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决定 剧情+CP线。(3.1修改词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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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黎走进“梅花里”, 便一眼看见了正静静坐在窗前,远眺着河上夜景的陶宜。

    几乎是在瞬间,她毫无预兆地想起了先前他身边随侍所言的那句“我家阿郎就喜欢清静”。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男子。

    蒋黎笑了笑, 领着女使上前, 将准备好的饭食摆上了桌。

    陶宜循声回眸, 摆在自己面前正热气氤氲的赫然便是一碗酒酿元子, 但除此之外桌上还多了几碟菜,以及最后, 蒋黎亲手将一个锦囊放在了旁边。

    他抬头朝她看去。

    “内席定价, 原是出自满席。郎君既只点了一碗元子,那我便也应只取这一碗元子的钱, 其余的就多了。”蒋黎罢, 含笑解释道, “这几道菜是我送予郎君, 谢过先前相助。”

    陶宜看了她须臾,回以笑道:“蒋老板不嫌我破坏规矩,陶某已应是感谢。这钱本是当给的,况往后我或许还有只为一两样食来占席额的时候。”

    蒋黎并不以为意, 大方道:“那有何难?陶郎君今日既做了好事, 自然就应有好报,往后尽管来便是, 也不必拘于什么席额, 规矩本就是死的。”

    陶宜看着她,顿了顿, 而后一笑,颔首道:“蒋老板为人豪爽,那我便却之不恭, 就此谢过了。”

    蒋黎含笑向他一礼:“那我就不扰郎君进食了,请慢用。”

    陶宜亦垂眸示礼。

    “阿郎?”张破石见他看着桌上菜肴,迟迟未有动箸,于是心地轻唤了一声。

    陶宜回想着蒋黎那句“规矩是死的”,沉吟了半晌,道:“明日替我下帖给殿前司都点检吕明植大人,就我请他赏花。”

    既然不可更改,他想,那便只能从中迂回择取了。

    ***

    这日,蒋修收到了苗东阳从渠县寄来的回信,开后下意识地飞快扫了一遍,最后视线落在了苗南风的那句。

    ——“姐姐让你们不必担心她,她她来不来汴京不重要,只当是把这份运气都让给你了,希望你如愿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无论如何我们都支持你。”

    他的目光在这句话上停留了半晌,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

    好像挺感动,也挺安慰,但要高兴……不是。

    蒋修正沉思着,抬眼见谢暎走了进来。

    “善之。”谢暎面带正色地道,“朝廷颁布了告示,要施新政了。”

    蒋修微怔,但旋即便点头“哦”了一声,对此并未太在意:“不是早就有风声传出来了么,官家为了施新政,可能会把昭文相给换了。”只不过他们今年考试策问的题目可能会多半与新政相关。

    如此看来,官家从上一榜开始便加重了策问在科考中的分量,不是没有道理的。

    “对,如今的大丞相已正式由学士院景学士继任,新政亦由他主持。”谢暎到这儿,略顿了一顿,方续道,“不过另有一点,告示中还宣布了禁军三衙上四军要公开募兵的消息。”

    蒋修一愣。

    禁军三衙,即殿前司、侍卫亲军马军司和侍卫亲军步军司,其麾下诸军除了天子近卫之外,共分为上中下三等,其中上四军分别为:殿前司的捧日、天武二军,侍卫马军司的龙卫,以及侍卫步军司的神卫。

    此四军充员向来是在禁军中下二等和诸路大军中选拔,非精锐不可入,现在竟破规制公开募兵,着实令人惊讶。

    蒋修这段时间本就在考虑要如何对父母算离开汴京去投路军的事,没想到一个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落在了眼前,他若能投考进三衙上四军,岂不能两全其美?

    “谢你告诉我,我这就去报名!”他忙着就要往外走。

    谢暎却将他拦住了。

    “你先听我完,”谢暎道,“这次新政主要是着力于财政改革,既是财政之革,定少不了军费开支这个大头,你想想,这时候天子禁卫精锐却要公开招募,这其中怕是不同寻常。”

    蒋修顿了顿:“你是……”

    谢暎蹙眉沉吟道:“这里面估计是有两派在角力,有人不想让军费调拨因新政受到大影响,所以才用禁军精锐为由来行拉扯。”

    蒋修默了默,问道:“那你觉得他们谁是对的?”

    他曾亲眼目睹过朝廷为了满足巨额的军费开支,而不得不增加赋税,以至于让贫农受苦的情景,可要是军费不足,又如何抵御外敌?

    “你我未知全貌,难论对错,只是我想……”谢暎忖道,“这次的新政可能后续还有麻烦,朝政之道本非只看眼前一地之得失,倘军队需求减少,各处财利也当受到影响。这次上四军公开募兵多半是为了博弈,你若去了,前景未必会好,但辛苦却不少。”

    “善之,”他郑重地道,“我赶来同你这些,就是怕你知道后一时冲动,武官之路本不好走,你千万要想清楚。”

    蒋修沉默了良久。

    “我们本也左右不了朝政,不是么?”他抬眸看着谢暎,道,“但你不也一样想要应试入朝,为这江山社稷做些什么。我也是,虽然我也不知以后朝廷会是什么样,这个国家又是什么样,但既然我已经决定了要走这条路,总不能看着机会白白溜走。”

    “我想做一个让自己想起来不会后悔的人。”

    蒋修笑着,平静地如是道。

    门口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两人循声转头望去,只见蒋娇娇正站在那里,直愣愣地盯着她哥。

    “娇娇。”谢暎忙走过去,安慰地道,“别哭。”

    蒋娇娇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流了眼泪。

    蒋修像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像我马上要战死沙场了似地。”

    谢暎抬手帮蒋娇娇擦了泪,回眸劝道:“你明知她是担心你,何必又这些来吓她。”

    蒋娇娇抿嘴盯着他:“蒋善之,你太讨厌了。”

    蒋修也自知了句不讨人喜欢的话,于是在谢暎的提示下,他清了清嗓子,好声好气地重新开了口:“娇娇,从军是我的心愿,你看你的心愿我一直都挺支持的,你是不是也该支持支持我?”

    蒋娇娇半晌没话。

    蒋修就使劲给谢暎使眼色,让他帮着劝劝。

    谢暎轻轻牵了蒋娇娇的手,温声道:“娇娇,人各有志,你哥哥这份大志向非常人可比,你我都当敬他。”

    蒋娇娇眼睛红红地看着蒋修,问道:“那以后你是不是就要去仗了?”

    蒋修被她盯得也忍不住有点鼻酸,嘴上仍故作潇洒地道:“也不一定。禁军平日镇守京师,不定官家一辈子也用不上派我征戍,那我就还是一直留在汴京。你就想点好的嘛,不用老去想那些最坏的情况。”

    蒋娇娇道:“你不用哄我,你这只皮猴子怎可能待得住?既从了军,有事定是争着往上跑。”

    蒋修笑了笑,没吭声。

    蒋娇娇又看了他几息,然后走上来,忽地把他给抱住了。

    蒋修一愣。

    “大哥哥,”她瓮声瓮气地道,“你要好好活着,哪怕再艰难,你也要想想我们。”

    蒋修默然,抬手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背,应道:“好。”言罢,他又朝旁边的谢暎看去,笑道,“今年秋闱你可得努把力啊,别让我一个人跑在前头。”

    谢暎看着他,莞尔道:“放心。”

    ***

    沈庆宗得了此次新政的实施细则后,便回家把弟弟沈耀宗和儿子沈约都找了过来。

    他先对沈耀宗道:“往后官户也要交纳助役钱了,听朝廷里有不少人也是反对新政的,将来如何还不好,但眼下我们也只能先做好准备。”

    按照新政,从前可有免役权的官户、女户、僧道户以及未成丁户,如今通通也必须按照户等来交纳助役钱,也就是今后家里将多出一笔开支。

    沈耀宗听了,反应倒是很平淡,只是应了声“是”。

    沈庆宗见他如此,原本想议论两句朝廷的话也就咽了回去。自钟氏离世之后他便是如此,对什么事都好像在心里翻不起波澜,日常瞧着是早出晚归地在忙活,但就是喜怒都不再与人。

    沈耀宗没有话的兴趣,沈庆宗也就不好拉着他,简单交代完重点后,便由得对方告辞去了。

    沈庆宗转而看向了沈约。

    “今年科考,策问的题目多半会与新政有关。”他提醒儿子道。

    沈约并不意外,也只是平淡地回了声“是”。

    沈庆宗有心与他多几句,便再点拨道:“你也要将眼光放得长远些,虽应试是眼前难关,但考中之后的路才是最要紧的。待你入仕后,不定就要直接同这新政交道,你可有想过到时如何做?”

    沈约微微一怔,隐隐明白了对方所指。

    果然,只听下一刻沈庆宗便道:“史馆相是出了名的旧派,况且若无新政之故,首相之位多半就会是他接任;至于枢密院态度如何虽尚不明朗,但是,”他到这儿,顿了顿,方又语气复杂地续道,“计相陶若谷本是次相一派。故,如今东西二府再加上三司,景上相可谓处处难有支撑,你可要明白将来莫走错了路。”

    沈约听罢,皱了皱眉,道:“陶相公也是旧派?”又淡淡一笑,“我还以为,爹爹会支持新政。”

    沈庆宗愣了一下,待明白儿子的意思后,心中不禁有些五味杂陈。

    “此事当另作别论。”他道,“新政的影响你也瞧见了,我们家也难以幸免,本非什么好事,何必折腾。”

    沈约却道:“孩儿以为既要求变,自然要以身作则,若唯独官户不变,那此次革新才有以权谋私之嫌,上不改,下如何效?反观于此,景上相的新政方是真正为国为民。”

    “况且,”他,“诚如父亲所言,既要应试,自也应顺天子之意。”

    沈庆宗不由语塞,看着眼前已然长大成人的儿子,不知该什么才好。

    沈约似是也不算与他多,径自言罢后,便如常恭敬一礼,告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