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及笄礼(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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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物候转暖, 迟向晚的及笄礼也越来越近。

    这次迟向晚来正殿给太后请安时,太后就提起了这事。

    这次慈宁宫的来客可不少。

    高品阶的妃子都汇于此,迟淑妃以及宁妃, 还有福宁公主也来了。

    卢贵妃尚且因为上次刺杀之事处于禁足之中,自然无法过来。

    人一多便显得热闹, 在太后赐完茶点后,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

    而在闲聊时, 便起迟向晚的及笄礼。

    出人意料的是, 迟淑妃这次显得分外积极。

    虽这事本不由她操心, 但想到迟向晚及笄礼当日, 太后便会下达赐婚的懿旨, 她对此事也起了精神,和太后一起操心起正宾、有司、赞者的事。

    太后想着借正宾给迟向晚再拔高拔高身份因此本想让迟淑妃去的。

    但奈何自卢贵妃被禁足后, 公务大半都落在了她身上,她实在抽不出身前去观礼。

    于是, 这正宾之位,便落在了宁妃头上。

    迟向晚看见宁妃朝她和和气气地一笑, 也回以善意的微笑。

    毕竟到时候要麻烦人家一趟, 此刻自然要多表现些善意。

    如此便敲定了下来,正宾是宁妃。

    为笄者托盘的有司,则选定了言氏一位素来以德容言功出众而著称的夫人。

    至于相助正宾行礼的赞者, 一向是由笄者的好友或是姐妹担任。

    迟向晚是独女, 堂姊妹倒是有一些, 不过她一向与温毓秀最为较好,后者也是著姓大族的女儿。

    因此赞者便也敲定妥当。

    迟向晚有留意到,当完赞者后,福宁瞥了她一眼。

    她下意识回望福宁一眼, 却意外地发现,对方眼神中并未往日那种挑衅的恶意。

    一贯娇纵的公主殿下,为何转了性子?

    迟向晚有些纳罕,她再三确认自己没有眼花。

    福宁发现迟向晚望向她后,眼神略有躲闪,其中还隐隐带着欲言又止之意。

    迟向晚总觉得,自她从北州回来后,身边的人都变得奇怪了起来。

    而福宁的举止进一步佐证了她的这个想法。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先前是何时何事惹上了福宁。

    或许单纯因为迟家卢家对立,又或许因为她俩天生气场不和。

    总之是两看生厌,只不过碍于对方的公主身份,她明面上时有收敛罢了。

    这次福宁对她的态度看起来有所转变,她是一头雾水。

    仔细回想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迟向晚也没能发现,自己有做什么利好福宁的事情。

    但对方既无恶意,自己自然也要礼尚往来。

    她冲福宁淡淡一笑,很快转移了目光。

    回京以后,她只很快地回了趟府,然后去了望月楼后,便进了宫。

    她如果多在高门贵女中游走一二,听听外面的风声,就会知道自己的名字现在是何等如雷贯耳。

    除了迟向晚和暗中推她的那个人,别人根本不知道迟向晚并非自愿请为人质,而是不得已而为之。

    她们都觉得,在那样一个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很多姐都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之时,迟向晚却站了出来,主动请缨,分外难能可贵。

    如果先前那些姐,因为迟向晚的身份,对于迟向晚是羡慕有之嫉妒有之。

    那么经此一事后,事情就变得大为不同起来。

    对于这样一个‘不要命’的存在,众贵女叹服不已。

    绝大多数人认为迟向晚为了荣华富贵、自身前程冒着赌上自己身家性命的风险,真是拼了。

    抱着一种惹不起还躲不起的态度,默默在心中将自己和迟向晚划分了界限。

    福宁和她们想的有相近有不同,她同样佩服迟向晚当时的举动。平心而论,如果换做是她身为臣女,她真的没有勇气主动站出来。

    特别是迟向晚此次之行颇为惊险离奇,先是被刺客推入水中,顺水漂流几十里而不死,再就是听闻她在北州与漠北之时,经历数度坎坷,尽管具体细节她不得而知,但想想边关在传言中的艰苦条件,想想漠北和大钧的恩怨纠纷,她就在心头对迟向晚肃然起敬。

    只是她虽然对迟向晚转了态度,因着先前自己和她的关系,倒也不好转变得过于明显。

    因此表现在脸上,便是欲言又止的别扭神态。

    迟向晚自是不知道福宁内心中的这些波澜,她只是在想当时推她的人是谁。

    当时站在她身后的,一共就几个人。

    她对福宁的性格神态也有所了解。

    如果是福宁推了她,此刻就不会是如此神情了。

    那么还会是谁呢?

    ……

    很快,迟向晚的及笄礼便随着春意变浓而到来。

    而迟凛和迟许也从边关回到了阔别已久的京城。

    迟府的大门前人来人往、兴盛更胜往日。

    一会是太监尖细的嗓音传来,宫中太后下了口谕,赏赐各式珠钗步摇;一会是其余府邸的夫人姐欢声笑语、热络晏晏。

    各处送来的贺礼,直教人目不暇接。

    这一日,是迟向晚人生中极为重要的一日。

    迟家有女初长成。

    她端坐在梳妆奁前,望着铜镜中的自己。

    耳边传来梳头娘子絮絮叨叨的声音。

    梳头的这位何娘子,也是在京城知名的梳妆娘子,她给不知凡几的夫人姐梳过头摆弄过妆容,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的头发。

    乌黑油亮,像极品的徽墨被点点晕染,再沾染到富有光泽的织锦缎上。

    更难得的是,迟向晚的头发还十分浓密,像是一大把的拂尘,又如飘摇的海藻。

    何娘子一边给迟向晚分发,一边忍不住道:“奴婢还是第一次看到像迟姐这般,发又黑又密,头发却极为好通好分之人呢。”

    迟向晚只是礼貌地笑笑,何娘子直觉眼前这位姐有心事。

    但她不明白,对方出身显贵容貌又佳,还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

    迟向晚轻轻垂下眼帘,肩膀放松,仍由何娘子摆弄设计着发型。

    从昨晚开始,她心头便像钱塘江的春潮,波浪起伏。

    本来她以为是由于明日及笄的缘故,后来她才发现不是。

    她心中总是有种预感,即将会有什么事发生。

    华鬓如云,插着一对玳瑁金簪、一对白玉鸦钗和一只金累丝并蒂莲挂镶红宝的步摇。

    随着迟向晚莲步轻移,步摇垂下,在她光洁如玉的面颊微微晃动,映得她肤光如雪、唇红如梅,比之往日的清丽更多了一分惊艳。

    此刻美人优雅笑着,娥眉弯弯,卧蚕隐隐,气质如莲,聘婷袅袅。

    迟氏一族的姊妹围拢在她周围,迟浅仪看着她的这副妆容,目中流露出诧异羡慕之色。

    浓淡皆相宜,迟向晚京城第一美人之名,果真名不虚传。

    迟向晚无谓地将手虚虚搭在紫夏臂上,她一路款款走到笄礼所行之处淑和堂,本来在廊下候着的温毓秀眼尖,一下子就看见迟向晚,向她笑着招手。

    “你今日真是太好看了。”

    温毓秀忍不住一路跑向迟向晚奔来,附耳对迟向晚悄悄道。

    仿佛不是如此,就无法表现自己见到迟向晚今日妆容扮之后的惊叹之情。

    完她意识到了此话不妥,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欸,我不是你往日不好看啦,只是今日浓妆加持下,更能凸显你本身精致的五官。”

    她的眼中闪着星星,这是温毓秀见到美人美男时才会出现的表情。

    迟向晚听她在这里找补,不禁失笑:“好了,别饶舌了。”

    这妮子不是赞者么,怎么不在前厅等候,居然溜了出来。

    温毓秀颇为不服气道:“我可没有饶舌,我来找你,是有正事要。”

    她的笑容很快变得有些暧昧而神秘,再一次附耳对迟向晚声嘀咕道:“我方才和我娘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大皇子殿下。真没想到他会来你的及笄礼,更没想到他来的时辰竟如此之早。”

    迟向晚听得无动于衷,甚至有点反感,但是又不能在温毓秀面前表现出来,她虚虚一笑:“是吗?”

    温毓秀和迟向晚相交多年,自以为很明白迟向晚的心意。

    她稍微端正了神色:“往事如烟,谁都没有办法。你还是要向前看,大皇子殿下和你是中表之亲,又对你如此上心,你若是嫁过去也不会受太多委屈,如此也算很好了。”

    迟向晚牵起嘴角,她明白温毓秀是一片好意,但是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记得年岁稍些的时候,她也会同温毓秀一起议论哪家儿郎文武双全、生得俊俏。

    虽然通常是温毓秀点评,她主要负责聆听,可两人也算是有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秘密。

    而现在,迟向晚静默了一瞬。

    就像是什么东西在心中逐层拨茧,然后慢慢地抽丝发芽,钻出了本来掩盖着的土壤。

    她终是有了一个真正的秘密,是哪怕和最亲近的好友都不可的事情。

    她这般想着,就听身后传来温毓秀的行礼声:“大皇子安好。”

    真是曹操曹操到。

    迟向晚闻言转过身去,眼前之人玉冠博带、雍容俊美,不是大皇子又是何人?

    大皇子目光触及到她的容颜,眼中流光一闪,漾出一抹笑意,显然也被她今日妆容所惊艳。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心翼翼地捧至她面前。

    今日宾客所送礼物,都放置于前厅,等到礼毕,则会挪入库房。

    看大皇子过来的方向,应是从前厅来,怎么还要送一份贺礼给她呢?

    像是看出来迟向晚的疑惑,大皇子忽地展眉一笑,他笑起来时连剑眉都柔和三分。

    “那份贺礼,是大皇子赠与迟姐,以贺及笄之喜的;这份贺礼,则是我送给表妹的一点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