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 末山秋狝已毕,銮驾启程……
末山秋狝结束后, 銮驾准备启程回京,末山距离京城有两三日的路程,夜里安营扎寨, 李商正在皇帐里批奏折子,这一个多月,折子堆积如山,不知不觉就已到了三更,御前总管文冬来送了几遍茶,催促李商早些安歇,李商嫌他聒噪,赶他到帐外守着。
初冬的夜里, 寒意渐渐袭来,皇帐里虽点着火盆, 李商坐的久了,仍旧觉得有些发冷, 他放下御笔,搓了搓双手,原本要接着批折子, 就听帐外传来文冬的声音,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请见。”
听是皇后来了, 李商放下笔,抬头道,“宣。”
立时,文冬引着皇后杨氏进到帐内。
杨氏带着宫女行礼,温和的声音道,“臣妾瞧见皇帐里的灯火一直亮着, 料想皇上必定还在忙于政务,特意叫人炖了一盅燕窝粥来给皇上宵夜。”
他二人是少年结发夫妻,杨氏作为一国之母,素来温良恭谨,李商对她一向敬重,他笑道,“朕刚好饿了,皇后来得很及时。”
杨氏笑了笑,从文冬手里接过热手帕,递给李商擦手,又从宫女手中端来燕窝粥奉到他面前。
温热的燕窝粥吃下肚,李商意犹未尽,杨氏耐着性子劝道,“夜里吃多了恐不克化,皇上每日操劳国事,又日日批折子到深夜,在末山行宫也不曾见你歇息,还望皇上保重龙体,皇上龙体康健,方才是百姓的福气,是朝廷的福气,更是臣妾的福气。”
李商笑到,“朕的身子自个儿知道,这几日折子积压的多了才略微有些晚,平日这个时候早歇下了。”
一旁的大总管文冬见帝后和睦,满脸堆笑的对杨氏道:“皇后娘娘明鉴,今儿夜里皇后娘娘不来送这盅燕窝粥,还不知皇上要几时才能歇下呢,老奴但凡劝几句,皇上就嫌老奴多嘴。”
李商指着文冬笑骂,“胆子当真是越来越大,正经差事干不好,倒学会在皇后跟前儿来告状,明儿就罚你去扫长街。”
文冬悄悄看了帝后一眼,假装苦着脸道,“要是能劝得皇上保重龙体,老奴认罚,别长街,就是整个皇宫大内都情愿扫。”
帝后被他的苦瓜脸逗笑了,杨氏对李商道:“臣妾斗胆替文总管求情,扫长街的惩罚姑且记下,准许他服侍皇上,好将功折过。”
李商瞪了文冬一眼,道,“还不谢过皇后。”
文冬朝着杨氏躬身道,“老奴多谢娘娘。”
话间,宫女送来洗漱等物,杨氏亲自奉上茶水给李商漱口,李商碰到她冰凉的手,又瞧见她衣着单薄,便道,“外面夜深露重,出门怎么也不多穿件厚衣裳,冻坏了岂不是身子遭罪。”
罢,他脸色一沉,对杨氏身后的宫女道,“皇后忘了,你们也不提点一些,如此疏忽大意,不配待在皇后身边。”
那宫女唬得双膝跪地,杨氏扶着李商坐下,道,“臣妾来得急,不怪她们。”
李商叫文冬取来自己的裘衣披在杨氏身上,并道,“正好这回猎了几件好皮子,你和淑妃几个人分一分,也做两件大髦衣裳过冬。”
这是莫大的体面,杨氏笑着道,“多谢皇上赏赐,臣妾就替淑妃妹妹等人先谢过皇上。”
文冬和宫女悄悄退下,大帐内只剩帝后,杨氏自进帐内后事事亲力亲为,李商道,“这些粗活,自有宫女太监伺候,何需你亲自动手。”
杨氏笑着道,“你我二人是夫妻,服侍皇上原是臣妾的本份。”
“来,过来坐。”李商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让杨氏挨着他坐,杨氏顺从的坐下,李商握着她的手,道,“这一年眼瞅着就要过完,去年二皇子和三皇子大婚,今年太子大婚,接二连三的事,皇后受累了,这些日在末山,我看你似是清减许多,回宫需得好好调养身子。”
听了李商这番话,杨氏心中大感熨帖,她道,“只要是喜事,臣妾就不觉着累,况且皇上日理万机,为国事烦忧都不曾累,臣妾又岂敢一个累字呢。”
帝后了半日体已话,李商见她面色犹豫,便道,“你从进来就心事重重的模样儿,莫非是有事要跟朕?”
杨氏眼圈儿一红,她起身跪在李商脚边,俯身道,“臣妾有负皇上的信任,特来请罪。”
李商诧异的问道,“究竟是甚么大事,皇后何至于行此大礼。”
回想此事,杨氏心痛不已,她悲伤道,“此前,太子妃随驾末山行宫时,就已身子不适,臣妾没能早日察觉,等到太医来禀报,太子妃腹中的胎儿再也未能保住。”
到这里,杨氏的眼泪夺眶而出,李商大吃一惊,当日太子妃因病请旨回宫,他隐约也听到一些传闻,却并未往心里去,此时听竟是产,一时之间,李商迟迟没有言语。
太子妃产,最心疼的莫过于杨氏,自太子大婚,她就盼着太子妃能早日怀上龙胎,可惜天不遂人愿。
“秋狝是大事,臣妾只怕皇上得知此事烦心,因此做主隐瞒皇上,借口送太子妃回宫养病,臣妾今日来请罪,一来是犯了欺君之罪,二来是不曾照顾好龙裔,还请皇上降罪。”
罢,又是俯身一拜,李商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将错处全揽到自身,何曾再忍心责怪她,于是扶起杨氏,道,“皇后何罪之有?你隐瞒朕实属无奈之举,太子妃产,依朕来看,许是末山杀气太重,太子妃怀着身孕的人,不得是冲撞了,再则也是她身边的管事嬷嬷不中用,明儿发落了再换好得来,皇后不必太过自责。”
至于太子妃产,虽有遗憾,好在太子和太子妃尚且年轻,只要调养好身子,总会再有的。
李商安慰了杨氏几句,又唤来宫女伺候她洗漱,当夜,留皇后在帐内歇下。
过了两日,銮驾回宫,宫内各处扫一新,谢宝扇随着坤安宫的众人在殿外迎接,不久,只见皇后的凤辇远远而至,人群下跪请安,凤辇落地,宫女太监簇拥着杨氏进到正殿,谢宝扇这才回到西院。
一直到梅靖出了月子,李嬷嬷才从东宫回来,彼时京里已下了第一场初雪,宫里的人都换上冬衣,这次例休谢宝扇不曾回府,当日她从杨涛口中得知梅靖产,就托了披香殿的李守德往家里送了信,家里却并未给她回信。
李嬷嬷回来的这日,谢宝扇原本在屋里对账,她听到屋外传来动静,开窗一看,就见李嬷嬷站在院子里,喜则是指挥太监往屋里搬东西。
谢宝扇收起账本,开门道,“嬷嬷,你们回来了。”
李嬷嬷冲她点头,喜亦欣喜的道,“宝扇姐姐,你还好么。”
谢宝扇走到对面,她见李嬷嬷和喜都消瘦了,想来是在东宫不习惯,便道,“嬷嬷辛苦了。”
她们有将近一月有余不曾见面,彼此都有许多话要,李嬷嬷对谢宝扇道,“我稍后换了衣裳需得去拜见皇后娘娘,等会子再细细叙话。”
太监们已经把东西送到屋里,李嬷嬷更衣梳洗,不一会儿,她带着喜往坤安宫的正殿去见杨氏。
李嬷嬷去了很久,直到午后才回到西院,谢宝扇来到李嬷嬷的屋里,重新问过安,李嬷嬷道,“你托人送到东宫殿的东西我收到了,劳你费心。”
自从谢宝扇上回见到杨涛,每隔几日就会送些东西过去,有时也会给杨涛准备一些,东西倒不见得有多贵重,所谓拿人手短,杨涛承她的情,两人偶然见面,就会聊上几句闲话。
谢宝扇假意气恼,她道,“嬷嬷跟我这么客气,你是我的教导嬷嬷,我送你日常用的东西,难道还值当你一句谢?”
回到西院,李嬷嬷整个人的神情变得松快多了,她靠着炕上的引枕,对谢宝扇道,“太子妃产,皇后娘娘发我去伺候太子妃,并非我有意瞒你,实在是非常时期,娘娘有命在先,此事不得声张。”
谢宝扇笑着给李嬷嬷斟了一杯茶,她道,“嬷嬷职责所在,我岂会怪你。”
圣驾回宫没过几日,宫里关于太子妃产的事就流传出来,杨氏治理后宫严谨,此事私下传了两日,就再听不见有人议论。
谢宝扇来的时候,已把近日核算过的账册一并带来,李嬷嬷却看也不看,她道,“你做事细心,我对你很放心。”
谢宝扇跟着李嬷嬷快两年,得了她这句话,只觉得不枉费她平日认真学习,她道,“没有嬷嬷用心教我,我还不知在哪个宫里浑浑噩噩的蹉跎时光呢。”
李嬷嬷慈爱的看着她,道,“我看不会,你这孩子在哪里都能把日子过好。”
两人了半日话,谢宝扇犹豫片刻,问道,“嬷嬷,不知太子妃的身子如何了?”
李嬷嬷暗自叹了一口气,这回太子妃产,原先身边服侍的嬷嬷全都受到牵连,那些嬷嬷有些是太子妃从娘家带来的,有些是宫里派遣到她身边的,一夜之间丢了性命,太子妃猛然见识宫里的残酷血腥,仿佛受到不的惊吓,忧思过度,将养多日才略微好转。
“太子妃年纪轻,只要调养好身子,孩子很快就会再来的。”李嬷嬷道。
谢宝扇低头不语,梅靖刚到京里没多久,她就离家进宫,她记得梅靖喜爱诗词歌赋,和三妹妹谢宝镜兴趣相投,上回在坤安宫匆匆一见,先前那个天真可爱的姑娘她几乎快要不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