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要个孩子? ......……
也许是太过劳累, 夜里琼瑰入睡的极快,一个梦都没有做。
本以为一夜能安稳睡到天亮的,谁知, 中间还是被搅和了。
“砰!”
一声巨响,琼瑰猛地睁开眼,身子跟着不受控制地晃了晃,感觉床榻、旁边的立柜乃至整间房子都抖动了一下。
像是有个看不见的巨人在拨动着玩具房子。
琼瑰睡眼惺忪地反应了两秒, 才撑起身子,算扯着嗓子通知宫里人地震了——
然而秦岁晏就在这个时候托着一盏灯出现在她视线里。
到嘴边的话语又被琼瑰悉数咽下, 怔怔地看着他步履急促地朝自己而来。
他虽然走的很急, 身上明黄色的龙袍却连褶皱都没有一丝, 平平整整,和他的人一样端秀。
若不是那起伏的呼吸像海潮一般,琼瑰还以为他只是散步路经明和宫, 顺便进来视察一下。
琼瑰不清,看到秦岁晏停在床榻前不再靠近时,心里隐隐的失落感和落空的期待,到底算不算自虐。
他只用幽深的眼神,静静地看了她一眼,她就忍不住想抛弃前嫌, 贴近他的胸膛,听到他的声音,弄清楚那双眼睛里面她看不懂的东西。
还不待她想出合适的话语,秦岁晏又转身出去了。
良梓和苹果跟着进来,一脸惊惶地要服侍琼瑰穿戴。
“怎么回事?”琼瑰皱眉,却不是在问苹果和良梓,更像是低声自言自语。
毕竟苹果和良梓两人, 自己都还披散着头发,身上也只在睡衣外披了一件外袍。
一眼便能看出也是猝不及防被人传唤来的。
“燕儿姐——外面有太医在候着,似乎是陛下带来的。”
苹果听到琼瑰的话,出乎意料地给出了答案。
“是宴上的菜品有什么不对么?”琼瑰吃了一惊,主动配合起来,穿衣速度加快不少,“有人食物中毒?”
苹果飞快地摇摇头,肯定道:“燕儿姐来的人是院正,看来是给您请脉。”
主仆正嘀咕着,屏风外已经传来了御医苍老的声音:“微臣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
秦岁晏又从屏风后回到拔步床前,轻睨了一眼良梓。
良梓便识趣地放下幔帐将琼瑰笼在其中,和苹果两人立侍左右。
“陈医正。”秦岁晏一声唤,老太医便颤颤巍巍地绕过屏风来,为琼瑰把脉。
隔着幔帐,琼瑰也不知外面的具体情况,诊脉的过程里,空气异常沉闷,没有一个人话。
等了许久,琼瑰手腕空悬着,有些酸。
她悄悄动了动,没想到立刻被帐外的人按住。
指腹的凉意摩挲着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暗含着警告的力道。
琼瑰老实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老院正叹了口气,也不知是放弃了还是已经诊出了结果,里间的琼瑰跟着心一揪。
对于她来,这两种结果好像都不是很能接受。
她不会得了什么治不好的绝症吧?
怎么办,古代这愁人的医疗水平,她难道要天天喝草药了?
按压在手臂上的力道消失了,一阵脚步声远去后,良梓和苹果重又将幔帐用帐钩挂起,服侍琼瑰重新安置。
“你们有听到太医什么吗?”
琼瑰好奇极了,那位太医有什么不能当着她的面,反而一诊完脉就跟着秦岁晏出去了。
良梓和苹果都摇摇头,还劝琼瑰早点休息,不要多想。
“娘娘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您且宽下心。”
苹果也:“若是当真有问题,太医定会留下药方,可奴婢方才留了心,他跟着陛下直接出了咱们明和宫,那便明,没什么要紧事的。”
“那,明天白天再问问看好了,你们也快回去休息吧。”
琼瑰也觉得应该如此,她了个哈欠,困意卷土重来,不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而另一边,苹果只对了一半。
陈院正确实是跟着秦岁晏出了宫,但他并没有回太医院,而是转眼就又跟着秦岁晏到了勤胥殿。
进殿以后,陈院正不需人催,自己将诊脉半天所得的信息一股脑报与秦岁晏听。
“娘娘一贯有气血虚弱的毛病,此番似乎又添了些阳气浮越的浮脉之状。
“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急需细致调养,不可忧思过劳,此外,娘娘时有发热恐自己未能察觉,这也是中气亏乏不能内守的缘故。
“待腿伤和膝伤养好,再服用微臣开的药,想来过了八月便能大好。”
秦岁晏原本正随手翻着一本折子,听了这些,只问了一句:“皇后她,是否有身孕。”
此问令陈院正也有些摸不清头脑,不知秦岁晏这意思到底是想听到哪种答案。
因召见他的时间是在半夜,有些微妙,他左思右想生怕错了话,无意间戳破了帝后之间的龃龉,到时候两处获罪。
但又不敢不据实明,毕竟欺君是要满门抄斩的。
反复权衡后,陈院正跪下道:“娘娘身子虚弱,不易有孕,待调理一番,当不是难事。”
秦岁晏听闻,便将太医晾在了一旁,自己在书房伏案良久。
等到了白天,他又照常去上朝议政,下朝后依旧留了些重臣和将领,谈到半宿方才散去。
陈院正再见到秦岁晏时,已经不如昨夜那么平和了。
白天秦岁晏不在时,有人给他拿了几丸药来,让他辨认研究。
然而那药性味极其古怪,似乎不是中原所有的药材制成。
假若是其他地方口口相传的偏方,没有在书典中记载过,他也是有力无处使。
也就是,他也不知道那药有没有毒,毒性如何。
陈院正惴惴不安地守在药杵和碾成齑粉的药丸、熬烘过的药渣旁边,一筹莫展地等候发落。
出乎意料,秦岁晏听他完情况以后,居然也没有为难他,而是让恭总管送他出宫去。
随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人,低声同皇帝起了话。
临出门前陈院正悄悄量了一眼内室的方向,这一眼,几乎吓得他魂飞魄散,肝胆俱颤。
珠帘后,那位年轻皇帝,正站在红木几案前,面无表情地舀了一勺他煎好用来研究的药,毫不犹豫地喝下。
似乎那不是性质未定的药,而是平常的水。
那药到底有什么作用,还有,为何要他漏夜去给皇后诊脉......
这桩桩件件上有着无数个疑点,恐怕随便一个的真相都不是他一介大夫能承受得起的。
走在宫中寂静的甬道里,陈院正只感觉浓稠黑夜里一座座庞大的宫殿和连绵不断的宫墙,就像被铁链锁住的蹲伏巨兽,十分可怖。
他大气也不敢喘,出了宫几乎是跑着回到家中,当夜就发起高烧向太医院告假。
他不知道的是,勤胥殿中,木岫已经和秦岁晏禀报:“陛下,方才陈院正瞧见您喝药了。”
秦岁晏甚至懒得理会,只是直白地问自己想知道的事情:“芩知查到了什么。”
木岫从袖中拿出一根信筒,取出了木戎送来的密信,正要交给秦岁晏,没想到秦岁晏却没有接的意思,似乎不想看,只让他来。
“和您所料一样,”木岫展开信认真看完,顿了顿,声音不由自主地低沉下来。
“他亲自跟踪了陆府的一个婢女,发现此人暗地里不仅同扶启的人有往来,还是乌干回一个重臣的养女,十岁不到便被送进了大雍,化名丝桐。”
“端王爷抓了她回去审问,然而这人死活不出药有何用,想来是贤音对她亦有所保留。”
秦岁晏修长的手指轻轻叩着桌面,语气极为罕见地流露出一点不耐来,“重点。”
木岫思索了一番,灵光一闪,忽然意识到主子的“重点”是指有关皇后的事,而非他想的扶启人的暗线。
“对那药,丝桐不出所以然来,但是,木戎从贤音的两个侍女嘴里撬出了原委。
“娘娘去万佛寺进香的那日,陆夫人也被贤音公主掳去寺中,天黑才放出来,药便是那天转到了陆夫人手中。公主的侍女还——”
木岫咬咬牙,还是未能下去。
未料秦岁晏不再催他,薄唇开合,冷静又清晰地接着他的话下去:“药只对有孕的人才有毒。”
木岫猛然抬头,满眼的讶异无法抑制,在接触到那团烈焰般的目光时,重重低下头去,竭力压下惊骇道:“是。”
怪不得昨夜主子看到信中内容,便急召院正去为皇后娘娘诊脉。
他只怕,昨夜便推算出整件事的全貌,只是还需一点证据来肯定罢了。
“果真如此。”秦岁晏语气森然,轻而又轻地问,“如若,一直无孕,此药是否对身体无害。”
木岫艰难地应道:“是。”
“是了。”秦岁晏唇边逸了一缕冷笑,眼眸冰冷,“朕也喝过,却全然无感。”
木岫心中一阵发紧。
之前他想着,陆府送进来给皇后的药,就算不是什么上等补品,也不至于对人有害。
是以看秦岁晏喝下药的时候,心中并没有太多感触。
谁知道这药竟如此凶险,毒发时会全身痉挛最后抽痛而死。
主子当时不愿意接那封密信,应该是根本不想看到自己的猜测被证实吧。
他竟甘愿陪着皇后喝下毒药,同生共死。
木岫一时只觉得五味杂陈,怔怔在原地立着,心神却十分不稳。
密信很快被投入紫金炉中焚烧成了灰烬,而秦岁晏早已伏案书写着什么。
殿中一片寂静,只有窗外时不时传来两声凄厉的鸟鸣。
不知过了多久,秦岁晏站起身来,突兀地咳嗽了起来。
然而他很快执了一方素帕捂住唇边,重又俯下身继续在一封奏折上批阅着。
末了,只听到一声轻微的“啪”,仿佛脆木折断的声音。
木岫紧张地朝秦岁晏看去,一眼便察觉出握着紫毫笔的手用的力道大得有些不正常,青筋毕露。
“传赵闵毅、赵志成。”
秦岁晏忽然道。
木岫领了命令,即刻出了勤胥殿。
约莫一个时辰后,东边鸡鸣欲曙,两位将军披着锦绸披风,匆匆进了宫。
恭四善早上带着安排好的御膳想进勤胥殿时,却被门口守着的木萧拦在外面。
当着他的太监徒弟的面,恭四善觉得就这样离开有些下不来台。
但木萧向来寡言,那个性格也不是好相与的。
正巧木岫从里面开了门,恭四善便迎上去问:“木统领,里间议事完了吗?老奴这还等着给皇上送早膳呢。”
木岫只微微摇了摇头,侧身绕开他便急匆匆走了。
不一会儿,又有两名臣子被叫了殿中。
直至该上朝了,恭四善等在门口,终于看见殿中走出来了几位武将,面色都十分肃穆,让人不敢靠近。
跟着恭四善的太监才刚进宫,望见那些将军中还有比他大不了多少的,顿时来了好奇心。
他悄悄问恭四善:“义父,是不是要战了?咱们人少么,你看那个绿铠甲的将军,他——”
这一连串童言无忌倒把恭四善吓得赶忙上来捂他的嘴巴,一叠声叫,“崽子,消停些吧,这些话是你能的?!你还要不要脖子上的东西了?”
正教育着徒弟,殿中的侍卫便告诉他,陛下叫他进去。
恭四善连忙叫后面呈御膳的人都起精神来,送进殿中去。
彼时秦岁晏仍在书案前,面前摆了几页信纸,下笔飞快,一页信文一气呵成。
及至最后一张,他写了几个字忽然便停住了。
恭四善不敢在这个时候扰他,便眼巴巴地等着。
本以为秦岁晏会如之前一样,很快将最后一页也完成了,他却又轻轻松开手,将掌中笔杆碎裂、混着丝丝血迹的紫毫扔了出去。
紫毫笔在案上艰难滚了一圈,最终因为断裂的笔身而停住。
柔软笔锋蹭在秦岁晏之前用过的素帕上,很快洇晕开一团墨色。
但若仔细去看,还是能看到那一团墨色下掩着的、一点未消融的血迹。
木岫在旁默不作声地将所有信都封好取走,又默默地将素帕和紫毫笔都收了起来,预备拿去烧掉。
秦岁晏这才转到外间,看到恭四善和他那一堆御膳时,却只是轻飘飘给了个眼神,留了句话,脚步未顿,径直往万乾殿去了。
“送去平寿苑。”
平寿苑是秦岁晏登基之后设在宫中的一个书院,里面只有几个孩,葛罗也在其中。
恭四善叹了口气,知道他是不算用膳了。
“得,今天又便宜平寿苑那些子了,将这些分装一下,赏赐过去吧。”
他一边一边在心里摇头,陛下这样没日没夜地忙,到头来身体垮了都没人心疼。
皇后娘娘也真是,好了用膳的时候常来劝劝陛下、陪他一起吃点东西,却连一天都没坚持到,还得是他恭四善自己督促着才行。
将送膳去平寿苑的差事交给徒弟后,恭四善便赶紧追去万乾殿等候。
这次朝会同往常明显不一样,两位藩王居然也在臣子之中,一众大臣泾渭分明地分了派。
饶是恭四善这种从来对引经据典的政事奏对号不感兴趣的人,这回也听得出他们是在吵架。
而吵架的重点,竟然真的是徒弟早间那天真一问——“不会要战了吧?”
他夹在其中努力地听,偶尔从那些文绉绉的词里面辨认出一两个地名国名,诸如“乌干回”、“连赫城”、“扶启”,过了好久,才勉强弄明白这些人讨论的具体事件。
漠疆的霜灾雪灾太严重,乌干回抢了扶启的地方,扶启来大雍求援了。
但问题是......乌干回也派了人来,愿意同大雍交好。
只要大雍不派兵增援扶启,不插手他们之间的事,作为诚意,他们愿意拿出五座城来回报大雍。
是战是和,就成了最大的问题。
主和的一派多是些文官,以谢朓谢侯爷和几位殿阁大学士为首,应与民修养生息,不宜大兴干戈。
再乌干回如此低姿态,接纳它也同时彰显了大雍的大国气度。
主战的一派成分就很复杂了,天明时他在勤胥殿见到的那一批武将自是不提,还有一些新科刚提上来的官职不高却极为积极的青年官员。
除此之外,陆太师以及他的儿子陆升阆都在其中。
而管着钱粮基建后勤的户部、工部以及兵部,就由着他们唇枪舌战,一个个板着脸,缩着脑袋,似乎根本不想看到那些人。
秦岁晏也由着他们自己找人辩论,或是一对一单挑,或是一对多舌战群儒。
他只是微靠在龙椅上,淡静地撑着额头,在最关键的时候点一句。
如此争论了足足好几个时辰,最终事情还是没有当堂定下。
但下朝后,秦岁晏又连着召见了好几批人。
一直到日落西山,浸染了苍蓝夜色的薄暮逼得宫灯不得不亮起来,恭四善才得到了一整天以来属于他自己的第一份正经差事。
秦岁晏让他去请皇后来勤胥殿用晚膳。
“诶,老奴这就去!”
恭四善简直喜出望外了,答应了一声就急急往明和宫赶。
然而他到了明和宫,才发现自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白高兴了。
琼瑰已经在用晚膳了,她身边还不止一个人,两个藩王王妃一左一右,也不知道在聊什么,正笑的前仰后合。
恭四善总感觉自己不该出现在这个灯明酒暖的好地方,简直是大煞风景。
怪不得娘娘想不起来陪陛下用膳,人家自己正乐呵着呢。
他一边为秦岁晏鸣不平,一边假装看不到两个王妃看见他时重又摆出来的笑不露齿的姿态。
“娘娘,陛下有要事请您去勤胥殿,您看?”
“嗯?”琼瑰正放下筷子,拿了帕子摁在嘴上,听到这,不由得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碗里喷香的蘸酱酥鸡丝,不是十分舍得。
她想了想,对恭四善道:“公公请去回禀陛下,本宫马上就来。”
恭四善留了个心眼,虽然垂手应了,却没有马上离开。
果不其然,他刚有离开的动作,琼瑰就又夹起了一筷子鸡丝。
她还笑眯眯地对和安郡王妃道:“里面加了一点糯米的,你尝尝,味道比上次中午的醇厚一些。”
恭四善想起自家陛下已经几天没怎么好好用过膳,胆子猛地大了起来,转头就对琼瑰道:“娘娘,让陛下久等可不好,恐怕您得马上动身前去了。”
琼瑰皱起眉,刚想什么,和安郡王妃就善解人意道:“既然是皇上来请娘娘,娘娘自当以皇上为重,嫔妾们自己在此用膳也十分自在,娘娘不用挂心。”
宜安郡王妃也跟着放下筷子催她:“娘娘快去吧,嫔妾们叨扰主人这么久,本就有些不好意思,没得再让您为了我们耽误谒见陛下。”
话到这个份上,琼瑰再不情愿,也只能从座位上起身,随着恭四善去勤胥殿。
两位王妃望着她的背影出了正殿门,才相视一眼,踌躇着谁先开口话。
“皇后娘娘,虽然之前的声名不太好,但似乎,为人端和善良,平易近人?”
和安郡王妃声地着,又低下头去夹了一点琼瑰之前的蘸酱鸡丝。
她一话,宜安郡王妃也不绷着了,很快附和地点头道:“妹妹这倒是与我想到一起了,不瞒你,来京中之前,我满心都忐忑的很......如今见到了皇后娘娘,倒是一日比一日放心。”
“姐姐这话到了我心坎上呢,”和安郡王妃噗嗤轻声笑了,温温柔柔道:“便是明日回南边去,将我儿送来,我也不怕了。”
到这儿,两人眉目间都染了一丝忧愁。
宜安郡王妃不忍见对方和自己一样伤心,故意道:“进京为质也不过几年而已,既然不怕了,何苦还皱着一张脸,我家是个子,调皮的很,送来京中后,皇后娘娘可得头疼了。你家那位性子如何?”
“尹儿他,还算乖巧的,平日里最听我的话,皇后娘娘应当会喜欢他的性子。”
和安郡王妃提及自己的儿子,言语间里有了一点骄傲。“他虚岁五岁不知能不能为兄?”
宜安郡王妃原本有些替自己儿子那调皮性子发愁,听到这儿眼睛一亮,轻轻拍了拍笑道:“我家昊儿刚满六岁,比你家孩子长一岁!”
“那便让尹儿拜昊儿为兄好了。”和安郡王妃掩了唇笑。
“行,干脆让他们俩都拜皇后娘娘为干娘好了。”宜安郡王妃斟了一杯酒,已经憧憬起来了。
两人在席间聊得欢畅,走在长廊上的琼瑰冷不防了个喷嚏,忍不住抬手擦了擦鼻子。
“娘娘可是不舒服?”恭四善注意到动静,侧身问琼瑰。
“公公放心,”琼瑰知道他的意思,“只是天气有些干燥,本宫没有感染风寒。”
恭四善不好意思地躬身笑了笑。
到了地方,待琼瑰进去后,恭四善便将门扇合上了,连良梓都被拦在了门外。
苹果和良梓都觉得不妥当,想着是不是应当进去看看,然而木岫不知何时来到廊下,冲她们笑道:“两位姐姐何故如此惊慌,主子只是请皇后娘娘过来用膳而已。”
苹果和良梓立即转头去看恭四善。
恭四善因为自己找的借口被拆穿了,颇有些不好意思,只当自己耳背眼瞎,对两人无声的控诉当看不见。
里间,琼瑰看到面前摆了一长条的各色菜品,也跟着怔了怔。
秦岁晏已经执了双筷子,正往玉碗里夹菜,见她还在发呆,便温声道:“过来坐下,陪朕一起用膳。”
琼瑰慢吞吞地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两天不见,秦岁晏似乎又清减不少。
他今日穿了件米白色暗绣团龙纹的龙袍,头发松散地披拂在肩上,漆黑的发丝还有些潮润。
似乎刚沐浴完,整个人眉眼显得比平日慵懒柔和。
乍一看去,好像又回到了当年初见时矜贵温秀的公子模样。
然而琼瑰忘不了他半夜闯入自己的房间,到现在都没给过解释这件事。
有些事她不能问,问了会更适得其反,那她便忍住不问。
可这件事,她总该有一点知情权吧。
秦岁晏将玉碗布满菜后,放到了琼瑰面前,一双琉璃质般的眸子看着她。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琼瑰竟从那里面,感觉出一丝温柔。
她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接了过去,认认真真地同他吃起饭菜来。
虽然她本是在自己宫中用膳用到一半被拖来的,但是这会儿,她好像又能再多吃点了。
待一顿饭吃得差不多,瞅着秦岁晏慢悠悠喝汤之际,琼瑰还是忍不住,主动问道:“陛下,臣妾能问一个问题吗?”
秦岁晏微微颔首,眸子很专注地看向她。
“那天半夜......太医后来有没有什么?”
她那天太困了,所以秦岁晏离去后就又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早上醒来,才发现明和宫寝殿的门坏了大半扇。
一问吓一跳,秦岁晏当时冲进寝殿时太过突然,宫人们还没来得及去开门,他便自己破门而入了。
“没有。”秦岁晏微微一笑,似乎含了些歉意,“扰了皇后清眠,是朕之过。”
明明这人向来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会儿突然半夜等不及通传,直接踹坏门要叫见她,会没有事?
“......嗯。”琼瑰失望地低下头去,不知该什么。
秦岁晏甚至不肯好好撒个谎来骗她了。
她真的感觉,他们之间的问题很大,也很想努力去改善,却有些不知从何下手了。
好多事,不是她鸵鸟地忍住不看、不管,就可以真的当做没发生。
“近来皇后似乎很忙?”秦岁晏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对,主动调了话题。
他似乎想引琼瑰多些话,琼瑰却兴致不高。
“哦......也还好。”
“和两位王妃相处如何?”秦岁晏一点一点发掘话题,循循善诱。
“两位王妃人都很有趣,”琼瑰想到那两个可爱,唇边终于不自觉地漾起一抹笑。
落在秦岁晏眼中,让他也跟着唇角微弯。
宜安郡王妃跟和安郡王妃十分好相处,不过她们谈的最多的话题,其实是孩子。
偶尔看见琼瑰,还会时常催她也要上心,明里暗里给了一堆生孩子的经验,鼓励她不要害怕。
琼瑰其实没那么喜欢孩子。
但是刚刚,秦岁晏给她递过盛着满满当当饭菜的碗时,她忽然觉得,这个时候有个不点,软软地在旁边喊着爸爸妈妈的场景,会十分温馨。
可惜孩子这事......琼瑰一个人了不算呐。
想到这儿,琼瑰忽然望向秦岁晏,脸色红扑扑的,剪水清眸异常明亮:“陛下,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
“啪嗒”,秦岁晏握的好好的筷子突然掉到了地上。
他望向琼瑰期待的眼眸,神情晦暗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