欠考虑,妇人在此替她道歉,还望少爷原谅无礼之举。”
中年妇人还有些不忿,“谁让你自作主张道歉!别以为肚子里踹这我屈家的肉就能做我的主了!”
东方及恨不得捶这臭老婆子一顿,有这么个好媳妇不知足,非要作死。
吴管家道,“姓屈的只有城北的屈宿,年二十又二。”看年纪与这中年妇人的对得上的。
“那便换了吧。”
中年妇人听见自己儿子的名字,这才慌了神,“你你……是……”
东方及双手抱拳,哂笑道,“在下复姓东方。”
屈母双腿一软,没撑着倒在了地上,旁边儿媳妇都没来得及扶。
她她!都做了什么!
儿子辛苦五年才得来的管事之位,她竟然就这么丢了!
屈母后知后觉,那位女大夫,莫不是新进门的东方少夫人?
屈母想通时,已是来不及了,她往前爬了几步,想扯住东方及的衣衫下摆,“东方少爷,是老妇人有眼不识泰山,口出狂言。宿儿他是无辜的呀,他不该受我拖累。”
月楹眼神示意差不多了。
东方及很听话,“家风不正,也是错。屈管事忙于公事,家中事管得太少,还是少让他做些活,多陪陪家里人吧,当个副管事正好。”
这已经是东方及最大的温柔,骂了她,还想有好果子吃,不可能!
就这还是再看屈宿的媳妇怀孕了的份上,他们东方家最不缺的就是管事。
妇人不禁怨恨起屈母来,但终究是婆母,还要忍着脾气,“还不快将老夫人扶起来。”
身后侍女赶紧动手,带着屈母与妇人离开了安远堂。
月楹笑看,“你呀,吃不得一点亏!”
东方及眯眼笑,“就这个脾气,改不了!阿月,家里太无聊了,成日的看账本子,过几日,咱们去游湖吧,梦泪湖的晚莲盛开,是我们青城一景,外城的人都有赶来看的。阿月,咱们去瞧瞧吧~”
他语气不自觉带了些撒娇。
“这时节还有莲花?”都快九月末了。
“晚莲晚莲就是开得晚呀,阿月,去吗?”
月楹铁面无私,“不行,我还有些病人。”
“阿月~你日日都有病人,就不能歇一歇陪我几日吗?阿月阿月阿月——”东方及叫个没完,大有不喊到月楹答应誓不罢休的架势。
“好好好,我答应,你安分些,还有客人在呢。”月楹习惯了她的粘人,她知道面前人是个姑娘不觉有什么,其他人不知道呀。
东方及达成目的笑得灿烂,挽住月楹的手臂,靠在她肩上,“我就知道,阿月你最好了~”
吴管家的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家少爷在少夫人面前,实在太没眼看!
邵然心尖酸涩,她嫁人了。月楹脸上的笑意不是假的,邵然即便心有不甘,从的风度也不容许他失态。
东方及像是才想起来,“我都忘了,这位是邵然邵公子,芝林堂的少主人,你前些日子不是缺一批药材吗,他有药材,我就把人带来了。”
邵然道,“我与岳姑娘是旧识。”
邵然贴心地没有提起月楹以前的身份,虽不知萧沂为什么会放手,但她现在很幸福,就不必扰她。
有些事,终归是缘分不够。
“邵兄认识我们家阿月啊,那一定知道她高超的医术喽。我家阿月很厉害对不对?”东方及宛若一个活体夸夸机。
自从月楹救了她,她走哪儿夸哪儿,见着谁都要吹嘘一遍,在外人看来,就是个“炫妻狂魔”。
月楹拉了拉她,对邵然道,“阿笈言过,邵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岳姑娘的医术我曾见过的,东方兄所言不算虚。”
东方及得了人附和,高兴起来,“是吧是吧。阿月你别谦虚。”
东方及话还喜欢往她身上靠。月楹无奈摇头,推了推她脑袋,根本推不动,“你放开些,我还要与邵公子谈药材的事。”
“哦,你谈呗。”东方及搬来椅子,铺好软垫,“阿月,坐。我来时还去七香斋买了你爱吃的点心。”
放在邵然眼里,东方及实在宠妻,难怪岳姑娘会选他。
随后的谈话邵然心不在焉,因为对面的东方及着实有点引人注目,不停地给月楹投喂。
邵然不愿满目都是他们恩爱,快速结束了对话,“都按岳姑娘…不,东方夫人的价吧。”
他换了称呼,同时也在心里与她划清界限。那是别人家的夫人。
月楹自然高兴,“多谢邵公子了。”
夫妻两个送邵然出门,邵然隐去眼中落寞,“不必送了。”
邵然抱拳告辞,背影有些萧瑟。
东方及看上去大大咧咧,其实粗中有细,她笑起来,“阿月,这邵公子,是不是对你有意啊?”
月楹怔住,在两淮时,他险些被萧沂砍手都不出她的下落,虽然邵然的确不知她的藏身之处,却也足以体现他对她并不单纯。
“你胡什么,醋了?”月楹着哈哈。
“对呀,醋了醋了,阿月我吃醋了……”
她又开始了!
月楹懒得理她,“我还要去切药。”
“我帮你,正好与你讲讲府里的事情,阿月的药实在太好用了,我二娘……”
东方及絮絮叨叨开始讲述,声情并茂抑扬顿挫,月楹觉得她要是哪天破产了,靠书也能吃上饭。
嫁进东方家不过是为了帮阿笈的忙,她二娘联合她爹给她娶亲,不论娶谁都对人家姑娘不公平。
月楹对嫁娶之事无妨,又知晓她身份,是最合适的人选。
作为交换,东方及送了她一家医馆。
月楹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东方及道,“你人都嫁过来了,送你点聘礼怎么啦?人参鹿茸要不要买个几百斤屯着?别客气!”
月楹被这壕无人性的发言震慑,然后心安理得,一家医馆东方及是真不放在眼里。
东方及成亲后,东方老爷迫不及待放权,他老了,想颐养天年。这一举动差点没把她二娘的鼻子气歪!
“我二娘以为我不成亲是有隐疾。”东方及确实装过不举来逃避成亲,这次把月楹带回去,她又会医术,顺理成章地编了个月楹治好了他的病,于是非卿不娶。
东方及答应娶亲让焦二娘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她只能换个思路。让他们夫妻俩闹矛盾。
焦二娘便接来自己的侄女到东方府,她认为只要是男人,就爱色,她侄女焦娇人比花娇一定能让东方及动心。
月楹正好不想应对这些破事,假装与东方及吵架搬到了医馆住。
“阿月,我好苦啊。她竟然给我下合欢散,那东西是能乱吃的吗?我只好给她下了点泻药还回去,我真是太善良了。”
月楹嘴角直抽,姐妹,你是不是对善良有点误解。
“还有那个焦娇,穿得跟个青楼女子似的,成天往我身上扑。”东方及故作愁眉苦脸,施施然道,“你是不知道,我为了保住清白,做了多大的努力!”
“你是指给焦娇下药,让她满脸红疹这种努力吗?”
东方及咯咯笑起来,“阿月,你都知道了啊。”
“都是吴叔告诉我的。”
吴管家是真以为两人吵架,拼命在中间当和事佬,府里有什么消息,事无巨细地往这里传。连东方及的挑食他都能成,少爷是想您想的吃不下饭。
不知不觉,她已经在青城待了三个月。
京城的事情,恍如一场迤逦的梦,在记忆中渐渐被淡忘。
京城。
“冤枉啊!”一个女子凄声叫着,“官兵强抢民女啦!”
周遭众人有想上前帮忙的,却畏首畏尾,若是一般的官兵,帮了也就帮了,可这是飞羽卫,老百姓没有一个敢出头的。
萧沂居高临下,“带走。”
皇帝给了他一个明面上的身份,让他便于辅佐萧澄。
被拖走的女子哭得梨花带雨,“大人,为什么?”
萧沂拧眉,“聒噪。”
底下人立马会意,堵住那女子的嘴,强势带走。
“等等!睿王府世子便可如此强抢民女吗?”
众人凝神看去,只见一白衣公子挺身而出,来人正是邵然。
“公子,救命,女子不知犯了何罪?”那女子像抓住救命稻草。
他才回京城,就看见萧沂如此做派,真是替岳姑娘不值。
“邵……然?”萧沂回忆了半晌才从犄角旮旯里把关于他的记忆翻出来。
萧沂冷眼看着,“别多管闲事,有时你看到的,并非全部的真相。”
正哭泣的女子一抖,拉了拉衣领遮住纹在后颈的三叶花,继续向邵然求助,“公子,救我!”
邵然身后的仆从也拽着人,“少主人,那可是飞羽卫,不可!您自己不怕,也可要考虑邵家!”
邵然被困住,萧沂一挥手,“走。”
邵然忿忿,恨自己没有能力阻止,暗骂了句,“幸好岳姑娘已经离开了王府,萧沂真是令人不齿!”
还没走远的萧沂耳朵动了动,眸间浮现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