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绝望 她是让他重获新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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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爷爷过世之后, 余漾又请了一周的假。

    入葬那天没下雨,从墓地回来后,他没跟着余不迟去应付那些亲戚, 自己回了家。

    回家的途中路过爷爷的中医馆, 他站在外面看了许久, 从前他怕爷爷给人瞧病抓药没人帮忙太累, 了几次让他关门不干,爷爷总是眉头一横, :“去去, 医者救死扶伤是大德,我活一天就要干一天。”

    他咬着牙, 僵硬地勾了勾唇, 低声念叨, 像是在跟余老爷子对话:“真让您准了。”

    当医生真就这么好吗。

    他抹掉眼角的痕迹, 徒步走回了家,院里的这颗柳树已经长出了新芽,他坐在柳树下,靠着它闭上眼睛。

    一躺就是一天。

    傍晚, 大门传出敲门声, 他才慢慢睁开双眼,走去开门。

    门外的余不迟手里拿着饭盒, 见他面色苍白, 有些心疼:“你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再难受也要吃饭。”

    余漾没再阻止余不迟进家门, 只是没理他,转身走回院里重新靠在柳树跟前。

    余不迟跟着走进来,在石桌上把饭盒开, 他边拿菜边:“还是和时候一样,嘴硬心软,明明在意的不行,非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

    “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最不配教训我。”余漾闭着眼。

    余不迟看着他,手里的动作停顿许久,才把筷子放在一旁,继续:“吃吧,吃完我把你爷爷留给你的东西给你。”

    听到爷爷,余漾才又睁开双眼,他一点也不饿,“给我。”

    “你爷爷了,你得活着。”余不迟自嘲的:“你饿死是没人心疼,自己看着办。”

    余漾随便扒拉两口东西果腹,吃好后伸出手道:“我的东西。”

    余不迟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信封,信封没拆封,上面的字余漾认得,是他爷爷的亲笔。

    那信上写着【余漾亲启。】

    他并没有当着余不迟的面看那封信,等到夜里,他开着一盏灯,坐在门外的石梯上,借着身后微弱的光看着那封信。

    [漾,当你看到这封信时,爷爷已经不在了,你是个懂事的孩子,爷爷知道你受了多少委屈,受过多少伤,那些你从来不,我知道你是怕我担心。

    我知道你恨当年你爸爸为了金钱,抛弃了你和你妈妈,爷爷也怨,可人之将死,总是时不时想起他时候的事,即便再怨,他也是爷爷的儿子。

    我走后,你要是不愿意待在B市,那就走吧,去考你理想的大学,鸟儿始终要回归天际,这个牢笼困不住你。

    最后,答应爷爷,不论发生什么,都要拼命活下去。—余柏益绝笔。]

    余漾咬着唇看完,他把信折好放进信封。

    爷爷让他走,他要走去哪。

    他笑了,这偌大的世界,哪里都不缺他的容身之地,他早就想逃离这个城市,随便去哪,可又怕她回来找他时,他不在。

    …

    这几日,他还是没去上学,连续半月,余不迟找他的次数越来越多。

    在余不迟看来,哪怕仅仅只是和他一句话,好像他就满足了。

    见余漾不拒绝,他越来越明目张胆。

    “你班主任给我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去学校。”余不迟。

    余漾淡漠地回答:“过两天。”

    余不迟见他答话,接着又:“这里你要是住着心里难受,要不去我那住,房间多的是,只要你愿意,随便你挑。”

    余漾冷笑,没有一丝表情的看向他:“住你那,怎么住,和你的老婆好儿子住一起各自看不惯,每天为了装做家庭和睦?”

    “你以为你是谁。”余漾道:“我了,要让我原谅你,除非你离婚。”

    “漾,你…”

    “做不到就离开,我累了。”

    …

    重新回到学校那天,正好物理竞赛成绩出来,温喻从张卫国那拿到成绩单,看着余漾的第一名暗暗开心了许久。

    虽然她只得了第三名,可她有一份证书,已经很满意了。

    等他回到班级,惊讶的发现后排的位置坐了人,她向他跑去,心翼翼地把成绩单放在他桌子上,并绕后坐到里面。

    亲人离世,她懂那种滋味,眼下她不敢轻易去扰余漾。

    余漾看着桌子上那份成绩单,扭过头看向她:“第三名,不错。”

    “谢谢。”

    温喻见他先开口,才敢话:“你又考了第一,这已经蝉联两届了。”

    “随便考考。”余漾的极为轻松。

    上课前,余漾突然开口问她:“温喻,你有没有想过逃。”

    “逃?”

    余漾沉默不语,片刻又问:“以你的成绩保持好一定可以考去首都,你想好要学什么了没?”

    温喻点点头:“我要去B大学法。”

    这很难想象是从一个和不认识的人话都困难的女生,嘴中出来的。

    很难得,她也有了目标。

    余漾笑着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你自己行吗,不如跟我去Q大学计算机吧。”

    即使知道他在开玩笑,可她仍旧心跳加快,扑通扑通——直到上课铃敲响。

    那天放学后。

    余漾刚出校门就看见了熟悉的车子,他以为是余不迟,只看一眼就收回目光。

    直到他走了许久,那车子又跟上他,并停在他前面,等余漾走进,才看见车里驾驶座上坐着个女人。

    他自然认得是谁。

    许清如看着他道:“余漾是吧,我们聊聊。”

    从余不迟为了这个女人抛弃他和他母亲时,他就对这个女人充满怨恨,当然许清如对他也好不到哪去。

    没有任何一个女人知道自己老公和别的女人有孩子,还大度到一点都不生气。

    这么多年,余漾和许清如俩人井水不犯河水,没见过几面不,甚至双方都巴不得这辈子不见。

    面对许清如的邀约,余漾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其中有事。

    “我还有事。”他直接拒绝。

    许清如喊住他:“你要是不想跟我出去谈也行,我去你家找你。”

    余漾没理她。

    等余漾回到家,却发现许清如的车停在门外,他绕过她的车子去开门,许清如从车上下来。

    “余漾,按辈分我也是你阿姨,我敢保证,我要的事,你会想听的。”许清如。

    余漾闷声走进院子,许清如也跟着进去,这是她第二次再来这里。

    “有什么直。”

    许清如慢慢开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一份资料放在余漾面前:“我知道你一直都想出国学理,你的成绩的确很优秀,各种奖项都名列前茅,我托人给你办理了英国这所大学的名额,人家愿意破格录取你。”

    “这对你来是目前最有前途的路,我想应该没人会不心动。”

    全世界最好的理工大学,余漾看着那份录取通知书。

    “你准备拿你手里的这份通知书换什么。”余漾没有去接。

    许清如满意地笑了:“和聪明人对话的确很简单。我要你签下这份你父亲的财产拒绝保证书。”

    余不迟这几年的资产越做越大,其中有许多是瞒着许清如的资产,余霖在学业上普普通通,又是一副少爷脾气,本就不招余不迟喜欢,又加上这些天余不迟对余漾的态度,她实在有点后怕。

    余漾却觉得可笑:“没必要,我也没算出国。”

    “余漾,你在放弃你的未来吗。”许清如依旧坚持不懈。

    “我不需要别人施舍的未来,更何况,我不屑于你的这份录取通知书,留在国内我依然可以受到最好的教育,我有这个信心。”

    他向来如此,却让许清如有些明白余不迟为什么这么喜欢他这个儿子。

    这也让许清如心里更加没底,她必须把他送出去。

    “何必呢,你爷爷不在了,出国留学是最好的算,还是你觉得余不迟会为了你一个人而放弃我身后的许氏集团?”

    “还是…”

    许清如专挑他心里的痛处:“你要是为了你那个抛弃你离开的妈妈,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管你什么事。”在他心里母亲这个词始终是一片逆鳞。

    “人都是为利而聚,我为了控股许氏可以招余不迟入赘,他也同样为了地位金钱选择和我结婚生子,你觉得你妈妈为什么这么多年连见也不见你一面。”

    余漾:“你闭嘴。”

    许清如拿起笔,在白纸上写了个地址,递给他:“你去了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同意我这个意见。”

    “我等你来找我。”

    …

    那张纸上的地址不在B市,地点倒是熟悉。

    余漾攥着那张纸,买了从B市到苏城的机票,登机那天,依旧是个雨天,飞机取点,他等了两个时才起飞。

    苏城那边是晴天。

    这个城市与B市不同,四月份的季节春暖花开,颇具南方山水如画的意味。

    都山水养人,从温喻的身上就可以看得出苏城的韵味。

    司机把车停在一个富裕的区外,他付了钱从车上下来,许清如写的地址清晰到几栋几户,他在区外的不远处站着,没进去。

    一天时间转瞬即逝,他没有见到那个人出入,次日清早他一如既往的过去等着,直到黄昏时分,他看见那个日思夜想十几年的背影。

    女人手里牵着个男孩从车上下来,男孩对着她撒娇,她便伸手把男孩抱起来,他的咬着薄唇,从前的记忆犹如潮水涌入脑海。

    嫉妒使然,他还是像女人走过去。

    男孩趴在妈妈肩上,看见他后,指着他对妈妈:“那个哥哥怎么哭了?”

    女人听到儿子的话后回头,她直直的僵在原地,泪水也湿润了眼眶,余漾就站在离她不到两米的地方,她把怀里的男孩放下。

    “团子乖,在这等会妈妈。”

    余漾的目光从男孩身上收回,眼前的女人还是和十几年前一样既漂亮又温柔,女人捂着嘴,泪水源源不断往下落。

    “漾…”

    余漾绷着的情绪突然笑了:“你还记得我啊。”

    “我。”

    “那是你儿子?”

    女人点点头。

    余漾轻笑,他摸摸发丝,道:“看来你过得很好,放心,我只是有事路过,顺便来看看。”

    “你还好吗。”女人擦了擦泪水,哽咽着问。

    余漾的语气格外轻松,像是在描述别的人故事那般:“哦,挺好。”

    “妈妈,回家了。”男孩像是等不及了,又喊道:“姐姐肯定要把我的蛋糕吃完了。”

    “姐姐?”余漾冷冷地笑了声,不等女人给出回答,他又道:“看来离开了我这个累赘,您的生活过得确实挺好,真是不好意思,拖累了您几年时间。”

    “漾,我也不想的。”女人擤了擤鼻,她伸手拉住余漾的胳膊:“妈妈只是个普通女人,我不想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我男人出轨,当年我…把你放在爷爷身边,我放心。”

    余漾把这些年最想问的问题问出口,他无力的道:“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哪怕一丁点想来找我的念头。”

    “我…”女人沉默了,只是哭着。

    余漾却笑了,他松开女人的双手,退了几步,这么多年他终于得到了这个答案。

    而这个答案彻底让他崩溃,他冷静地勾起唇瓣。

    原来他幻想十几年的重逢,对她来只不过是一个麻烦,是啊,他就是个人人嫌弃的累赘罢了。

    “祝你幸福。”他自嘲一笑,背过身去,心里道:没有我,所有人都会幸福。

    他那晚许多酒,站在苏城大桥上直到日落彻底消散,桥上的灯逐渐亮起,夜里的江面有不少轮船划过,惊起荡漾。

    喝了许多酒,他坐在桥上,靠着桥拦,脚下是喝完的酒瓶,他看着天上的月亮,逐渐笑了,父亲可以为了金钱抛弃他,母亲也有了新的家庭,就连爷爷也没了。

    或许他本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身后的江面水流急湍,他扶着围栏站起来,他没站稳又瘫坐下来,那天上的月亮好像又圆了许多。

    “我就在这陪着你。”

    他艰难的从口袋翻出手机,那是温喻那天离开医院后,给他发的最后一条信息。

    他攥着手机破涕为笑,那种想法戛然而止 。

    因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