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雪里靠在椅背上,许久没话,眼睛定定看着握笔那只手。
春信以为她不愿意帮忙,黏上来撒娇,手搂着她脖子,脸蛋贴着脸蛋,“冬冬,我们帮帮他吧,他好可怜,他之前救过我,我们就帮帮他吧。”
刚偷吃了零食,一嘴的陈皮糖味道,甜滋滋喷在人脸上,雪里不自在地仰了仰下巴,“我没不帮。”
“那你老大不高兴的样子。”她干脆坐到人家大腿上,两只手按在她嘴角往上挤,“笑一个嘛。”
雪里不想笑,被她弄得脸都变形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她还笑话人,“你好丑啊,哈哈哈哈哈……”
“别闹了。”话是这么,雪里没推也没挣,任她抱。
在家吃了中午饭,下午去学校之前,雪里从她的零钱包里拿了二十块钱,下周要交的英语资料费也算在里面。
“你拿去给邓那谁吧。”
“好耶。”
她扑上来就要亲人,雪里站着不动,她够不着,只能亲到下巴。
雪里被她门牙磕了下,瞪她,她还委屈,“谁让你长那么高,真是的,还碰到我嘴唇了呢,疼死了。”
春信翻开下嘴唇给她看,雪里定睛,嘴没破皮,粉红色牙龈包着的牙齿的。
结果下午去学校,一直到上课,邓奕都没来。
没钱交,他直接逃课了,春信揣着二十块钱没处给。
历史课上老师收走钱,历史课代表抱怨邓奕一直拖着没交,老师知道了,叫两个高个子男生出去,帮忙把资料抱进来发。
发资料的时候,倒是没少了邓奕的,历史课代表站起来:“老师,邓奕没交钱,他的书要收走吗?”
春信把书抢回来,两眼睁得圆圆地瞪人,历史老师站在讲台上:“书放那吧。”
“当个历史课代表,瞧把你能的。”春信把邓奕的书藏桌洞里。
她凶得很,历史课代表被她了也不敢顶嘴,后桌的男生又犯贱,趁老师不注意猛地起身,凑到她耳边低声飞快:“蒋春信,你不会真喜欢邓奕吧?”
春信回头,抬手给他放在课桌上的胳膊来了一拳,砸得课堂上“砰”一声响,“我锤不死你。”
后桌男生“嗷”一嗓子,老师用黑板擦敲了敲桌面,“好了,同学们安静,开始上课了。”
前桌的胆不敢惹她,后桌的嘴贱经常挨揍,还不停去惹她,惹了又挨揍。
后桌的同桌捅他,“你不会喜欢她吧。”
后桌男生捂着胳膊埋到座位底下,“我喜欢个屁,母夜叉。”
春信听见都懒得搭理他。
邓奕第二天上午来学校,第一节课课间被班主任叫出去,他昨天逃课,要被叫家长。
等他回来春信把平时下五子棋的笔记本推过去,邓奕开看,里面有二十块钱,还有张纸条。
——我姐借你的。
邓奕合上本子,压到课本底下。
课间春信和雪里去买零食吃,回来本子已经放到桌洞里了,她翻开看,钱不见了,纸条上回复谢谢。
放学路上,春信跟雪里起这事,很开心,“邓奕拿了钱,明他确实是需要帮助的,我帮助了同学!啊哈哈,好开心!”
雪里手搭在她脖子上,“嗯”一声。
资料费真是太让人头痛了,春信以前最怕的就是学校喊交钱,她每次听到要交钱就恨不得一头撞死。
现在不缺钱不觉得,以前她是真想不通这些老师为什么一直要买资料,那玩意她压根就不写,还每个学期都要买新的,烦死了。
现在春信没有这样的烦恼,买回来的资料也都写完了,但还是有很多跟她经历相似的同学,被一点资料钱搞得心态爆炸。
邓奕是她的同桌,她想,能帮就帮嘛,大不了少吃点零食,帮他把钱省出来,以后等他有钱了再还。
当然,这钱给出去,雪里没想过要他还,他要是能弄到钱,就不会陷入这样的困境。
以前春信也总是交不上资料费,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求她,借几块钱,长大以后还。
后来她没长大,也没还。
春信和邓奕在学校之外的地方并没有交集,春信也不喜欢和男生玩,只是上课太无聊想开差的时候找他。
邓奕学习不好,也没什么别的兴趣爱好,就会下个五子棋,春信想玩他就陪她下,挨罚挨骂也都是两个人一起。
上午数学课两个人下五子棋被老师发现,被叫到外面去站着,课间雪里去找她,捏她的脸,“好玩吧,整天就玩。”
春信被捏得呜呜叫,“捏疼了,我被罚站你还捏我。”
“谁让你不好好上课,活该。”雪里勾着她脖子把她拉走,两个人有有笑买零食吃去。
邓奕看她们走了才回到座位上,见地上掉了只笔,捡起来用袖子擦擦给她放文具盒里,又把她乱放的书本和习题册子整理好。
后桌男生从后面猛地一踹板凳,邓奕肚子磕在课桌上,伸手按了按,也没回头。
快上课了,后桌男生骂了句脏话,也没再做别的事。
学校离家不远,班上大部分学生都是走读,有周边县镇考进来的学生要么就住亲戚家,要么就自己租房住。
这个年纪的孩子,有的还离不开爸爸妈妈,连袜子都不会洗,有的已经能自己租房住每天煮饭吃。
邓奕是寄宿在舅舅家,放学根本没时间写作业,要帮家里干活,整理废品,到天热的时候,下午来上课,汗臭味掩不住,被后桌阴阳怪气讽。
课间春信埋在桌上画画,邓奕看后桌的男生不在才敢跟她声话。
“你觉得我臭吗?”
春信抬头,他离得挺远的,两个人中间有很大一片空着。尽管如此,体育课后,汗臭味还是很明显。
“有啊,你们男生都臭烘烘的。”春信埋头继续照着画册临摹。
“其实我每天都洗澡。”邓奕把胳膊稍微伸过来点,“你看,是不是白点了。”
春信没关注过他的胳膊,只看见上面一条一条已经结痂的血痕,手指虚虚点一下,“这什么。”
邓奕:“我用钢丝球刷的,想刷白点。”
春信“啊”了声,见鬼一样看着他,半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你好牛。”
邓奕笑,“还是没搓白。”
春信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什么,如果是真的,那他精神上可能出了点问题。
放学回家路上,春信把这事跟雪里了,她们之间没有秘密,但雪里不像她那么八卦,什么屁事都要拿出来,每天就她话最多。
“你知道吗,我同桌,邓奕竟然用钢丝球洗澡,我的妈呀,他咋想的。”
雪里:“你别胡乱造人家的谣。”
“我哪造谣!”她亮出细胳膊,比比划划,“一条条的,就是用钢丝球刷的,还带血呢!骗你我吃屎!他自己的。”
雪里:“……啊。”
春信太喜欢聊八卦了,她不爱跟除了雪里以外的人话,每天坐在哪就爱竖个耳朵偷听别人话,回家全部倒给雪里。
雪里被迫听了同学们之间诸多的爱恨情仇,她光听不行,春信还要让她发表意见,问她:“你觉得呢?”
雪里:“我不关心别人的事。”
春信就不话了,过了两分钟,走到树荫下问她,“欸?跟我们班刘一楠搞对象那个是谁来着。”
雪里:“四班的龙宇。”
春信用肩膀撞她,“你不是不关心别人的事吗?四班的龙宇你都知道,我还只知道姓龙,不像有些人,知道人家叫龙宇。”
雪里故意逗她,自己也乐得不行,把她搂在怀里笑。
对邓奕的帮助一直偷摸进行着,一有资料费,春信就把钱放在笔记本里拿给他。
半个学期,他欠了将近七十块钱,雪里和春信都没找他要过钱,有没有把这事告诉过别人。
但是班上不知道怎么就开始传,邓奕和春信在谈恋爱,邓奕管春信要钱。
传到春信和雪里耳朵里,两个人都不当回事,传到班主任耳朵里,老师先是觉得不可能,想了想保险起见还是把双方家长叫过来。
邓奕舅舅一惯把班主任当空气,学校叫家长从来不去,电话就忙,没时间。
蒋梦妍去了,当着老师面,她笑着:“要传我家春春和冬冬谈恋爱我还觉得靠点谱,跟别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班主任老师推推眼镜,咳嗽两声,虽然知道只是句玩笑,还是被无语到了。
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蒋梦妍回家听俩孩子,是因为帮助同学才传出来这样的事,还夸她们。
隔天大课间,春信突然肚子痛,雪里带她去卫生间,春信躲在隔间里抹眼泪,雪里问她怎么了,她眼泪朦胧:“我可能快死了。”
雪里一时没反应过来,春信踮脚趴在她耳朵边:“我一直流血。”
雪里:“……”她明白了,安抚一阵,“等我两分钟,马上回来。”
“你干嘛去?”春信不放她走,雪里声:“找东西给你垫,两分钟,我知道谁有,你等我。”
也上过卫生课,知道怎么回事,但亲戚真来了,还是吓坏女孩。谁见过这阵仗啊,太吓人了。
课间雪里一直陪坐在旁,春信趴在课桌上蔫蔫问她,“真的不会死吗?”
雪里摸摸她的脑袋,“不会,放学我去给你买药,吃了药就不疼了。”
春信下巴垫在胳膊上,轻轻点头,雪里:“明天从家给你带个抱枕,你课间就趴在上面睡。”
春信腾出一只手去玩雪里的手指头,哼哼唧唧撒娇,“那你明天也要陪着我。”
“嗯,我一下课就来陪着你。”
上课铃响,雪里又软着嗓子哄了她几句才起身离开,男生们闹哄哄从外面冲进来,邓奕也在其中,衣服上有些泥脚印,袖子捂着嘴,有血迹透出。
春信肚子疼,没精采趴着,他微微侧身躲开她视线,桌洞里摸了纸擦鼻子,期间不停转头去看她。
春信闭着眼,邓奕又多看了她几眼,举手叫老师,“她好像不舒服。”
老师过来问她能不能坚持,春信能坚持,老师看她疼得满头都是汗,还是让她回家休息。
之后几天她满心满眼都在这事上,直到一个星期后,才突然意识到,邓奕好像很久没来上课了。
若非同桌关系,两个人都不上什么话,春信没惦记着让他还钱,没听过他,下五子棋的热度也过了。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音乐课,班主任老师站教室门口,把雪里和春信叫出去。
走廊上站了两个警察,问她们认不认识邓奕,同时递过来一个信封。
警察:“这是邓奕写给你们俩的遗书。”
春信脑袋当场死机。
雪里急切问:“邓奕怎么了?”
班主任一左一右搂住女孩们的肩膀,“邓奕死了,喝农药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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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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