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旸河决堤
温承平倒下了。
那把刀插.入的位置很刁钻, 血液源源不断地涌出来,让他失去力气。
“贱人!”他痛苦而愤怒的大喊,“你敢对我动手, 贱——”
下半句卡在喉咙里。因为萧沐清很快扑了上去, 在他的喉咙补上第二刀。
锋利的匕首划开毫无保护的气管血道, 温承平这回再不出话,很快就死去了。
萧沐清从袖中取出张帕子, 把手上的血略略擦擦, 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望向那个呆愣在原地的手下。
“陈裕……骑尉, 对吧?”
手下恍然回神, 看见萧沐清站在自己面前,半身染血,微微地笑着,不由得惊骇非常,向后退了几步,倒在地上。
他右手往腰后面身,摸了个空,发现自己没带武器, 心中恐惧更甚。
“少、少夫人。”他结结巴巴道, 甚至忘了对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和职位。
萧沐清的声音温柔轻缓, “陈骑尉,温指挥不幸战死, 如今便由我来替他掌兵,知道吗?”
“属下明、明白。”
“那就好。”她返回那具尸体旁,从腰间扯下一枚令牌,递到手下面前。
眼前骤然出现一块血迹斑斑的东西, 陈裕吓得往后一缩。
“兵符,骑尉接着罢,”她道:“不要与容琤他们缠斗,也不要在皇宫停留,向东郊撤退,后续再听我指挥。”
“陈骑尉!”
略略提高的声音惊醒了失神的陈裕,他慌忙看向面前微笑的女人,她又重复一遍,末了道:“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
陈裕攥紧兵符,匆匆行了个礼,便奔出大殿。
萧沐清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时候,她方才发觉自己手里捏着方脏兮兮的帕子。
她厌恶地扔掉,又拿出一方,将自己的手仔仔细细擦了个干净。做完这一切,她转身,朝屋子深处走去。
绕过椅子,来到书桌旁,萧沐清低下头,朝桌子底下的温瀚波笑一笑,“相公,藏在这做什么?”
温瀚波瞳孔紧缩,忙不迭窜出桌子,朝外头跑去,一不心被什么东西绊了跤,撑起身子一看,是温承平的尸体。
他软着手脚从尸体身上爬开,刚想站起来,眼前忽然落下一个阴影,抬头看,萧沐清正站在自己面前,衣衫上染的血滴滴答答往下流着,给他的脸溅上星星血点。
这一回,他吓得力气全失,趴在地上。
“清儿、清儿……别杀我……”温瀚波甚至不敢问妻子为什么杀了自己的爹,只不住求饶。
“相公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伤害你呢。”萧沐清弯下腰,轻柔地揩去温瀚波眼角因恐惧落下的一滴泪。
“我怎么劝,公公都不听我的话,没有办法,我才杀了他。”
“只要相公好好听话,我就不杀你,好不好?”她笑得温婉,请求的口气一如往昔。
“好、好!”温瀚波连连点头,因妻子的善良和慈悲而庆幸,“我听清儿的话。”
萧沐清于是把温瀚波扶起来,“那现在,我们先去换一身衣服,把脏东西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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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越来越安静了。
杭絮听不到一点人声,守在门口的侍卫早在一刻钟前被人叫走,似乎是防卫有了缺口,急需人手。
只剩雨声,滂沱无垠的雨声,这雨声遮掩一切,让她听不见远处的战况,而近处的声响也消失,她被困在由锁链和雨声构成的牢笼里。
脚踝忽然传来一点凉意,她低头看,原来水位又高了些,已经漫过脚面。
杭絮叹了一口气,把双腿收到椅子上,盘腿坐着,这个姿势对锁链的长度是个挑战,粗重的链条紧紧绷着。
她望着浅浅的水面,不由得思索起外面的水位该有多高,御书房离地面可是有二三级台阶的高度,就算皇宫的地势低,也好不到哪里去。
方才进来的时候,外头还没有积水,就算雨再大,也不能在两个时辰内下到这种地步,除非……旸河决堤。
不可能,珟尘在信中能够阻止容敛,绝不会这种事发声,再者皇宫离旸河这么近,若河道决堤,洪水可不止这么点。
应该是因为别的原因。
思索间,外头雨声愈大,忽的一阵水声响起,书房大门一声闷响,竟破了一个洞,洪水从破洞涌入,室内水位骤然升高,已到了腿中部。
杭絮身下的椅子在水中摇摇晃晃,脆弱的四条腿根本无法承受水流的冲击,像是下一刻就要散架。
她站起来,跳到书桌上,那椅子没了人的重量,立刻歪倒,漂浮在水面。
与此同时,她也通过门上的破洞看清了外面的状况。
御花园已然消失不见,入目尽是滔滔洪水,宛若一片汪洋大海,暴雨落在这片浮满杂草残花的海中,一点点加剧它的高度。
御书房像汪洋中唯一的孤岛,杭絮就是孤岛上唯一遗留的人,无人在意死活。
难怪那些侍卫都跑了。
杭絮想,如果不是脚上的锁链,她也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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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出事了!”骑尉冲进营帐。
“怎么了!”萧沐清猛地看过去。
他们如今退到了京城东郊,容琤没有追击,而是开始对皇宫发动攻击。
萧沐清坐在东郊的营帐里,紧张地等待着手下传来的种种消息。
手下气喘吁吁,“三王爷早就撤兵了,他是从北边走的,我们都没发现,已经到了冀州境内!”
“什么!”她的心中涌起一阵恐慌,原本希望容敛能和容琤斗个两败俱伤,现在容敛比她还要早撤兵,岂不是要让她的人挡在前面。
她心中思索着对策,骑尉稍稍停顿,又道:“就在他们撤退后,沅河忽然决堤,漫入冀州山区。”
“三王爷的的军队,大半被洪水冲散,剩下一半,也被洪水阻隔。”
萧沐清后退几步,坐到椅子上,轻轻舒了一口气,“我就知道……”
她喃喃道:“我就知道有陷阱。”
但现在另一个问题来临,“洪水到了哪里?”
“尚在十里外,不会波及京城。”
虽不会漫过来,但东面也不能走了,南面是黄河,也不行,西面又有容琤的军队拦着……
萧沐清做了决定,“我们向北行军,不在京城停留,去滕州。”
骑尉还未应声,又一人冲进帐中。
“少夫人!”他的语气惊慌至极,“洪水,洪水!”
“我已知晓,”萧沐清道:“沅河决堤,不必惊慌。”
“不是!”那人摇头,“不是沅河,是旸河,京城的旸河决堤了,水已经漫过皇宫,正朝我们来!”
“什么!”
萧沐清站起来,快步向前掀开营帐,帐外风雨交加,湿她的衣衫,她却无暇顾及,目光聚集在远处土黄色的浊流上。
它们看似遥远,但水流的速度何其之快,用不了两个时辰,就会将七万大军所站立的这块地方淹没。
“立刻行动!”她回头,厉声命令,“去西边。”
那是地势最高的地方。
但同时,容琤的军队也在那里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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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已经升到快一尺高,完全淹没了桌脚,铁链在浑浊的水中若隐若现。
杭絮半身浸在水里,用力地将桌子向窗口推去。
她想看一看外面,不定能在水里捡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由于水的浮力,桌子没有一开始那么沉重,她用尽全力,勉强能将这一大块木头推动,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桌子靠在窗边。
她喘了会气,爬上桌子,开窗户,看外头的水流。
由于大雨,水面凶猛地激荡,勉强能看清几株花枝的残骸在里面起伏,还有一些衣物、桌椅之类的东西漂浮着。
杭絮眯着眼,瞅准水中一个长条状的东西,伸手一捞,抓起来看,是条桌腿。
她把桌腿扔开,又捞了几次,不外乎是些木头衣服,再多就没有了。
重些的东西都沉在水底,她隐隐约约能看见有刀剑一类的东西飘过,但根本够不到。
她不死心,把上半身勾下去,伸直手去够那个长剑模样的东西,收回手,握着的却不是件,而是一个灯盏。
灯盏是陶制,而光滑,半点棱角也无,杭絮叹了口气,把灯盏搁在桌上。
是个铜灯盏也好,砸一砸不定还能出点锋。
努力了这么久,她已被大雨浇得全身湿透,躺在桌上休息,眼睛向上看,目光在宽大的御书房游移。
墙角挂着个九枝灯,倒真是铜制的,拿下来不定有用。
杭絮眯着眼,过度的劳累让她有些疲倦,再休息半刻钟,她想,就去把那灯弄下来,上面的火还没灭,得心不要烧到自己——
烧?
她猛地跳起来,死死盯着九枝灯上几簇的火苗。
她怎么现在才想到——木头,是能被烧着的。
想到这里,杭絮连忙从桌上下来,落水心,不让水花溅到桌上。
她顶着风雨关上窗,用几张纸把桌面上的水囫囵擦干,而后盯着这张黄花梨的桌子眼神发亮。
这里有帘子,有纸,还有许多奏折,把桌子引燃不是难事,不需要把整张桌子烧完,只要有一个洞,能让她把铁链从桌脚拿出来就好。
做就做,杭絮把在水面漂浮的椅子拉过来,踩上椅面,踮着脚去够那盏分枝众多的铜灯。
灯被取下来,火苗因她的动作微微摇晃,她立刻静止,待火苗稳定,才心翼翼地移到桌子上。
将几张干燥的宣纸撕成条,引燃后搁在桌子一角,那火焰灼烧着桌面,只留下淡淡的黑痕。
桌面涂了清漆,难烧得很,她再接再厉,把能找到的所有可燃物堆在一起,奏折、卷宗、字画、连窗边的帘子也被她扯了去。
火渐渐大起来,不用杭絮刻意呵护,熊熊地燃烧着,很快,浅浅的黑迹变重,清漆被烧去,露出里面木头的内里。
木头烧得何其之快,火势从一角蔓延到整张桌子,带着火星的余烬散落,水面发出一片滋滋声,有白烟飘散,这是被火焰热度蒸发的水汽。
由于铁链的束缚,杭絮无法远离桌子,只能站在近处承受着灼热,发梢因高温而蜷曲,脸颊火辣辣的。
“咔哒”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断掉,桌面倾斜,燃烧的字画滚落,杭絮跳到一边,险险避开。
她盯着桌子那几近被烧穿的一角,方才的声音便是由这里传出,就差一掌厚的宽度,桌子就能被彻底烧穿。
但杭絮再也难以忍受火焰的灼热,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腿,用力朝那处踢去,冲力被水流吸收一半,但剩下一半足以将桌腿踢断。
桌面猛然倾斜,杭絮用力扯出链条,在火焰烧向自己之前扑入水中。
浸在浑浊的水里并不好受,但她的心中只有兴奋。
终于逃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