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给你上药

A+A-

    对方绝望地闭上眼睛:“李厨娘是赣州人。”

    容琤微弯着腰, 凤眼虚虚闭着,长睫轻轻颤抖,嘴唇红的惊人, 被水润湿, 显出几分罕见的艳色来。

    杭絮见他还是十分痛苦的模样, 又接连倒水,直到对方平静下来, 慢慢站直身子, 只是呼吸还是有些快。

    她这才有心思问道:“李厨娘是赣州人……难不成赣州人很爱吃辣?”

    容琤瞥一眼那碗牛肉粉,又飞快移开, 仿佛一眼也不想多看, 缓缓道:“南方数州,以赣州、渝州、蜀州为食辣之最,远非京城能比。这三地之人尤爱吃辣,且不自知,不论多辣,别人问起时一概是微辣。”

    “仇太守经验丰富,曾告诉我若吩咐李厨娘做菜,一定要反复叮嘱, 一颗辣椒也不能放, 方才能吃到一份微辣的菜肴。”

    杭絮严肃的点点头:“竟然是这样, 下次一定要告诉云儿。”,她再也不想被辣哭了!

    把这事记在心底, 她又想到什么,眉头压下来,看向容琤:“你既然不能吃辣,为何逞强能吃?”

    对方不自然地把头歪到另一边, 声音哑哑的:“没有逞强,只是没预料到而已……”

    他侧头时正巧看见自己的衣襟,因为方才的剧烈咳嗽敞开许多,露出半个胸膛,连忙抬手,想要束好。

    只是手指刚搭上衣襟,又想到什么,悄悄放下来,任由它松散着。

    垂下的手指握紧,容琤抬起头,状似无意提起:“今晚……还要上药吗?”

    杭絮愣一愣,经对方这么一提醒,她才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下意识点点头道:“上,当然要上。”

    *

    杭絮把碗筷收拾到一处,等云儿来拿,指挥起容琤来:“自己把衣服脱了,然后趴到床上。”

    对方听话的坐到床上,开始解起衣服。中衣的系带不过松松了一个结,他却解的极慢,一板一眼,把带子依次抽出,终于散开,露出里面的里衣。

    里衣只是薄薄的一层,在烛火的映衬下,里面一点异样的色彩似乎也透出来,若隐若现。容琤解里衣的动作依旧慢条斯理,杭絮方才净好了手,再也没有暂时离开的理由,只好站在床边看着,为不让自己显得退缩,不肯把眼神移开半分,做出一副坦然的模样。

    只是为何容琤脱得这样慢,到现在衣服也才褪到腰腹出,露出的胸膛似乎比里衣还要白一些,只是并不苍白瘦弱,起伏颇为跌宕,烛光在膺下映出深重的阴影,腹上的肌块也生得分明,平日他总把衣裳穿的规整,以至于杭絮从未注意他的身体。

    眼见里衣越拉越下,几乎可以看见横骨,她也顾不得镇定,连忙阻止:“现在这样就可以了,你、你快趴下吧。”

    容琤放开手,依言趴到床上,露出光裸的脊背,互相看不见表情的两人,皆无声地呼了一口气。

    杭絮从床头的桌子上拿起瓷盒,将盖子心拧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乌黑的药膏。她低下头,凑近药膏,抽抽鼻子,一股苦涩浓郁的药味钻入鼻腔,直冲大脑,她连忙把药膏拿开,吸了几大口新鲜空气。

    这药膏的味道,居然比喝的药还难闻,宋辛真的在始终如一地严格贯彻他的原则:“良药不苦口,哪里会有药效,你捏着鼻子忍一忍,不就好了?”

    杭絮又看向容琤的背,一道刀口从右边的肩胛骨一直蔓延到左侧的腰间,几乎分隔开整个脊背,正如完美的玉制品上一道令人遗憾的裂痕。

    经过几日的数日的服药修养,伤口已经结了痂,她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指,指尖轻轻拂过这些粗硬的痂痕,触感坑坑洼洼,可以想象,当时的伤口是如何翻卷狰狞。

    从肩胛骨一路到腰侧,细白的指尖的同狰狞的痂口对比,显出一股奇异的美感,杭絮想的入神,忽然发现身下的人微微颤抖起来。

    她忙移开指尖,紧张道:“怎么,我弄疼你了吗?”

    床上的人整张脸埋在软枕里,声音闷闷地传来:“没有……可以上药了吗?”,不能再摸下去了。

    杭絮点点头,拿起瓷盒,指尖擦起一点药膏,由上到下一点点涂起来,她做上药的活时总是很细致,不留下一点缺口,为了更仔细一些,她干脆低下头涂起来,不时有几缕鬓发垂落,在对方的背上轻轻擦过。

    容琤的脊背又微微抖起来,杭絮停下上药,看一眼那乌黑的药膏,问道:“这药是不是很疼?”

    这回对方顿了顿,把脸压在枕头上,自暴自弃点点头:“有一点……”

    杭絮正好涂完一处,下意识吹了吹:“忍一忍,很快就完了。”

    容琤抖得更厉害了。

    她确实涂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涂到了肩胛骨处,把最后一点涂完时,杭絮正要收手,一抬眼,却看见对方脖子上数道细长的痂痕,在乌长的发中若隐若现。

    杭絮心中一惊,伸手把他的长发拂到一侧,想要看清些。

    容琤感受到对方的动作,意识到什么,双手撑在床上,一边起身,一边道:“涂完了,我要——”

    然而话未完,杭絮搭在后颈上的手掌一压,他便又倒在床上,起不了身,上方冷酷的声音响起:“给我躺好。”

    她这才仔细量起容琤颈上的痂痕来,这一看才发现,不仅后颈,连颈侧也有许多细长的痂,只是皆被掩盖在他的长发下,因此杭絮一开始没有发现。

    她感受着颈侧一道尤为深长的痂痕,声音淡淡:“这些伤口哪儿来的?”

    容琤顶着杭絮的桎梏,艰难的把头侧过来,声音有些慌乱:“一点伤,没事的,已经快好了。”

    杭絮哼了一声,这么多伤口,一处是伤,加起来就不是了,本来就受了重伤,另有伤口竟然不告诉她!

    她原本锢着对方后颈的手缓缓移动,绕到正面,轻轻掐住对方的脖子,虎口正箍着那枚尖尖的喉结,不轻不重的力道。

    “不?”她威胁道。

    容琤不话,不知何时又把脑袋转回去,埋在软枕里,一副逃避的姿态。

    动作间,杭絮感觉到对方的喉结在她的掌心滚了滚,忽地起了玩心。

    她松开手,改为三指捻住那枚喉结,指尖来回摩挲着:“真的不?”

    容琤忽地挣扎起来,想要逃脱杭絮的桎梏,只是不管他如何用力,对方的手却一直在原地,稳稳不放,还惩罚似的用指尖点了点喉结。

    容琤终于出了声,闷在枕头里的声音似乎失了真,带上些哀求的意味:“你放手,我……”

    杭絮这才大发慈悲地松开手,等着对方的解释,容琤依旧没有把头转过来,□□的半身或许是因为挣扎泛出些红色,连耳廓也带上红意:“那天在山上,躲在草丛里,应该是没有注意,被草割伤了。”

    她一愣,立刻想起来那日的事。

    即将被人发现之际,容琤抱住她滚入草丛,芒草边缘锋利,穿着衣服倒还好,但倒在草丛中,后颈定然是要这些草叶亲密接触的。杭絮被抱在怀里,没有受到分毫伤害,但他却被割出了数道血痕。

    杭絮意识到什么,拾起容琤的手腕,把袖子撸开,臂上果然也有几道结了痂的痕迹。

    她心中不知是什么情绪。低声问道:“你……怎么不告诉我?”

    容琤另一只手半撑起身体,侧过头去看杭絮,抿着唇,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我护着你,是理所当然的事,不必出来卖弄。”

    他想起身,又被杭絮抵着脖子按下去:“不许起来,上面也要涂药。”

    *

    经过几日的交流,孙大夫对宋辛大为赞赏,邀他一起钻研瘟疫药方,对方欣然同意。

    杭絮也借着机会,总往回春堂跑,看他们如何斟酌药材的剂量,偶尔也提着糕点去王大爷那边,看一看他的王宝,为了不误给容琤上药,每日都赶在晚饭前回来。经过几日的相处,老人的态度也渐渐软化,不再总是阴阳怪气地着一切都是阴谋。

    容琤谨遵医嘱,终于在这一日得到宋辛的点头,可以出门活动,立刻换上衣服,去找仇子锡。卧病在床的数日,虽然每日都有外面的消息呈上来,该知晓的不曾遗漏,但总归没有实地考察来的安心。

    大厅里,杭絮坐在一旁不耐地等待着,指尖在椅背上轻点,无声地敲击。

    她昨日便听仇子锡今天京城会来一位贵客,特意没有去回春堂,早早在这里等待着,可原本好是辰时来,怎么到巳时中了也还没来?

    因此,当门外传来脚步声,杭絮和仇子锡都站了起来望向门口,只是当看见来人的身影时,仇子锡愣了愣,有些失望,接着行礼道:“王爷,你也来了。”

    杭絮则停了敲击,几步来到容琤面前,扶着他到座位上:“伤还没好全,你怎么出来了”

    虽然被人心翼翼扶着的这副样子,显得自己像个重伤不遂之人,但容琤不想拂了杭絮的好意,顶着仇子锡惊讶的目光,神色淡然,顺着她的搀扶坐下,这才道:“宋辛了,我的伤好的比预计快了许多,只要不剧烈运动,在外走动不会影响伤口。”

    杭絮这才松了口气,顺势坐到容琤身边。

    容琤坐定,开口问道:“听下人,京城派来的人今日就到?”

    仇子锡点点头:“确实,信上写的时间是辰时,只是不知为何迟迟不来,派人去客栈问了,是还在收拾。”

    杭絮等得早已不耐,问道:“这人是什么身份,摆的架子这样大?”

    仇子锡道:“我之前找的工匠,对堤坝如何建造意见纷纷不一,因此向京城上书,想要陛下在工部派一位官员来定夺,能派到岑郎中,实乃幸事。”

    她又问:“这位岑郎中,很厉害吗?”

    仇子锡的声音带上了激动:“岑郎中在工部任水部郎中,听最擅水利,京城汶水的堤坝,就是他建造的。此番对扬水堤的建造,定然助益良多!”

    这时,门外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与此同时,一道含着倨傲的年轻声音响起:“我来迟了,诸位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