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法事大典(3)
云楚岫咬紧后牙,眼中散发的光芒似是能将人千刀万剐,他握紧拳,半晌才道:“太医呢!”
胡太医一听到传召,一路就差插个翅膀飞起来,一把老骨头愣是跑得比太监还快!
得罪谁都不敢得罪皇帝都偏袒的云王爷。
由于脚步急,他被玉兰阁前的一块石子绊倒,直接骨碌到门槛上,被迫逼停,头还窝着,慌忙连声回答:“臣……臣来了!”
胡太医连官帽都来不及正,踉踉跄跄地进了殿。
他看到两位僧人一伤一昏,不敢言语,只是老实地上前诊治。
胡太医先替无清号的脉,又让他尝试讲话,未果。
他起身回话:“王爷,这位师傅情况尚可。被人扼住脖颈时力气过大,导致气血逆行,再加上师傅高度恐慌,心气郁结,一时无法发声。待臣开个调理气血的方子,不出数日便可痊愈。”
“后背上的伤略微伤及到了筋骨,需要休养一些时日。”
一听见“伤及到了筋骨”,云楚岫恨不能返回冷宫,再将荣昌坤大卸八块。
胡太医感受到了面前王爷的戾气,正巧无碌哀嚎着醒了,他赶紧去替无碌诊治,长舒一口气道:“师傅您没事,大可放心。”
无碌看向眼前富丽堂皇的寝宫,便知已从冷宫出来了。
他寻着无清师弟,看见他正趴在床上,也就放心了。
胡太医正写完药方,扰人的事情便接踵而来——赵大嵘忍着双臂的剧痛,架着双眼已盲的荣昌坤,出了冷宫后,直奔建章宫。
二人当着所有皇室宗亲的面,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状告云楚岫逼良为娼、亵渎佛法,被揭露罪行后,不仅不思悔改反而戳瞎荣昌坤的双目,所犯之罪真真是罄竹难书。被侵犯的无清师傅圣身不洁,也玷污了法事大典。
荣平居看到仅半个时辰未见的独子成了这般模样,心疼地差点当场仙逝。
原本祈福祝祷的日子,居然见了血腥。
建章宫所有人停下手中的杯箸,吓得屏息,余光心翼翼地瞄向皇帝和太后,一点动静也不敢发出。
楚天阔阴沉着脸,“先将荣昌坤挪到后殿,传擅长外伤的胡太医。”
梁德英领了旨,不敢耽搁,赶紧前往太医院。
楚天阔看看到现在仍旧顺气的荣相,这次他的好皇弟,可是惹了大乱子。
他正欲传旨云楚岫时,腿快的梁德英带着太医院全部太医回来了,难为情地回道:“陛下……胡太医被王爷传走了,所以奴才只得领着其他太医来了……”
荣平居一听胡太医没来,胸中更是气血翻滚。
他从座椅上离开,行大礼跪在地上,老泪纵横:“陛下,臣只求陛下救犬子一命,还他一个公道……”
对于太后来,手心手背都是肉。她看向还愣在原地的太医们,怒斥道:“还不快去后殿!”
太医们连滚带爬地去给荣昌坤诊治。
云楚岫在京城放荡惯了,早就招惹诸位皇亲不满,如今更是出了此等事情。
毁人双目,此人等同废人。
除却楚墨痕,所有人纷纷请愿,请皇帝处置王爷。
楚墨痕启禀:“陛下,臣认为应当捋清原委,有错之人不可放过,无罪之人更是不能蒙受冤屈。”
楚天阔应允。
于是梁德英出现在玉兰阁,来请王爷。
无清听清事件来龙去脉,便要下床道明真相,被云楚岫拦住。
“好好在这养伤,放心,一切都有我在。”
无清焦急地一句话也不出,他只是死死拉住云楚岫的手,澄澈的眸中全是愧疚之色。
云楚岫视线落在无清紧握住他的手上,半蹲下,和他四目相对,眉眼中的温柔夹杂着半分不正经,“怎么,舍不得我?”
如此紧要关头,这人竟还能嬉笑。
无清又羞又气,顿时撒开他的手,将脑袋埋在一旁的被子里,不再看他。
一旁的无碌知道这叫什么,这叫……这叫调情!
他在慧山寺的禅房里偷藏了不少话本,里面的人物情骂俏便是如此。
无碌下意识用宽大的衣袖遮掩住自己的脸,心中想道:“佛门不幸啊……慧山寺未来的香火就这样被王爷截胡了……唉……”
他正幽怨着,云楚岫撩开了他的衣袖,“这是本王最信任的厮顾瑞,你和无清在这玉兰阁,若有什么需求,尽管交代给顾瑞。”
顾瑞一听王爷竟要独自前往建章宫,音量不由得拔高:“王爷,的也踹了那俩少爷,凭什么的要留下来!”
云楚岫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儿,“就凭本王是王爷,王爷的命令你这厮不得不听。”
留下话,他便大摇大摆地跟着梁德英走了。
胡太医拿上他的药箱,战战兢兢地随着离开。
不过一盏茶功夫,王爷毁了荣少双目的消息在整个皇宫内不胫而走。
无尘刚换好衣物,便有太监前来告知午后的诵经取消。
他得知缘由后,当下便往玉兰阁赶。
无清与无碌,只是暂时离了他的眼,便遭了这种祸灾,无尘心急如焚。
云楚岫摇着羽扇,进了建章宫,只见众人严肃端坐,不苟言笑。
云楚岫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向楚天阔和太后行礼后,径直入座,大快朵颐起来。
墨王爷极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奈何云楚岫连头都没歪一下。
楚天阔的脸色格外难看,他将大拇指上的扳指摘下,用不的力气将其砸在案上。
许是这动静终于传进了云楚岫的耳中,他停下用膳的动作,佯装疑惑不解:“众位宗亲可是都用完了?本王醒酒来迟,真真是过意不去。”
太后不悦地出声:“楚岫,跪下!”
太后极疼爱他,常唤他鲜为人知的表字——知还。如今名从口中出,便知已勃然大怒。
云楚岫用帕子轻拭嘴角,随后斜倚着身,看似慵懒,却语出惊人:“荣相,令郎的双目可还好?胡太医本王给你们送回来了,还有何不妥?”
听他如此云淡风轻叙述自己的罪行,荣平居一口气噎在胸腔,脸憋得通红。
“皇弟,不得放肆。”年少老成的楚天阔出声,制止了云楚岫嚣张的气焰。“你可知罪?”
云楚岫起身,戏谑地回道:“臣弟何罪之有?”
“臣弟倒要向皇兄检举荣相之子荣昌坤伙同其表弟,意图对慧山寺的师傅不轨,致使师傅无法发声,后背筋骨受伤,延误今日的法事大典。”
赵大嵘并无大碍,他刚从后殿走出便听到云楚岫反咬一口,当下气冲冲地对峙:“王爷不能胡乱颠倒是非黑白!你早与那和尚有勾结,我同表哥看得一清二楚。是你先逼良为娼,辱佛家子弟!”
云楚岫轻松一笑,扬开羽扇。
赵大嵘见识过这家伙的厉害,下意识拿衣袖挡脸,气势也减了半。
“赵少爷,您是亲眼见本王和慧山寺的师傅颠龙倒凤还是翻云覆雨了?”这种恬不知耻的话也就只有花名最盛的王爷能出。
太后极不自然地吭了一声,“知还。”
赵大嵘被他一句话堵地无法反驳,只得在原地干跺脚。
云楚岫也收起了玩闹的心态,认真地回答:“母后,儿臣确与慧山寺的无清师傅相识。他受无尘师傅的嘱托,为师弟买风车,不慎迷路,偶遇儿臣,是儿臣将他送回。”
“出家人不诳语。母后与皇兄若不信,尽可将无尘师傅传召来。”
赵大嵘当众啐了他一口,“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花灯会上,我明明见过无清!你们在一起游耍!”
“想必赵少爷认错了,那日是本王新收的倌儿。但没想到性子烈得很,不从本王只好发走了。”
赵大嵘哪曾想到不学无术的王爷三两句便把所有指控推得一干二净?
他恼怒道:“王爷这般毫无证据地辩驳,让人无法信服!”
云楚岫回首,眸中充满了阴鸷,“试问你同样毫无证据地污蔑不理俗事的僧人清白,能否让人信服!”
他掷地有声,殿内所有人也都心虚地垂下脑袋,也不像之前那般为荣昌坤请愿。
“道听途够了,接下来让本王同在座的各位讲讲荣少爷是如何欺侮佛家子弟的。”
话锋自然而然转到荣昌坤的恶行身上,荣平居显然坐不住了。
恰好,殿外的太监怯懦懦地传:“陛……陛下……慧山寺的无尘师傅求见天颜。”
楚天阔:“宣。”
无尘进殿行完礼后,随即不顾其他人,向云楚岫道谢:“僧替僧的师弟们谢过王爷的救命之恩。无清师弟暂时失声,遂写了这份陈情表,想要交予陛下。”
梁德英将陈情表呈上,楚天阔过目后,可怕的眼神瞬间直盯赵大嵘。
“阿弥陀佛,”无尘继续讲道,“佛经曾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慧觉大师也曾教导诸位弟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僧与诸位师弟无意引起灾祸,只求勿要冤枉善心施主。”
慧觉大师是当世最受敬重的高僧,就连先皇周怀帝在世时见到,也要尊称一句大师。
无尘搬出师父,无意是在告诫赵大嵘等人,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赵大嵘一下子慌了。
他赶紧跪下求饶,“陛下……臣和表哥不是有意要侮辱佛祖弟子的……我们只想让无清师傅将王爷逼迫他的事实讲出来……”
楚天阔脸色乌黑:“那无清师傅讲了吗?”
赵大嵘吓得又想尿,但他忍住了,颤巍巍地回:“无……无清师傅自始至终都未曾承认王爷逼良为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