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待解决摄政王,诸位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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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杭絮会以为自己前世临死前的经历只是幻梦。

    刻薄恶毒的萧沐清, 幸灾乐祸的萧沐清,恨意湃然的萧沐清。

    上一世,杭絮什么都没有做, 就赢得了萧沐清的恨, 这一世, 她主动做了那么多事,对方合该更恨。

    无论她再怎么讽刺针对, 萧沐清永远是温柔垂泪的脸, 从未失态过。

    现在,是她第一次见到对方这样冰冷而不带表情的神色。

    “既然王妃这么聪明, 那能猜到我现在在想什么吗?”声音一如既往地轻而温柔。

    “你想杀了我。”杭絮干脆道。

    “错了, 是比之前更想杀了你。”萧沐清的声音放得很低,似乎是不想让院外的侍卫听见。

    她叹了口气,“可惜呀,不论我怎么建议,三皇子都不同意,坚持要留你一命。”

    “想必等到收服京城后,三皇子就不会再坚持下去了。”

    “也不剩多久了,王妃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光吧。”

    “这可不一定, ”杭絮望着萧沐清, “你们就这么自信, 能够败二十万守军,独占京城?”

    “还是……你们有什么特别的战术?”

    “王妃别想着套我的话, ”萧沐清轻巧地移开话题,“这些事情不是你该知道的。”

    “你这个寻根知底的性子,可真是麻烦。”

    她叹了一口气,“想必在萧府时, 也是这样套出密道的消息的吧。”

    杭絮迅速意识到对方在什么,“看来你猜到了。”

    “我想了许久才明白,街道上我与王妃的见面,就是被算计好的。最后在府中的那番话,也不过是为了圆好一个谎。”

    “我要多谢王妃,如果不是你,萧耘一定不会死得这样惨,”她眯起眼,嘴角翘起一个很愉悦的笑,“凌迟而死,名声尽毁。”

    “临刑前我见过萧耘,他在天牢里,衣不蔽体,恶臭无比,不过是一个馒头,就能让他像狗一样跪在我的脚边讨好。”

    “谁能想象,堂堂的户部侍郎,竟然也有一副,低贱丑陋,寡廉鲜耻的模样呢。”

    “萧耘是容敛的人,你也是容敛的人,你们不该是一伙的吗?”

    杭絮在萧沐清眼中看到了和容改一样的浓烈恨意,对父亲的恨意。他们连最后的结局也差不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王妃误会了,”萧沐清站起来,哀哀地叹了一口气,“父亲利欲熏心,误入歧途,我与他可不同。”

    “臣妇,只是逼不得已罢了。”

    她温温柔柔地笑起来,行了个礼,离开了。

    杭絮走到院门口,望着萧沐清款款的背影,眯起的眼尽是好奇。

    越是追寻真相,她就越发现,自己前世的遭遇远不止想象中那么简单,容敏不过是容敛手中的傀儡,那么萧沐清呢,又在扮演什么角色?

    -

    夜间。

    灯火俱灭,杭絮不动声色地睁眼,从枕下翻出那个瓷盒——今夜上药时,她装作随手,把这东西塞进了枕头底下。

    她在被褥中开瓷盒,摸到粗糙的一角,将纸条扯出来。

    的纸条沾满了油润的药膏,她滑几次才把纸条展开,指腹在纸面一寸寸的摸索着,感受到了细细的凸起。

    这些凸起组成了一个个字,字又组成了完整的几句话。

    敛与温、□□事,联军十七万,据皇城以东,局势僵持……几句话简单的了一下现在的局面,最后则言“吕涛忠心,日后可以此为系。”

    杭絮将这段话反复摸索了三遍,然后把纸条撕碎,藏在掌心,趁起夜把它们洒在院内,碎屑融进积水,一下便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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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絮脸上的伤好得很快,第二日痂就掉了,但为了祛疤,药膏仍是要搽的,手上的伤也不能耽搁,吕太医每日辛勤地过来,给她清晰换药,两人总要聊上几句,屋顶上的暗卫起初还仔细听,之后就懒得把心思放在这些无聊的琐事上。

    -

    这是杭絮住在清荷苑里的第七日,她第一次出了门。

    皇帝登基,在麟德殿设宴,邀请群臣,令杭絮没想到的事,她也在出席之列。

    虽然能外出走动,但要求也少不了。

    夕阳西下,杭絮一身华服,走在宫道上,速度极慢,几乎可以是挪动。

    身旁的两个侍女见状,想来搀扶,被她给拒绝了。

    “没事,”杭絮喘了口气,“我自己可以。”

    她又抬一步,被裙摆遮住的脚下传来锁链的清脆声响

    那是用精铁制的脚铐,粗如儿臂,足有几十斤重,杭絮刚戴上时,第一步差点摔倒。

    这东西铐在脚腕上,仿佛一个人在向后扯着自己,不奔跑,连行走也艰难。

    杭絮不得不感叹容敛的谨慎,竟然需要用这东西来困住自己,难不成是怕她在宴会上动手?

    适应一会儿,她的速度渐渐快起来,达到了正常人走路的频率,但之前毕竟浪费了时间,到达麟德殿时,人已经来的差不多。

    她的位置不远,靠近主座,身边不是女眷,而是一群熟悉的大臣,也就是先前向容敛屈服的那一批。

    见到杭絮,这些大臣眼神惊疑不定,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她当然能听清楚这些人在谈什么,但她懒得去听,视线在偌大的大殿中逡巡,扫过一位又一位臣子。

    大部分都是京官,杭絮不认识,但在京城待了这么些日子,也至少有个印象;但还有一部分人,于她则是全然的陌生。

    杭絮仔细观察着那群陌生的面孔,他们话时的口音有别于京城,神色也不像其他大臣那样拘束,难道就是冀州人?

    还不等她继续观察,一个太监出现在大殿中间,唱道:“陛——下——到——”

    声音洪亮而拉长,响彻大殿,臣子们纷纷站起来,向殿门口的那个身影行礼,额头紧紧贴地。

    “众爱卿有礼。”

    容敏温和含笑的声音响起来,脚步声随他的笑声一直移动,向主座去。

    他扫过两边向他俯首叩头行礼的大臣,扫过仍坐在位置上,没有行礼的杭絮时,像没看见似的,径直过去了。

    等在龙椅上坐定,他才慢慢道:“爱卿平身吧。”

    “大家不必拘束,随意就好。”

    话虽如此,臣子坐定,气氛依旧不大平静,杭絮看了看两边和左右的人,神色仍是紧绷绷的,没放松下来。

    而后,一个她不认识的臣子站起来,他神色忧虑,“陛下,那容琤据京琤以西,手下有杭文曜,握二十五万精兵,还派人在坊市和皇宫门口日夜叫嚣,扰乱民心,臣心中实在不安。”

    他还有话没,对方可是实实的摄政王,手中还握着一个储君,不必登基昭告世人,已然是正统。

    他们选择跟随容敏,盖因对方之前拍着胸脯做了万无一失的保证,但事到临头却让放跑了杭文曜等一干人,如今两方对峙,局势不妙。

    许多臣子已有后悔之意,但事已至此,想回头也没了退路,只能硬着头皮跟随新主。

    听了这番话,杭絮才明白,为何这些人的表情如此忧虑,看来容琤给他们造成了威胁。

    就是不知道,这威胁到了什么程度。

    容敏回应,“爱卿不必忧心。”

    “朕在京城有十万精兵,滕州与冀州更是屯兵几十万,对抗那杭文曜绰绰有余。”

    “更何况,”他望向坐下杭絮,“爱卿们看看,这位是谁?”

    众臣顺他的方向看去,见到了杭絮,讶道:“瑄王妃!”

    杭絮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仰头去看神色得意的容敏,终于明白自己为何被带到这里。

    他哈哈大笑,“不错,这位是瑄王妃,也是杭文曜的女儿。”

    “有这样一个重要的把柄,诸位何惧那容琤与杭文曜?”

    气氛顿时松懈下来,大家脸上的忧虑一扫而空。

    他又道:“朕能够登基,全靠大家的支持,朕绝不会亏待诸位爱卿,待解决摄政王,诸位都是功臣!”

    “陛下言之有误。”一人站起来,朗声道。

    杭絮看去,是礼部尚书,他可谓是容敛的忠实拥趸。

    “您登上皇位,乃是天命所归,我等不过是追随天命罢了。”

    “爱卿不必自谦,日后种种少不了你们的支持。”

    话虽如此,容敏脸上的笑意却更大了。

    几番恭维过后,宴会开始,丝竹管弦声响起,有舞女上台,在殿中央缓缓起舞。

    杭絮忽视仍停留在自己身上的几道目光,权当这是一场普通的宴会,低头吃东西,偶尔看两眼歌舞,耳听八方,想从这些大臣的交谈中得到些有用的东西。

    但大家似乎都不太想谈论局势。只言歌舞,顺带夹杂几句对容敏的恭维。

    “哟,这嗓子好,唱歌的是谁?”

    “歌楼里的头牌,特地来进宫唱一曲,能不好吗?”

    “好,不仅唱歌好,长得也好……”

    杭絮把注意力分一缕到歌舞上,清而亮的唱腔,的确好,她不懂曲,也知道一般人唱不出这种味道。

    她看向殿中央,舞女中是一个坐在地上的青衫女子,抱着琵琶拨弦,曲子就是由她唱出。

    琵琶弹到激烈处,粉衫的舞女如花一般朝四面散开,青衫女子的面貌也显露出来。

    一张清丽至极的面孔,四座的人都发出惊叹声,杭絮也惊讶,但不是为了同一个理由,而是……

    她见过这女子。

    在冀州时,这女子被容敛所掳,她去太守府侦查,顺手救了人,没想到竟在这里见到了。

    曲声愈烈,女子适时站起来,向四周的人行礼,见到杭絮时,神色一怔,弦声乱了一拍。

    幸而大家都沉浸在她的美貌中,没人注意这个的错误。

    而后的演奏中,那女子频频朝杭絮的方向看,杭絮朝她摇了几次头,她方才低首,认真表演起来。

    她松了一口气,低头,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握着筷子,没有放下。

    放下筷子,抬头,殿门口的一个人影映入眼帘。

    容敛。

    他站在大殿的门口,漫不经心地望着殿内的歌舞和交谈,望着主位上酒酣的君王,神色清醒而冷漠,如同审视众生的神祇。

    似乎是注意到了杭絮的目光,他望过来,冷漠的神色化为一个嘲弄的笑。

    是在嘲弄谁?

    一曲毕,舞女们站起来,正欲退去,大臣犹嫌不够,要女子留下来再唱一曲,女子站在原地,不知是留是去。

    容敏也饶有兴致地望着这位舞女,或许他早就忘了当初在滕州的那位歌女,如今只把她当成一个新人。

    “既然爱卿们都没有听够,那便留下来再——”

    “轰——”

    话音未落,一阵轰鸣传来,杯盏震动,大殿顶部也簌簌地落下粉末。

    群臣慌乱起来,“这爆炸是怎么回事?”

    “快出去,不定大殿会塌!”

    杭絮站起来,被脚上锁链拖累,晃了几下,她稳住身形,侧耳听那爆炸声的来源。

    视线转向殿门口,容敏不在,不知去了何处。

    “轰——”

    又是几声炸响,几张桌案倒下来,杯盏碎了一地。

    这下可没人顾得上礼仪,他们提着下摆朝殿外奔去,座上的容敏也不见踪影——他早已从暗门离开了。

    舞女们被挤在最后面,她们不敢跟官员争抢位置,只得在原地等待。

    除此之外,留在殿内的只剩杭絮。

    杭絮不走,一半是因为脚上的束缚让她行动缓慢,一半是她听出了这爆炸声的来源。

    声音来自西边,麟德殿又在皇宫最西面,攻击显然不是在皇宫内部,这应当是杭文曜或容琤的手段。

    一刻钟后,殿内的人群已散得干干净净,杭絮这才拖着沉重的镣铐,慢悠悠地朝殿外走去。

    走到外面,能够很清楚地听见远处的兵刃相接声,大臣们站在空地在,三三两两地交谈着,语带慌张。

    她想更清楚地了解情况,朝高处走去,刚踏上一阶阶梯,有人在后面焦急地喊:“等等!”

    杭絮停下脚步,她已经听出这人是谁,却没有回头。

    那个清凉婉转的声音又响起,期待又迟疑,“恩人……是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