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第 153 章 谢宝扇终于在宁寿宫召……
谢宝扇终于在宁寿宫召见了谢宝琴和谢家人, 谢家的后人虽是戴罪之身,只因有谢宝扇这个当朝皇太后,进宫后倒也无人胆敢对她们不敬。
且谢宝琴姑嫂二人入了宫门, 先有嬷嬷来教导规矩,便有引路太监领着她们来到宁寿宫,此时银环早已在门口静待半日,那引路太监看到银环,三步并做两步上前请安问好,银环塞给他一个荷包,笑道,“劳烦公公跑这一趟。”
这太监先前已经收了谢家人的赏, 于是假意推辞,道, “原是我的职责,哪里敢收姑姑的赏。”
银环道, “拿着吧,这么热的天,回去吃些瓜果受用。”
太监这才不再推辞, 他把人送到宁寿宫, 便兀自离去,银环这才转头看向谢宝琴和严氏, 她向旧日的主人问了一声安,道,“娘娘等候多时,请大奶奶和姑奶奶这就随我进来。”
银环进宫历练多年,处事不惊,哪里还像先前那个丫鬟, 严氏难免有些五味杂陈,她心道,一个不起眼儿的丫鬟,原本主子不得势,素来在信国公府没人拿她当回事,谁知谢宝扇一朝登天,连她都跟着发达起来了,反观她们这些正经的骨肉亲人,想见一面谢宝扇,还得先讨好这些奴仆。
这不禁让她又想起谢宝扇身边的另一个丫鬟珊瑚,这些年,珊瑚代替谢宝扇理她的私产,先后置办起宅子,养着一屋子家仆,出门前呼后拥,人人都要称呼她一声李老板,哪里像她们,再提起谢家人,又还有几人能记得呢。
严氏不尴不尬的和银环了一声招呼,倒是谢宝琴,毕竟没见过银环,不像严氏拉不下脸,她塞给银环一份厚厚的红封,笑道,“早就听银环姑娘是娘娘身边的贴已人,烈日炎炎等在这日头底下,姑娘受累了。”
银环没收谢宝琴的赏,她道,“姑奶奶何须这些客套话,是娘娘特意发我来接你们的。”
她不收,谢宝琴也便没有坚持,那银环带着她们进门,一路径直来到内殿,刚进里面,丝丝凉气沁人心脾,暑气顿时解了大半。
正堂安置着一架紫檀雕花的屏风,绕过屏风,她们进了谢宝扇的起居室,银环隔着珠帘传话,“娘娘,大奶奶和大姑奶奶到了。”
珠帘闪动,里间影影绰绰,随际传来谢宝扇的声音,“进来。”
银环起珠帘,请严氏和谢宝琴入内,那严氏进屋后,先飞快的抬起眼皮看了一下,只见屋里一应的陈设精致奢华,靠角落的地方,安放着四个海水龙纹大瓷瓮,里面盛着满满的冰块,瓮里正冒着凉气,东边湘帘半卷,在地面投着半截日光,谢宝扇一身宫装,端坐在主位,她身后站着两个宫女,正在给她轻轻扇。
严氏和谢宝琴目光微垂,不敢随意张望,她二人上前向谢宝扇行礼,谢宝扇赐坐,接着有宫女奉上新鲜的瓜果冰饮,待到宫人们退下,谢宝扇量着久不见面的家人。
几年不见,严氏越发有些老了,谢家经此大变,原先的当家主母严氏受不住击,身子彻底病倒,现如今管家的人变成严氏,今日她穿着一身簇新的衣裙,头上插戴三两件首饰,虽然比不得从前富贵,却也还算沉着稳重。
另一边的谢宝琴则比严氏穿着更为体面,她夫家虽受到谢家牵连,丈夫的功名被革去,不过陈家在宁波是当地的名门望族,据闻陈寅亮待她不错,是以谢宝琴的日子还算好过。
谢宝扇开口道,“一别数年,家里还好么?”
严氏微微抬头,她对谢宝扇道,“太太身子不好,常年病歪歪的,这回也不得进宫来向娘娘请安,还请娘娘恕罪。”
谢宝扇一笑,没有作声,严氏恨她都来及,又怎么肯进宫向她这个昔日的庶女低头呢。
“晃儿呢,哀家听珊瑚,晃儿的学问不错。”谢宝扇道。
信国公府被抄家时,甘姨娘所出的谢晃年幼,是他们这支唯一幸存的哥儿,而今由严氏这个长嫂代为抚养,严氏和谢昂多年无子,她待谢晃犹如亲子,尽心尽力,再无挑剔之处。
“这孩子还算用功,前几日,家里托人请了西席,可惜那先生的学问一般,别得不怕,就怕耽误晃儿长进。”
罢,她看了谢宝扇一眼,指望她看在亲兄弟的份儿上,能把谢晃送进太学里读书,最好能在皇帝身边做伴读。
谢宝扇默默不语,太学里都是侯门公府出身的孩子,十个里面,倒有八个与原信国公府有仇,就算她这个亲姐姐是皇太后,谢晃保不齐也要受人冷眼。
严氏暗暗觑了谢宝扇一眼,见她不语,少不得有些忐忑不安。
这时,只听谢宝扇道,“先给晃儿慢慢寻摸好的先生,至于那太学,先缓几年,等晃儿长大了,倘若他能在京里立住脚跟儿,哀家自有办法抬举他。”
严氏不禁有些失望,却也不敢表露在脸上,眼下整个谢家就靠着谢宝扇,谢宝镜虽进了摄政王府,听闻她连摄政王的面都没见过几回,严氏心知是指望不上的。
“娘娘得是,我们都听娘娘的。”严氏道。
诺大一个谢家,现今没剩几个人,这姑嫂三人彼此沉默一阵,严氏稍有犹豫,开口道,“娘娘,五妹妹走了。”
谢宝扇闻言大吃一惊,她问道,“这是几时的事,哀家怎么没听过?”
严氏眼圈儿微微发红,她回道,“今年春上就走了,甘家没送丧信儿到燕北,我们也是回京后才知道的。”
当年谢家族人被驱逐出京,甘姨娘带着一双儿女要投奔她娘家,严氏不允,一家子去了燕北,谢家突遭变故,严氏的脾气逾发古怪,几位姨娘在她手底下过得战战兢兢,那甘姨娘受不住严氏的搓磨,到底撇下几岁的哥儿,带着谢宝珠回京了。
先前,谢宝扇隐约听到珊瑚提过,是谢宝珠做了甘义的填房,谁能想到再听到竟是她香消玉殒的消息。
谢宝扇眼前浮现出闺阁中姐妹们一起作伴的日子,谢宝珠心高气傲,不服气谢宝镜这个嫡姐姐,也看不惯她这个庶姐姐,她俩要是遇到一处,多半会拌嘴儿,偏偏谢宝珠胸无城府,又心直口快,从来没在她身上讨到好儿。
“怎么死的,可有发人到甘家去问过?”
严氏眼里浮出泪光,碍着规矩不敢哭出来,她道,“问过,甘家是病死的,甘姨娘私下悄悄告诉我们,是被她男人气死的,她嫁的那个男人,吃喝嫖赌无恶不作,五妹妹产,还没出月子,老婆就撺掇着那男人欺负五妹妹,五妹妹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没了。”
坐在她一旁的谢宝琴跟着红了眼眶,谢宝扇心里发堵,却哭不出来,她只觉得心头沉闷,从前在信国公府,她最不喜欢谢宝珠,可也从来不曾想过她会不得善终。
她进宫做女官的那几年,谢宝珠已许了人家,性情渐渐变得稳重,她还记得有一年元宵节,阖家聚在一起猜灯谜,谁想那欢快的日子竟会一去不回。
一直没有被问话的谢宝琴拭了拭眼角,她见谢宝扇怔怔的不话,便道,“娘娘也不必太介怀,逝去的人已经逝去了,咱们活着的人,还需好好活着。”
谢宝扇静了一会儿,问道,“甘姨娘还在甘家?”
严氏摇头,她道,“甘家她是待不下去了,她想回来,可太太不答应,二来她那样要强的性子,我又担心她白白带坏了晃儿。”
谢宝扇看着严氏,道,“这几年,咱们家死的人够多了,她若是留在甘家,只怕没几日好活,能救她一命就救她一命吧,横竖是大嫂子当家,甘姨娘是个聪明人,会安份守已的。”
严氏默默点头,她道,“是,我过几日发人接她回家。”
完谢家的事,谢宝扇又看着谢宝琴,谢宝琴与她记忆里的那个长姐相比,似乎略微丰腴一些,谢宝扇道,“哀家听摄政王起,这回摄政王一行南下,陈家出了不少力,尤其是陈家姐夫,眼光长远,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谢宝琴慌忙道,“这都是我们份内的事,哪里当得起摄政王一句称赞。”
陈家的根基在宁波,费尽心机搭上摄政王这条人脉,恰逢千秋节举办蹴鞠比赛,陈家千方百计弄到一个名额,就是为了能在谢宝扇和摄政王面前露脸。
此时谢宝扇摄政王提到过陈家,那谢宝琴顿时觉得陈家的辛劳没有白费。
谢宝扇对谢宝琴道,“摄政王知人善用,陈家姐夫只要踏实本份,摄政王会看在眼里的。”
谢宝琴回道,“娘娘的话,我一定带回去传给家人。”
谢宝扇轻轻点头,姑嫂三人又了半日闲话,眼见天色不早,已有女官在门外报时,为免误了出宫的时辰,严氏和谢宝琴告别谢宝扇,仍是由银环送出宁寿宫。
一眨眼,进入八月,从各州府远道而来的蹴鞠队顺利抵京,一时,京城人头攒动,街面上到处都能听到来自五湖四海的声音,据大大的客栈没有一间空房,而最热闹的地方,自是要数城西的蹴鞠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