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离别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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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琤走后, 云儿才敢回过头来,看着自家姐的神色有几分微妙。

    她把食盒提到桌上,将清淡的早食一叠叠拿出来, 一碗肉粥、一碗清汤馄饨、几碟菜、还有两个的春卷。

    “姐生了病, 可得多吃点。”

    她端起一碗肉粥, 一勺勺亲手喂给杭絮。

    杭絮有些无奈,她是发了烧, 又不是四肢不能动弹, 但看着对方关切的眼神,也只能张嘴接受了。

    喂着喂着, 云儿忽然起话来, 语气状似无意,眼神却亮晶晶的,像是憋了很久。

    “姐,你你这么好看,王爷也好看,生下来的孩子是什么样子啊?”

    杭絮正好喝了一口粥,闻言呛得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恢复, 摇摇手道:“还远的很呢, 你问这个做什么。”

    “不远啦, ”云儿狡黠地笑起来,“我看王爷跟你好得很, 不定明年就能见到了。”

    她眼神放空,陷入畅想之中,“要是个姐就好了,跟姐一样好看, 一定很可爱,是个公子也不错,不知道王爷时候是什么样子——唔!”

    云儿的话还没完,就被杭絮捂住了嘴,“你瞎想什么呢,别了!”

    *

    临近中午的时候,云儿才离开,去给杭絮准备汤药与午食。

    杭絮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着对方带来的话本,忽地耳朵一动,听见院子外的脚步声。

    她原以为是云儿忘了什么东西回来取,可仔细听又不像,待那人推开门,一步一挪地移进屋内,才发现是宋辛。

    杭絮把书合上,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宋辛穿着件宽松的中衣,背挺得很直,估计是怕牵动伤口,他的模样跟刚受伤时有了差别,脸上血色多了许多,没了那种过分虚弱的感觉。

    他慢悠悠向床头的凳子走来,一边回道:“听将军生病了,我来看望看望。”

    杭絮把他僵硬的动作看在眼里,“你的伤还没好,走这么多路,不要紧吗?”

    “没事,伤好多了,动一动不要紧。”宋辛的表情很是无所谓。

    “就是孙大夫硬是不让我出来,我这回还是趁他们吃饭,偷偷跑出来的。”

    他终于走到了床边,扶着床沿,慢慢坐到凳子上。

    杭絮皱眉看着他的动作,直到真正坐下来,才松了一口气。

    “将军已经喝了一次药吧,现在怎么样了?”

    她把书扔到一边,半躺着的身体滑到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脸,很是忧伤地点了点头,“好多了,现在就是有点晕。”

    她叹了口气,“不算受伤,我上一次得病,还是在三年前。”

    且远没有这次严重,甚至到了要卧床的地步,

    宋辛却摇摇头,“我听跟你看病的杨大夫了,以你的情况,生这场病对身体也有好处。”

    他抬起手,把袖子撸起来,露出一截因失血和久不日晒而略显苍白的臂,“来,将军,我给你看看脉。”

    杭絮从被褥里伸出右手,“你看吧。”

    宋辛把凳子拖近了些,捉住她的手腕,刚弯下腰,就“嘶”了一声,立刻把背挺直了。

    杭絮一听就知道,他是牵动了背上的伤口,敛眉道:“你不是好多了吗?”

    他嘻嘻笑着,圆眼睛弯起来,“我是好多了,又没完全好嘛。”

    宋辛左右变换着动作,想找出一个不引动伤口的姿势,杭絮盯着对方无所谓的模样,把右手抬高了些,正好能让他坐在凳子上诊脉。

    “坐直了,别弯着。”

    *

    宋辛探了会儿脉,又去看杭絮的眼睛,最后摸一摸额头,很是骄傲地道;“我的药果然没开错!”

    “将军放心,你先喝两天这药,我回去再给你开一副,最多七天就能好。”

    七天,杭絮想了想,觉得有些长,但还是接受了,一次治好,免得留下什么病根。

    她看着宋辛欢快的神情,很想问问他,能不能把药的味道改一改,但最终还是把疑问咽了下去。

    反正她都能猜到宋辛的回答:为了药性,绝对不能改!

    宋辛看完脉,向杭絮借了本书,准备在这里多呆一会儿。

    可还没看上几页,就被气势汹汹的孙大夫抓了回去。

    孙大夫年纪大了,力气却不,揪着宋辛的衣服,还心地没碰伤口,声音痛心疾首。

    “宋友,你也是大夫,应该知道要多为自己的身体着想啊,伤口没好,怎么能下床乱跑呢,若是想出来,可以让学徒把床搬出来晒晒太阳啊……”

    走到门外的时候,孙大夫回头,冲杭絮歉意地笑笑:“杭姑娘,扰了,你好好养病。”

    宋辛也艰难地探出一只手,晃了晃,“将军再见!”

    *

    傍晚时分,容琤又来看望杭絮。

    “仇太守和岑郎中听你的病情,也很担忧,但事务繁忙,实在抽不出时间,只好托我来慰问。”

    他把手中的包裹放在桌上,垂着凤眼坐了下来。

    杭絮也半坐起来:“替我谢谢他们。”

    “不过,那两人事务繁忙,你应当也没什么空闲,如果时间太紧的话,可以晚些来。”

    他的衣摆还带些湿迹,显然是刚结束扬水边的事务,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赶了过来,的确是很紧迫的模样。

    容琤嘴角微微勾起来:“事务确实繁忙,但只要我一想到阿絮在这里,便没了心思处理,干脆不做,剩下的时间用来陪你也不错。”

    *

    杭絮问了问堤坝的进程,得知一切良好,对岸的山石都炸了一半,忽地有些怅然。

    看来离开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容琤又道:“我还有一件事,要同你商量。”

    “怎么了?”

    “今天下午,我收到了一封京城来的密信。”

    杭絮看着他略有些严肃的神色,也端正起来,“是……陛下的信?”

    他颔首道:“皇兄在信中,要我们带上陈舟和努尔,赶紧出发,秘密赶路,可以将行李与大部分侍卫留在后面,一定要尽快进京。”

    “陛下的意思是……”杭絮沉吟道,“怕人暗地杀死那两人,灭掉证人?”

    “不错,皇兄听闻私锻兵器一事,十分震怒,他怕这事流传出去,草惊蛇,引人毁掉证据。”

    他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杭絮,“这是皇兄的亲笔。”

    杭絮接过,展开信稿,扫过密密麻麻的字迹,叹了一口气。

    容琤所言不假,皇帝确实震怒无比,字迹都稍显凌乱,最后更是连连催促容琤赶紧回来,显然是等不及要询问更多细节。

    “那我们何时出发?”

    其实在杭絮看来,早一些晚一些都没什么,只要路上够快就行,但毕竟皇上下了命令,总不能再拖延下去。

    只是未曾想到,离开竟来得如此措不及防。

    “等你病好,我们就回去,这几天正好收拾东西。”

    杭絮点点头,“那还有不到七天,不知道那时候宋辛的伤能不能走。”

    “放心,”容琤轻轻握住她的手,“我问了孙大夫,如果是躺在马车里赶路的话,再修养几天就可以了。”

    *

    听见杭絮与容琤要离开的消息,仇子锡很是愣了一会儿。

    他手里还拿着一堆文书,想同容琤讨论一番,最后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是该走了。”

    “在没有见到王爷之前,仇某总以为京城的贵族都是些依靠祖业,无才之人,可王爷却彻底改变的我的看法。”

    “王爷非但不是依靠祖业,反倒才华甚重,有时竟令仇某惭愧。”

    “还有王妃,也是独绝之人,没有你们的帮助,我早已走上黄泉路,整个扬州……唉!”

    “此番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面。”

    容琤抬眼看他,“不必感怀,以你的才能,不出几年就会被调入京城,以后自有机会见面。”

    他的语气淡淡,不带什么安慰的意味,却让仇子锡舒了一口气,“不错,各自的路不同,怎能强求,只要有心,日后总会见面的。”

    *

    岑玉堂听见这消息,倒没有什么伤怀的感觉,他这些日子全情投入堤坝建设之中,人被晒黑了许多,连吃饭的时间都是在夹缝中省出来的,又怎么有感慨的机会。

    再者,他也是京城中人,只是奉命来扬州做事,等堤坝建成,就能回京,实在算不上什么离别。

    *

    杭絮身体好了一点,能下床走路后,就开始行动起来,一个个地跟人道别。

    仇子锡、岑玉堂、孙大夫、沈春花、李铁牛、王大爷、厨房李婶……

    这些人或多或少都给过她帮助,她每一个都记得,总不能一声不吭地离开。

    等告别到最后,行李也整理地差不多,离开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在某个空闲的下午,杭絮又坐在檐下晒太阳,把这段时间的事一件件在脑中整理,想来想去,总觉得忘了点什么。

    她叫一声旁边的人,“云儿,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啊?”

    云儿的神情怏怏的,在扬州的这段时间,她也交了不少朋友,到了离开的时候,同样舍不得。

    听见姐的话,她仰着头想了想,道:“没有吧,姐的东西我都整理完了啊,”

    见云儿也没有,杭絮总算放下心来喝茶。

    茶喝到一半,院门被扣响,杭絮懒洋洋地喊声进来,一个侍卫推开了门。

    侍卫拱手道:“王妃,府门外来了个人,要找一位姓杭的姑娘,我们猜测是你,因此来通报。”

    杭絮坐直了,问道:“叫什么名字?”

    侍卫道:“是个年轻人,他自己叫做杜锦,是位画师,今日送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