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 谢宝扇回宫没过几日,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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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宝扇回宫没过几日, 家里就传来信儿,是福华长公主下帖,邀请谢宝瓶到念慈庵住, 这是极大的体面,况且谢宝瓶自己也愿意,严氏回禀过高老太太和谢之华,点了妥当的丫鬟婆子,备上谢礼,她亲自送谢宝瓶去念慈庵。

    一眨眼,过完元宵,宫里的日子渐渐平静下来, 这日,喜慌慌张张的进门, 谢宝扇正在对账,她见她眼圈儿红红的, 脸上憋得通红,拉着她的手坐下来,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轻声道, “喜,谁惹你哭了, 是不是安儿?”

    喜的泪珠开始往下掉,她抽噎着道,“宝扇姐姐,赵……赵侧妃死了。”

    谢宝扇大吃一惊,她站起身,不敢置信的道, “怎么会呢,我前几日还见到她呢。”

    她前日被召进东宫时,还和赵侧妃过话,那赵侧妃是大理寺卿的女儿,性情和善,话轻声细语,比谢宝扇还要一两岁,平日瞧着她身子也算健壮,好端端的怎会突然死了。

    去年太子妃产,喜和李嬷嬷在东宫时常看到赵侧妃,只因她温柔和气,东宫里的太监和宫女都十分喜欢她,喜揉着眼睛,低声道,“是真的,我刚刚听正殿的莲心姐姐的,嬷嬷也知道这事,莲心姐姐还叫我们不要声张。”

    既是不能声张,可见死得必定蹊跷,谢宝扇怔怔的,她想起那日从东宫离开,赵侧妃送她到门口,还让她有空再来,她每回笑时,嘴角边就会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谁知再听闻她的消息,竟是她的死讯。

    原本是花儿一样的年龄,还未曾真正绽放,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逝在深宫里,谢宝扇心头发涩,忍不住流下眼泪。

    两人相对着默默哭了半日,谢宝扇擦干泪,她见喜还在抽泣,道,“走出我这房门就别哭了,叫人看到不好。”

    喜在宫里多年,自然知道这事的厉害,她胡乱点了两下头,呆呆的坐在谢宝扇身边,谢宝扇转头望着窗外,院子里有一株瘦的梨树,今年春早,梨花早早开了,只是天气乍暖还寒,昨夜下了一场春雪,刚开的梨花被落了满地。

    赵侧妃就这么走了,谁也不曾提起过她,仿佛宫里从来没有这个人似的,谢宝扇隐约从杨涛口中得知,赵侧妃是吞金自尽。

    起因是她在伺候太子时,无意了一句话,似乎冲撞了太子,惹得太子暴怒不已,当即剥去她的衣衫,当着宫女太监的面前,用马鞭抽了她一顿,彼时太子妃梅靖在坤安宫给杨氏请安,别的侧妃和侍妾谁也不敢相劝,等梅靖赶回东宫,那赵侧妃已被得遍体鳞伤。

    赵侧妃虽是家里的庶女,却也是千娇万贵长大的,何曾受过此等的羞辱,夜里悄悄避开众人,一连吞下数十颗金花生,就这么一睡不起。

    她原是正经受过册封的侧妃,不明不白的死了,东宫知会了赵家一声,赵家来人看过,便匆匆下葬,几人再过问。

    赵侧妃的死,让谢宝扇变得越发沉默寡言,若非必要,她很少再走出西院儿,常常一整日就待在房里整理账册,太子和太子妃也几乎不再召见她。

    不知不觉,便到了花朝节,沉寂多日的后宫忽然变得热闹起来,宫里这几年没进新人,数来数去就是那几张老面孔,杨氏在花朝节这日,特地请了各家的姐们入宫赏花,谢宝镜做为信国公府的嫡女,也收到邀请进宫,不过当日谢宝扇留在西院儿当差,姊妹二人并没有见面。

    没过几日,谢宝扇就收到花朝节这日的花销账册,核算账册时,有一笔账她来回算了三遍都对不上,李嬷嬷见她已有些急躁,道,“罢了,歇一会子吧。”

    谢宝扇拨了一下算珠,道,“我不累。”

    近来谢宝扇瘦了许多,下巴尖尖的,瞧着就让人心疼,李嬷嬷叫来喜,道,“前儿不是领了两个风筝嘛,我带你和你宝扇姐姐去御花园放风筝。”

    花朝节那日放风筝,谢宝扇虽未曾去过御花园,也在西院儿见到了满天飞舞的风筝,这是主子娘娘和各家姐才有的体面,喜找管事公公要了两个风筝,原是留着自己顽儿的,这会儿听李嬷嬷要带她俩去放风筝,欢喜的道,“多谢嬷嬷。”

    她欢欢喜喜的回房去拿风筝,谢宝扇笑了一下,道,“嬷嬷,这不合规矩。”

    李嬷嬷慈爱的一笑,慢条斯理的对谢宝扇道,“我在宫里伺候了皇后娘娘大半辈子,这点子体面还是有的。”

    话之时,喜已经拿着两个风筝来了,后面还跟着安儿,两个风筝一个是燕子,一个是蝴蝶,她举到谢宝扇面前,问道,“宝扇姐姐,你要选哪个?”

    谢宝扇道,“你先选吧。”

    安儿蝴蝶好看,让喜选蝴蝶风筝,喜依了他的主意,选了蝴蝶,把燕子的留给谢宝扇。

    李嬷嬷见她们分好风筝,带着三个孩子一起往御花园去了,几日前,御花园里刚举办花朝节,到处都是花红柳绿,树枝上还挂着没摘下的彩带,五颜六色的彩带在风中飘扬,好看极了。

    喜找到一个空旷的地方,她牵线,安儿举着风筝,只是两人始终配合不好,一个跑得快,一个跑得慢,好一番折腾才将风筝送上天。

    李嬷嬷和谢宝扇一起抬头仰望天上的风筝,喜在远处向她招手,李嬷嬷看着她,笑着道,“去吧。”

    谢宝扇有些难为情,李嬷嬷笑看着她,她才过去,安儿替她扶着风筝,两人一路跑,借着东风,安儿松开手,那风筝跌跌撞撞升上天,喜喊道,“宝善姐姐,我们来比一比,看谁放得高。”

    谢宝扇许久不曾放风筝,她被激起斗志,一手扯着线,时松时紧,那风筝越飞越高,风筝上的竹哨发出一阵悦耳的声音,一旁的安儿拍手叫好,为她俩鼓劲儿。

    不大一会儿,谢宝扇的风筝只剩一个黑点,就在这时,一队仪仗由远及近,谢宝扇太过入神,只顾手里的风筝,并未留意有人来了,直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她方才回神。

    走来的人是帝后,身后是随侍的宫女和太监,谢宝扇一惊,手中的风筝线挣断,半空中的风筝飘飘摇摇的飞远,谢宝扇顾不得风筝,屈膝行礼,嘴里道,“皇上万安,皇后娘娘万安。”

    帝后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李商见谢宝扇半蹲在地,手里还拿着线轮,便道,“起来吧。”

    谢宝扇起身,退到李嬷嬷身旁,杨氏微微一笑,对李嬷嬷道,“本宫和皇上沿着芙蓉池散心,远远看到有人在放风筝,只当是个哪宫的嫔妃,不想竟是你们。”

    李嬷嬷欠身道,“搅了皇上和娘娘的清静,请皇上和娘娘恕罪。”

    本是不值一提的事,杨氏又看着谢宝扇,她温和的道,“花朝节那日,你们家太太和三姑娘进宫,原该放你一日假,叫你出来同乐,谁知事多就忘了。”

    谢宝扇低着头,道,“娘娘惦记着臣女,臣女受宠若惊。”

    李商笑了一声,他对谢宝扇道,“你倒乖觉。”

    那只燕子风筝早就消失,空剩一支线轮,李商喊来随身的太监,道,“去把那风筝寻回来,等会子还给谢女官。”

    太监去了,谢宝扇向李商屈膝行了一礼,道,“多谢皇上。”

    谢宝扇穿着一身青衣,宫里的女官们都是一色儿的衣裳,只因她本身容貌出众,站在一丛海棠花边,越发显得亭亭玉立,惹得李商多看了她两眼,杨氏心思细腻,她轻轻一笑,对谢宝扇道,“本宫听李嬷嬷,你总是闷在屋里做事,等闲不出门一步,亏你能坐得住,今日日头好,陪本宫四处走走吧。”

    罢,她扭头看着李商,道,“皇上,臣妾带着这丫头,你不嫌吵闹吧。”

    李商看了谢宝扇一眼,笑道,“朕虽只见过她几次,仿佛记得她性子安静得很,不像是个聒噪的人。”

    帝后一边,一边往前走,李嬷嬷带着谢宝扇跟随其后,前面就是芍药圃,寻常芍药要等四月才能开花,御花园的芍药是精心在花房里培育,如今各样儿品种的芍药千姿百态,一团红一团粉,引来几数彩蝶相互追逐。

    杨氏看到芍药花开得热闹,叫来谢宝扇,道,“你去挑好看的剪几枝,一会子叫人送去皇上和咱们宫里插瓶。”

    谢宝扇一楞,皇上和皇后宫里要插瓶,何曾用得着她,只需吩咐一声,自有新鲜的芍药送上。

    杨氏眼角带笑,一直看着她,谢宝扇不得不轻声道,“是。”

    谢宝扇带着两个宫女,提着花篮在芍药圃里穿行,李商看得忘形,就连杨氏和他话都没听到,半晌,他回神,笑着对杨氏道,“往常总人比花娇,今日可算是见着了。”

    杨氏只笑不语,春上赵侧妃自尽,她费尽心力遮掩此事,到底有些风言风语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太子冲动易怒,惹得皇上对他不满,连带着也不常来她的坤安殿,她心知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急躁,终于,他在冷落她多日之后,又想起她这个发妻。

    杨氏顺着李商的的视线看向谢宝扇,她挑中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粉色芍药,在她摘花的时候,一只蝴蝶落在她的肩头,这一人一花一蝶,果真像是画中的情景似的,难怪看迷了皇上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