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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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溪完, 提着食盒便出去了。

    弘历抿唇,有些不解的看向若枫。

    “额娘,安溪姑姑怎么对这位姓陈的太医这么好。”

    若枫摇着折扇, 双眸轻眯。

    “其中缘由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弘历蹙眉,他不觉得自己如何还年幼。三哥在他这个年纪已经有了丫鬟伺候,他如今没有是因为额娘还没帮他找。

    “可是额娘,儿子马上就要十三了。”

    “十三如何?”若枫轻笑, 以她几百年的寿命来看,弘历此时就只是一个豆丁。

    “三哥他这个时候已然有了两个通房。”

    “所以他如今被囚禁了。”

    若枫朗声道。

    “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若非齐妃过于溺爱三阿哥, 又岂会在十二岁时便找通房, 也不会惯得他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坐稳了长子之位, 便稳如泰山了。”

    若枫冷笑,种因得果,她们母子人前人后不做好事, 如今落得这个下场实属活该。

    “儿子明白了。”

    弘历低眸,轻声叹了口气。

    若枫量着弘历,她做人家额娘的难道还看不出弘历在想什么?

    “你如今还是应当以功课为重。”

    乾隆是出了名的花心大萝卜,见一个爱一个,若枫得趁着如今他还,好好的帮他正正思想。

    “是。”

    弘历的脑袋埋的更低了些, 他一双眼黯淡无光,显然已经极为不高兴了。

    “罢了罢了,额娘不学你皇阿玛整日跟你教。”

    若枫轻笑,此时看着弘历真像一只可怜无辜的哈巴狗儿。

    “你出宫去吧,多转转。”

    “是,儿子这就去。”

    弘历这才颔首,心情不算好的走了。

    封儿看着弘历落寞的背影, 一时扬唇。

    “娘娘,其实四阿哥的也没错。他这个年纪要两个通房丫鬟不紧的。”

    “太早了。”若枫摇摇头,更何况弘历他心里想的还是安溪,这便更不应当答应。

    “是,娘娘自然还是想的比较周全的。”

    封儿颔首,倒是没多什么。

    却安溪提着米薏仁粥找到陈太医时,这厮正躺在床上余惊未了。

    他嘴上念叨着什么,丝毫没有注意到安溪已经推门进来了。

    “陈太医,你这是做什么呢?”

    安溪听他嘴里念着西天如来福之类的话,一时不解。

    “没什么,安溪姑娘你怎么来了。”

    陈太医吓得猛地坐起,但刚坐起来便觉得身上凉凉的。他不解的低眸看了一眼自己,同安溪两个人一起尖叫出声。

    “啊!”

    “流氓,你何故大白天的不穿衣服!”

    安溪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砸了过去。

    陈太医吓得赶紧用被子遮上,“微臣在自己床上,穿不穿衣裳有什么要紧。”

    “胡!当然要紧!”

    安溪虽然已经闭上了眼,那陈太医那白花花的胸膛仍旧在眼前挥散不去。

    她慌忙将食盒随意搁到桌上,捂着脸转身跑了。

    “这姑娘,跑什么呢。”

    安溪走出门的时候还撞到了太监,太监嘴里声嘟囔,这才往陈太医屋里走。

    刚进门便瞧见地上一片狼藉,太监一张嘴顿时瞪得比太阳还圆。

    “陈太医!你们这,刚才那个宫女……”

    太监的思维混乱又清晰,孤男寡女,还都慌慌张张的,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发生了何事。

    “什么都没发生,微臣是清白的。”

    陈太医慌乱解释,一边话一边穿好衣裳。

    那太监拔腿也要走,一时间都忘了自己来做什么的。

    “你站住。”

    陈太医知道这宫中大嘴巴的人不少,他连忙一把将人拉住,随即紧紧的将太监按在了墙上。

    “你听我解释,她只是过来给我送粥,正巧我在睡午觉没穿衣裳,听明白了吗?”

    太监看着近在咫尺的陈太医那张俊俏的脸,一时脸也憋得通红。

    “奴才知道了,能否请陈太医先放开奴才。”

    陈太医这才意识到自己过于鲁莽,他松开手理了理太监的衣襟,“抱歉。”

    “无碍,奴才不会误会的。”太监摇头,再他压根也没看清楚适才那个姑娘长得什么样子。只是不过陈太医的表现实在奇怪,不是也被他弄得像是了。

    “你过来找我有何事?”

    “哦哦,这个是太医院众人的一点心意。他们叫陈太医不要将从前的事放在心里。”

    太监这才赶紧从胸口摸出一叠银票来战战兢兢的递给陈太医。

    如今陈太医有了皇上和熹妃娘娘撑腰,日后必定扬眉吐气。他们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人,甚至连当面道歉的勇气都没有,这才指使太监过来赔罪。

    陈太医看向那叠银票,看上去跟之前他们抢去的数额差不多。

    “我知道了。”

    他接过银票,这本来就是他的。

    “他们还约大人今晚去清越楼饮酒,是给大人赔罪呢。”

    清越楼是京城最出名的青楼,里头的女子大多卖艺不卖身,个个如花似玉。

    陈太医长这么大从来没去过那种地方,就算是想去也没钱啊。

    陈太医摇头,“清越楼本官就不去了。”

    他家里世世代代都是清贫读书人,从来最看不起的便是花天酒地的嫖客。

    “是,的知道了。”

    太监会意,轻声应下。

    陈太医颔首,朝他挥了挥手。

    “没别的事,你就先走吧。”

    太监颔首,走之前还弯腰把适才安溪弄掉的茶杯捡起来轻轻放到了桌上。

    陈太医转眸,坐到桌前重重的叹了口气。

    桌面上的食盒倒是放的好好的,陈太医伸手将食盒开,里头的米薏仁粥散发出清甜的香味。

    “安溪姑娘亲手做的吗?”

    陈太医轻声道,自顾自将粥拿出来。

    他尝了一口,脸色微变。

    好咸,应当真的是安溪姑娘亲手做的吧。

    ————————

    雍正忙完政务来景仁宫时天已经擦黑,他又翻了熹妃的绿头牌。这个月内,后宫之中侍寝过的也就熹妃了。

    “臣妾给万岁爷请安。”

    若枫站在门口迎接,她笑吟吟的用帕子派去雍正身上的花粉。

    “院子里的花实在是太多了,好在臣妾和万岁爷都不对花粉过敏。”

    雍正颔首,“朕倒是很喜欢景仁宫前院里的那一排花。”

    花团锦簇欣欣向荣,不管是谁来看了心情都会很好。

    “万岁爷喜欢就好。”

    若枫拉着雍正的手坐下,安溪特意端上热茶。

    “胡太医在慎刑司什么都出来便晕了过去,不过那稳婆倒是了不少。”

    雍正低声,将慎刑司禀报给他的情况简洁明了的告诉若枫。

    若枫轻笑一声,“胡太医的身子当真有这样弱吗?”

    “朕问过了,慎刑司众人什么法子都用了,胡太医还是没醒。”雍正颔首,若枫所在意的也是他所在意的问题。

    “这么老一把骨头还要帮忙掩盖如此事实,臣妾一时间也不知是否该同情他。”

    若枫冷声道,皇后这人也真是够缺德,非要拉着人家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家陪她害人。

    “稳婆一切都是胡太医诊错脉,不心弄掉珍贵人的孩子。”

    雍正搁下茶盏,淡淡道。

    “后来胡太医为了掩盖真相,这才编出风寒的假象。”

    “万岁爷相信吗?”

    这话听起来实在过于糊弄,但凡长了个脑子的人都不会信吧。

    雍正抿唇,似乎在犹豫该怎么。

    “哪怕朕不信,这件事都没法再查下去了。”

    “万岁爷……”

    “哪怕是胡太医醒来反驳稳婆的话,却也不过只是双方各执一词,更何况胡太医醒来势必会认下这桩事。”

    雍正逻辑清晰,就算他是皇帝,可罪人已经自己认罪,他也没有旁的法子了。

    “话虽如此,但万岁爷心中应该明白这幕后凶手究竟是何人吧。”

    若枫有些着急,何以皇后的本事能这样大。

    “朕不好。”

    雍正摇头,皇后毕竟是他的结发妻子。

    这些年来帝后虽并无海誓山盟,却也算得上是相敬如宾。更何况弘晖的死对皇后击很大,雍正对她自然也多了几分宽容。

    至于那个珍贵人,雍正不过见过她两面。

    人心都是偏的,哪怕是皇帝也不例外。

    “臣妾明白了。”

    若枫看懂雍正想什么,一时只觉得人心复杂。

    “你素来懂事,朕不必同你多做解释。”

    雍正见若枫应下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不可能因为没有证据的事直接罢黜皇后,同样也有些不忍。

    “臣妾伺候万岁爷就寝吧。”

    若枫颔首,站起身轻声道。

    “好。”

    雍正看不出来若枫的心情,她看上去好像也并不失望。

    帝妃二人合衣躺在床上,雍正伸手将若枫抱进怀中。

    “万岁爷。”

    若枫想了想,仍旧轻声问道。

    “倘若哪日臣妾和珍贵人一样,万岁爷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吗?”

    若枫知道自己不该这么问,在大清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她没有资格质问皇帝。

    她也明白所谓的男女之情都是不长久的,但可能是雍正这些天的宠溺给了她一些幻想的资本吧,她还是决定问出口了。

    雍正沉默了片刻,随即他看向怀中的若枫。

    二人四目相对,只听见雍正轻轻的出两个字,不会。

    至少在这一刻,若枫从雍正嘴里听到的和他心中所想的一致。

    但是,若枫叹了口气,珍贵人又何其可怜。

    ——————————

    二、

    年妃得知此事后,也去养心殿闹了好一阵子。

    只是胡太医醒来后直接将事情一口气全部揽在自己身上,他承认了稳婆的指控,只是自己意外诊坏了脉。

    身后并无幕后真凶,自然也跟皇后扯不上半分联系。

    雍正赐了胡太医死罪,那稳婆也被割去了舌头。

    年妃在养心殿气的一句话不出来,刚出门便险些晕倒。

    可她跟了雍正这么多年,深知这位皇帝的脾气,他决定的事情哪怕是先帝复活了也无法更改。

    “娘娘,您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梅蕊看着年妃面色苍白如纸,吓得声音都在抖。

    “珍儿是本宫的亲表妹,看见她这般本宫实在心痛。”

    年妃摇头,她同珍贵人也算是一起长大的。

    当日她没有留下孩子,家族这才决议再送一个美人进来,多一个人也就多一分把握。

    可自从进了后宫,年妃只觉得每一步都比当年在潜邸时凶险。珍贵人甚至都来不及知道自己有了孩子,那孩子便不明不白的没了。

    那胡太医还恬不知耻的将罪过全部揽在他身上,他也不看看自己受不受得起。

    年妃气的连声咳嗽,路都要走不动。

    “娘娘,奴才知道您心疼珍贵人。可她的孩子已经没了,若是娘娘也因此没法保住肚子里的这一胎,岂非是正中敌人下怀吗?”

    梅蕊这丫头会话,一句便中了要害。

    年妃听了此话,心下更是大惊。

    “是,本宫不能随了她们的心意。”

    她低声呢喃,紧紧握住梅蕊的手。

    “快扶本宫回去喝安胎药,本宫一定要让腹中的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不能叫她们得逞。”

    “是,奴才这就扶娘娘回去。”

    梅蕊见年妃心绪安宁下来,适才松下一口气。

    二人回到翊坤宫,梅蕊连忙端来安胎药。可年妃喝了一口,便觉得想吐,将嘴里的药尽数呕了出来。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梅蕊大惊失色,却见那吐出来的苦药里头居然还掺杂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本宫突然想吐,想必是这药太难喝。”

    年妃摇头,她并未注意到自己吐出了血。

    “娘娘,奴才去请太医来。”

    梅蕊摇头,即便事情到了这般田地,她也仍旧极为镇定。

    “好。”

    年妃抿唇,她看着手上的药碗,一时间居然觉得嗓子口一阵苦意,她又吐了一口。

    这下已经不是药味了,她震惊的望着那帕子上的暗血,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都晕了过去。

    ——————

    若枫赶到时,雍正和皇后都已经到了。

    翊坤宫上下都一片丧意,就连宫女们都在暗自抹泪。

    陈太医跪在门外正在吩咐梅蕊用药,不过他的神情看上去极为绝望。

    “臣妾见过万岁爷,皇后、”

    若枫轻声行礼,被雍正一手拉到他身边。

    雍正脸色看上去颇为不好,他整张脸都被愁云笼罩着,一向阴鸷的眸彼时竟带了几分颓丧。

    “熹妃。”雍正轻声道,“年妃这一胎怕是保不住了。”

    若枫心下并无波澜,历史上年妃便并无子嗣。她先是下意识扫了一眼皇后,后者掩面看上去颇为担忧,眼中竟还有泪光在闪。

    “万岁爷,一定有法子的。”

    若枫回握住雍正的手,哑着嗓子劝慰。

    “是朕对不住年妃。”

    雍正摇头,他也不知为何年妃的孩子总是保不下来。

    “怎会是万岁爷的错,其实年妃姐姐这胎一向都很安稳,如何会突然出事呢?”

    “她怨怪朕没有给珍贵人一个交代。”雍正冷声。

    “其实也是年妃妹妹自己想不开,珍贵人的事分明已然水落石出,可她实在是心气太高了。”

    皇后适时开口,伸手轻柔的在雍正胸口顺了顺。

    “此事哪里能怪万岁爷呢?万岁爷分明是秉公办理了。”

    若枫抿唇,心里只觉得皇后恶心。

    “当然不能怪万岁爷,臣妾不相信只是一口气不平便会到如今这般危急的地步。想来这一胎早就如同珍贵人那般为人所陷害才能得通。”

    她轻声道,这话一则是安慰雍正,一则是为了敲皇后。

    可皇后不为所动,她的心理素质实在是太强。

    “陈太医,事态究竟如何了?”

    若枫只好转眸去问陈巍。

    陈巍迷茫的转过眸,看清楚是熹妃在问,适才缓缓的回答。

    “微臣还在尽力。”

    “本宫知道了。”

    若枫抿唇,心中只祈祷孩子能保住。

    可不过一炷香之后,梅蕊便满手是血的掀开帘子跑了出来,这丫头素来坚韧,如今话竟也带了哭腔。

    “陈太医,娘娘开始流血了,怎么办。”

    “流了多少?”

    陈太医紧张的站了起来。

    看着梅蕊比划出染红的范围,陈太医缓慢的从胸腔吐出一口浊气,“那怕是保不住了。”

    梅蕊眼前一黑,竟也险些晕过去。

    她家主子已经失去了三个孩子,这是第四个!

    “梅蕊姑娘,如今必要之事是保住娘娘的性命啊。”

    陈太医情急之下扶住梅蕊,低声劝道。

    而屏风之后的众人自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雍正紧紧握拳,随即无力的放开。

    “朕对不住她。”

    他缓慢的出这句话,肉眼可见整个人都灰暗了。

    若枫颇为担忧的想要去握雍正的手,却被他拒绝。雍正的眼静静的望着若枫,其中想要表达的岂止只有哀切。

    再反观皇后已然掩面哭了起来,在场之人,只有若枫始终保持着平静。

    “臣妾想进去看看年妃姐姐。”

    她同年妃算不上好友,关系也从来不好。然若枫明白,此时此刻唯一能站出来安慰年妃的人只有她。

    “是啊,年妃刚丢了孩子一定痛心疾首。”皇后听罢,适才抬眸轻声道。“如今还是熹妃去安慰最好,万岁爷若是见了年妃,难免越发悲痛。”

    若枫握拳,对皇后这种惺惺作态的嘴脸极为厌恶。

    不过她的也没错,雍正去见年妃又能如何?不过是加强二人之间的隔阂罢了。

    “万岁爷,交给臣妾吧。”

    若枫轻声道,轻轻的拂过雍正的手背。

    雍正缓慢颔首,他站起身。

    “朕回养心殿,此事也应当告诉年羹尧。”

    他是皇帝,后妃丢了孩子,他不仅要伤心,还要想着如何安抚重臣。否则若是年羹尧心生不满,西北的战事只怕不利。

    “好,万岁爷千万注意休息。”

    若枫颔首,看见雍正这般模样,一时竟有几分心疼。

    “臣妾陪万岁爷一起回养心殿。”

    皇后也站起了身,她大概是巴不得早点离开翊坤宫这个是非之地吧。

    “皇后娘娘,您也千万路上心啊。”

    心出门就被雷劈。

    “多谢熹妃关心,本宫会的。”皇后施施然颔首,她一点都不在意若枫眼中的敌意。

    眼看着帝后离开,若枫适才急匆匆掀开帘子走进去。

    陈太医还跪着,嘴上细数着要用的药材。

    “熹妃娘娘,里面血腥,您怕是不好进去。”

    见熹妃冲进来,陈太医连忙道。

    “本宫会怕这些吗?好好弄你的汤药,若是年妃也保不住,你可心些。”

    若枫急匆匆撂下一句话,便不见了身影。

    陈太医眨了眨眼,默默的转过头轻声道。

    “微臣如今才算明白安溪姑娘的性子到底是随了谁。”

    ——————

    年妃虚弱的躺在床上,她甚至没了力气哭。

    她心中只恨自己不够聪明,居然能够一连失去四个孩子。

    “年妃。”

    若枫坐下来,望着她原本美艳的脸蛋此刻像是一瞬间被抽干了般,便觉可怜。

    “熹妃,你来了。”

    年妃勉强还能话,她的眼泪是无声的,慢慢的从眼角滑落。

    “本宫的孩子又没了。”

    她轻声着,随即扯起嘴角苦笑了一声。

    “本宫真心羡慕你啊熹妃,弘历长得那样好看,身子又那样健壮。”

    “如今这些无益。”

    若枫摇头,叹了口气。

    年妃像是愣了一下,她都已经产了,难道还不能这些伤心的话吗?

    “你的孩子不可能就这么平白无故没了。”

    若枫轻声道。

    年妃的眼睛下意识的瞪大,她紧紧握住若枫的手。

    “熹妃你什么?”

    “本宫来之前特意翻过你怀孕以来的医案,分明上头都写着脉象极为安稳,怎么可能因为情绪波动就产呢?”

    若枫知道如今要逼迫着一个刚失去孩子的女人查明真相很残忍,但是时间可不等人。

    多拖一天,皇后便多出一天消灭罪证。

    “本宫不知道。”

    年妃茫然的摇头,她不过看着骄纵,实际上并无多少城府。

    唯一只害过原主,还是被齐妃挑唆的。

    这样的脑子,哪里能想得到自己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你……”若枫一时无语凝噎,此时此刻她也不好苛责年妃太蠢。

    “奴才其实一直都觉得奇怪。”

    彼时梅蕊却开口话了,她看上去比年妃要镇定很多。

    “娘娘自从三个月后便频繁冒汗,有时候分明天气很冷也会流汗。”

    “对对对,梅蕊的对。本宫还以为因为这次怀孕同前几次不一样,所以并未在意。”

    年妃匆忙接过话头,因为的太急,她的肚子又开始剧烈的疼了起来。

    “好痛……好……痛。”

    年妃整个人蜷缩起来,她痛苦的捂着肚子,又开始大汗淋漓。

    “陈太医!你进来。”

    若枫见她又开始流汗了,慌忙大喊道。

    陈太医犹豫的望着眼前的帘子,着急的用手拍了拍大腿。

    “微臣是外男,不能进来冒犯娘娘啊!”

    他是读书懂礼之人,怎么能随意进出妇人产房,更何况还是当朝宠妃的产房。

    安溪在一旁看着着急,一把拎起陈太医的衣领子将人活生生拽了进去。

    “让你进去就进去,做什么废话这么多。”

    安溪把人一路拽到年妃床前。

    陈太医慌忙闭上双眼,整个身子匍匐在地上,非礼勿视。

    “你是医者,怕这怕那,还怎么给人治病?”

    安溪叹了口气,强行拉着陈太医直起身子。

    “陈太医,本宫和年妃都不会怪罪于你,万岁爷更不会。”

    若枫叹了口气,封建礼教实在害人。

    “但你若是看不出年妃究竟是何病,又是因为什么流产,本宫一定不会放过你。”

    陈太医听到若枫这般,才不得不直起身子,睁眼之前还特意战战兢兢了一句,“微臣冒犯娘娘了。”

    他抬眸,其实年妃里衣穿的整整齐齐,不过因为疼痛显得狼狈。

    陈太医见她满头大汗,迅速拉过年妃的手腕诊脉。

    “是谁给娘娘整日喝旺肝火的药。”

    有的孕妇体虚在怀孕期间旺肝火本来也正常,然年妃身子底子并不弱,却每日服用旺肝火之物,这就如同猛火烧干锅,迟早会裂开。

    “娘娘除了每日喝安胎药外,并不曾喝旁的补品啊。”

    梅蕊着急的摇头,轻声道。

    “安胎药的药渣可还有?”

    “没有,安胎药每次都是太医院的人熬好了端过来,我们并不曾有过药渣。”

    梅蕊轻声道。

    陈太医叹了口气,“其实孕妇肝火太盛只要多加调理本无大碍,可若是有意纵容,吃多了大补之物,不仅会导致流产,还会损伤心、肝,最终力竭而亡。”

    他又仔细的看了一眼年妃的脸,这才发觉年妃的额间和脖子上已经开始隐隐约约出现了色斑,这便是肝火失调的表现了。

    “如今去太医院能找到药渣吗?”

    “没用的,珍贵人的孩子不也是这么没的吗?”

    若枫摇头,皇后果真一招鲜吃遍天。哪怕是诊断出年妃肝火太盛又如何,谁不知道年妃脾气大平日里又爱吃辛辣油腻之物。

    她听到珍贵人出事,一时气血攻心所以流产再正常不过。太医院的药渣自然是早就换成了正常的,查肯定查不出来。

    “太医院都是蛇鼠一窝,别证据了,只怕连证人都会一起消失。”

    陈太医低声感叹道,随即默默的缩回了手。

    若枫静静的看着因为肝疼在床上疼的滚的年妃,转过头低声道。

    “还是先帮她调理吧。”

    “是。”

    陈太医恭顺颔首。

    走出门后,陈太医轻声对若枫道。

    “熹妃娘娘,有句话微臣不知该不该。”

    “你便是。”

    “年妃娘娘已然肝火郁结,只怕再怎么调理也撑不了多少天。”

    若枫早有心理准备,她面上并无波澜,然心中却莫名涌起几分悲痛。

    “不管能撑多久,你只用尽全力去医治。”

    “微臣自当竭力。”

    陈太医颔首,一口答应下来。

    “这次伺候年妃的是林太医,此人也是胡太医一党?”

    “是。”

    陈太医颔首,太医院中几乎都是亲朋好友,一个举荐一个,早就烂透了。

    “倘若本宫将他们都换下去,让你做院首,你能否保证太医院从此以后干干净净,再也不受皇后染指?”

    若枫问的风轻云淡,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到陈太医心上。

    “娘娘。”

    陈太医诧异抬眸,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短短一个月时间,他便能从一个负责捡药材的底层太医变成太医院院首吗?

    “你没听错。”

    若枫颔首,皇后的势力几乎贯通了后宫每个角落。

    如今她的确没出事,可她如何能保证自己每次都能幸运躲过呢。

    “微臣自当竭力。”

    陈太医没有时间细想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但是青云梯既然递了过来,他便没有不上的道理。

    他是年轻,然被那些太医们欺压之时,他也不是没想过能有一天可以踩在他们的头上。如今既然有了这个机会,为何不做。

    “好,有你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

    若枫十分坦然的颔首,转眸看向站在门口目送她们二人的梅蕊,低声道。

    “翊坤宫就先交给你了。”

    ——————————————

    三、

    短短一个月内,后宫接连没了两个孩子。雍正心情不佳,已经很久没来后宫。

    伺候年妃安胎的几个太医全都革去官职,赶出了宫。

    五月初,雍正以陈巍诊断年妃有功之名让他暂代太医院院首职位。

    这日陈巍高高兴兴的来景仁宫给熹妃娘娘请安,他眼中是不出的兴奋,一身崭新的官服衬的人越发精神俊朗。

    “微臣给熹妃娘娘请安。”

    “起身吧,如今应当叫你陈院首了。”

    若枫颔首,示意陈巍站起来,她仔细量了一眼他身上的官服。

    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比起刚认识的那个陈太医,彼时的陈巍全然像是换了个人。

    “年妃的病情已然稳定了?”

    “是,如今已经能够正常饮食。只是想要根治的话,还是……”

    这些话在一月前陈巍便已经跟若枫过,故而若枫抬手示意他不必再了。

    “本宫知道了,你去见万岁爷,他看上去怎样?”

    雍正也不知什么缘由,后妃他是一概不见。

    “万岁爷瞧着同平常没什么异样,只不过……”陈太医顿了顿,适才又道。“万岁爷似乎染上了风寒,微臣已然给他开了药方。”

    “是吗?”

    外头天气已经开始热了,这个时候染风寒可不好受。

    若枫抿唇,看着桌上那一道亮澄澄的阳光。

    “是,万岁爷想必是沉浸在失去了两个孩子的悲痛中,这才不慎染上了风寒。”

    陈太医轻声道,语气中有几分不忍。

    哪怕是男子,同时失去了两个孩子大概也不是一时能接受的。

    “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若枫挥了挥手,轻声道。

    陈太医点头,转身恭恭敬敬的离开。

    刚走出门便撞见带着鸟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安溪,他脸上泛起几分笑容,拍了拍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快步走上前。

    “微臣见过安溪姑娘。”

    “你吓了我一跳,走路怎么没声音啊。”

    安溪撇嘴,她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鹦鹉上头。

    鸟笼中除了两只鹦鹉以外,还有弘历先前给她买回来的木雕,放在里面有些格格不入。

    “微臣有错。”

    陈太医连忙道歉,安溪抿唇,随即笑了笑。

    “你如今可是太医院的院首了,不必一口一个微臣的。反倒是我,要在陈大人面前自称奴才。”

    完,安溪转过身将鸟笼放到石桌上。

    “安溪姑娘笑了,微臣就算日后做了一品大员,也不敢将姑娘当奴才看。”

    陈太医笑着摇头,也跟着坐下。

    安溪扫了他一眼,“那是自然,我不过跟你句客气话。”

    “姑娘真会开幽默啊,微臣要向姑娘多多学习。”

    陈太医笑着颔首,出来的话却并不那么好听。

    安溪蹙眉,不耐烦的推开陈太医的胳膊。

    “你是有事跟我吗?”

    “没有啊。”陈太医摇头。

    “那你是很闲吗?”

    “微臣如今虽然只是一个的院首,每日的事情却不少。就今日吧,微臣还有十几个医案要写,晚间还要去翊坤宫给年妃娘娘把脉……”

    陈太医摇摇头,一本正经的跟安溪解释自己今日的行程。

    “住住。”安溪连忙伸出手,不胜其烦的盯着他。“既然陈大人这么多事情做,那您何必在此处跟我浪费时间呢。”

    安溪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比陈太医还无聊的人,话总是一大串也找不到重点。

    “微臣……微臣是想同姑娘清楚那一日发生的事。”

    安溪见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噌的一下脸便红了。她脸红时,脸上便泛起两团桃花粉,瞧着越发娇憨。

    “什么事,那日根本就没有什么事。”

    安溪背过身,她好不容易快忘了。

    “微臣不会让姑娘负责的,微臣只是想解释一下,那日微臣本来正在午睡,并非是有意做登徒浪子。”

    陈太医连声道,他并非每次睡觉都不穿衣裳。

    “我告诉你,那件事没有发生过,你也不需要跟我解释什么。”安溪怒目转身,拉着陈太医的衣领怒气冲冲的往外走。

    “诶姑娘,安溪姑娘。”

    安溪将人一把推到门外,随即压低嗓子道。

    “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那天我没有去见过你,我们两个也没有发生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听明白了吗?”

    安溪用自以为最凶的语气威胁道。

    陈太医愣愣的望着安溪,看见她红着脸叉腰指责的模样,居然忍不住想笑。

    “安溪姑娘……”

    “好了,我完了。”

    安溪不想看见陈太医这似笑非笑的脸,砰的一声关上了宫门。

    陈太医吃了个闭门羹,但他不仅不生气,反而背着手,“还挺可爱的。”

    他轻声呢喃,走在路上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即,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又莫名其妙笑起来。

    ————————

    养心殿中,苏培盛急的焦头烂额。

    万岁爷感染风寒已经有几日了,可就是怎么都不肯喝药。

    皇后娘娘也是来劝过的,可惜万岁爷压根就不听。

    “苏公公,这是怎么了?”

    若枫刚走到养心殿门口便听到苏培盛在骂奴才,她走进去扬唇问道。

    苏培盛见是熹妃,胸口的怒气一瞬间便全消散了。

    “熹妃娘娘!您来了。”

    苏培盛巴巴的走上前,只恨不能将这一月雍正有多不听劝一股脑告诉熹妃。

    可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话,“这都一个月了,娘娘怎么才来啊。”

    若枫失笑,这雍正自己不愿意去后宫,莫非还要自己求着他不成。

    更何况,她这几日心情也不好,自己还调整不过来呢。

    “本宫以为万岁爷不想见人,便没来扰。”

    “哎哟熹妃娘娘,这旁人万岁爷不想见,难道您来了他还不见?”

    苏培盛轻声感叹道,也不知熹妃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万岁爷心中分量有多重。

    “本宫这不是来了吗?”若枫抿唇,摇了摇手中团扇,看向内殿。

    “万岁爷刚睡下。”

    这个点应该是午睡,雍正作息一向规律。

    “本宫进去瞧瞧。”

    “是。”

    若是旁人来,苏培盛定然不会放人进去。然这些天雍正已经有意无意问了景仁宫好几句了,苏培盛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还拦着熹妃。

    若枫自顾自推开门走进去,迎面瞧见的是一盏仙鹤屏风,屏风边上摆着香炉,一缕清香徐徐升起。

    她轻手轻脚的走进去,绕过屏风便是一张不算大的软塌。

    雍正独身一人躺在上面,他仰面躺着,安安静静的,看上去应该是睡着了。

    若枫轻柔的坐到雍正身边,静静的望了他一阵子。

    雍正看上去消瘦了些,其余的倒是并无变化。他想必是心力交瘁的厉害,这才病倒。

    若非雍正染了风寒,若枫也不会过来看他。

    看了一阵子,若枫见雍正呼吸十分平稳,自觉无趣便准备起身。

    却没料到不过轻轻一动,雍正便伸手拉住了她。

    “刚来就要走?”

    雍正开口,不知为何,若枫竟听出了几分埋怨的意味。

    ————————————————

    四、

    若枫反手握住雍正的手,轻声道,

    “臣妾不走,臣妾以为万岁爷睡着了。”

    “朕的确睡着了。”雍正嘴硬这点倒是从来没变过,他睁开眼,静静的望着若枫。

    “睡着了怎么还知道臣妾要走呢。”

    若枫摇头,温柔的问他。

    “你要走,朕自然就醒了。”

    雍正极为平静的完,示意若枫躺在自己身边。他修长的手轻轻拍了拍床榻,身体往里腾了腾。

    这张软塌并不大,只能勉强躺下她们两个。

    若枫没拒绝,她顺从的躺到雍正身边。

    “万岁爷这么多天不进后宫,臣妾还以为万岁爷不想见臣妾。”

    “矫情。”雍正转眸,手十分自然的搭在若枫腰上。“朕不想见的人不是你。”

    “是皇后吧。”

    若枫开口,雍正抿唇,本来想呵斥若枫一句放肆,终了却还是没出来。

    “既然如此万岁爷为何不追究下去呢。”

    “朕位子还没坐稳,此刻废后落人话柄。”

    雍正面对若枫多了几分坦诚,皇后是一国之母,登基之初便废了,世人又多了一条辱骂雍正的理由。

    老八奔走在朝野之间,生怕雍正不出差错。

    若是雍正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废了携手数十年的皇后,那些酸腐文人还不知要如何写文讥讽呢。

    若枫很意外雍正居然会主动跟她这些话,后宫不得干政啊。

    “臣妾明白了。”

    “所以你先前还是在怨朕?不给珍贵人和年妃一个法。”

    雍正见若枫若有所思,不由失笑。

    “是。”若枫老老实实的点头,虽然事情跟她没关系,但难免唇亡齿寒。

    “你不一样。”雍正轻声道,短短四个字的缓慢又沉重。

    若枫做鬼的时候听过不少有情人之间的海誓山盟,那些誓言听起来轰轰烈烈,什么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但他们的做法却难免叫人唏嘘。

    有些男人惯会用嘴骗人,这就愈发显得雍正这句话的珍贵。

    “臣妾相信皇上。”

    若枫颔首,心里头除了感动外还有一丝别的感情。她不清楚那一丝丝感情到底是不是爱,总之它稍纵即逝。

    “嗯。”

    雍正轻轻的应下,随即他翻身将若枫抱在了怀里。

    帝妃二人一个月没见,此刻却没有发生若枫来时设想的场景。雍正只是抱着她安安静静的睡了过去,一直睡到了黄昏时分。

    这对于雍正来已经算得上是极为散漫的行为。

    故而雍正醒来第一件事便是看折子,等若枫睡醒时身边已经空了。

    她摸了摸先前雍正睡过的地方,颇为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娘娘,您醒了。”

    封儿一直等在外面,听到动静,她适才笑着走进来。

    “万岁爷呢?”

    “去批折子了,万岁爷晚膳娘娘自己用。”

    封儿摇了摇头,扶着若枫站起来。见若枫的发髻已经歪了,连忙用随手带的梳子帮她重新理了理。

    “那他喝药了吗?”

    “喝了,万岁爷一起来就把药全给喝完了。如今已然精神抖擞,看上去一点也不像生病的。”

    封儿笑着点头,重新帮若枫戴好珠花。

    若枫轻笑,她倒是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充电的效果,雍正不过抱着她睡了会便精神抖擞了。

    “那咱们回去吧。”

    “回哪啊。”

    封儿明知故问,脸上的笑容藏不住。

    “你这丫头,自然是回景仁宫啊。”若枫蹙眉,了封儿的额头。

    “万岁爷下令今夜叫娘娘侍寝,不必回景仁宫了。”

    封儿捂唇笑,随即拍了拍手示意宫女们先将晚膳提上来。

    “是吗?”若枫抿唇,就知道雍正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不过起来也不是只有雍正馋她了,她也馋了好几日雍正身子。

    晚膳颇为丰盛,且都是若枫爱吃的。

    她吃了个十分饱,随即苏培盛便巴巴的走上来雍正宣她。

    “知道了。”

    若枫颔首,摸着自己吃的有些鼓起的腹往正殿走去。

    刚走进去,便瞧见雍正刚放下笔。

    而那桌上放着一张比桌面还要大的宣纸,上头的墨还未干。

    若枫走上前,却见上头写着钟灵毓秀四个字。

    “万岁爷写的真好。”

    她不由感叹道,雍正若不做皇帝,也必然是个颇有名气的书法家。

    “朕先前答应你的,如今补上。”

    先前雍正嫌弃自己写的字不好,故而没给她。

    今日他手感不错,自认写出了此生最好的字,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叫若枫过来看看。

    若枫余光里似乎看到那角落里散落了不少跟这差不多的宣纸,她转身弯腰捡了一张,雍正想拦下,却被若枫侧身躲开。

    “端赖柔嘉。这不是臣妾封妃时写的册文吗?”

    若枫轻笑,转身又拿起一张。

    “温恭懋著,这也是册文。”

    她接连捡了好几张,都是当日封妃时夸她的话。

    “这些话都很好,万岁爷为何不用这些赏赐臣妾。”

    若枫不解的望着雍正。

    雍正摇头,“这些话不过是礼部随意捡的好听的话,并非朕心之所想。”

    “那这钟灵毓秀四个字便是万岁爷的真心话了对不对?”

    若枫扬唇,万万没想到这后宫妃嫔都害怕的雍正帝居然能这般浪漫。

    将册文写了个遍却都不满意,最终挑了一个评价如此高的词写给她。

    “赏给你,你拿着便是,话未免太多。”

    雍正摇头,要是知道若枫会去翻那些废纸,适才就应该吩咐苏培盛先丢了。

    “是,臣妾一定拿好。”

    若枫轻笑,十分珍惜的吹了吹这张纸上的墨,看了又看。

    “好了,也不值得你如此看。”

    雍正冷声,随手将那张纸卷起,递给封儿。

    “臣妾还没看完呢。”

    若枫蹙眉,示意封儿一定好好拿着。

    “朕还要批折子,哪里有地方给你看。”

    雍正明明是不好意思,还非要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复又坐下,将墨条递给若枫。

    “老规矩了。”若枫无奈叹了口气,接过墨条。

    “旁人若是能有机会给朕研磨都要感恩戴德,偏你不愿意。”

    雍正轻笑,这熹妃从前可没这么懒。

    “臣妾若是泯然众人了,万岁爷还会喜欢吗?”

    若枫问的颇为直白,雍正没接腔,自顾自翻开折子。

    若枫暗自叹了口气,看来想改变雍正这种闷骚的性格,是不可能一蹴而就的。

    外头天渐渐擦黑,宫女轻手轻脚的点上灯笼。苏培盛也亲自端了灯盏进来,不过一共只有两盏。

    屋内甚至还没有景仁宫亮堂,若枫看不下去,叫住苏培盛。

    “劳烦苏公公再点十盏灯。”

    雍正蹙眉,他崇尚节俭,点十盏灯实在暴殄天物。

    “这……”

    “万岁爷若想日后老了瞎眼,只管不听臣妾的。”

    苏培盛为难的看向雍正。

    “不会。”

    “苏公公去拿。”

    若枫见雍正不答应,便直接去使唤苏培盛。

    苏培盛转身要走,又被雍正叫住。

    “不必拿。”

    苏培盛连忙停下脚步不敢再动。

    “苏公公,一定要拿!”

    若枫不甘示弱,再次强调。

    苏培盛叹了口气,随即重重的俯身拍了拍大腿,感叹道。

    “两位主子就别为难奴才了,到底拿不拿给个准话不是。”

    “愈发大胆了!”雍正皱眉,冷声呵斥道。

    熹妃要是不在这,苏培盛绝对不敢这么话。

    “苏公公别怕,你自去拿。”若枫摇头,干脆用手挡住了雍正的脸。

    雍正转眸看着若枫,面对若枫他却凶不起来。

    “是。”苏培盛量着局势,想着还是去拿吧,转身匆忙跑了,生怕雍正又叫住他。

    “熹妃。”雍正有几分无奈。

    “十盏灯而已又能浪费什么,若是万岁爷真的因此眼睛坏了,那才是莫大的损失。”

    若枫撒娇般的俯身看向雍正。

    “一日十盏,一年便是几百盏。”

    雍正摇头,在这方面极为坚决。

    “可是……”

    若枫摇头,仍旧想要坚持,但是雍正却没给她留半分余地。

    “苏培盛,不准拿进来!”

    此时此刻正兴高采烈拿着指挥太监们的苏培盛顿时僵硬了下来,他颇为尴尬的转过身朝那些太监们挥了挥手。

    “没听到万岁爷吗?不准拿进去!”

    “是。”

    太监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还是十分听话的重新端着灯又走回去了。

    苏培盛陪着笑走到门口,默默的关上房门。

    “臣妾真的拿万岁爷没有办法。”

    若枫叹了口气,这两团跳动的火苗能抵什么用。

    “别妄想能决定朕的事。”

    雍正摇头,他这个人一向不喜欢被控制。

    哪怕是朝政大事,只要是他认定的,哪怕文武百官都跪在他面前求他收回成命,他也绝不会更改一个字。

    若枫抿唇,“是吗?”

    雍正见她似乎颇为不服,抬眸看向她。

    “是。”

    ————————

    批完折子已经是后半夜,若枫哈欠个不停,实在影响雍正的效率。

    “万岁爷可别这么看着臣妾,哈欠不是臣妾可以控制的。”

    若枫一脸无辜的望着雍正,一边狡辩一边研磨。

    她不知道雍正是怎么坚持下来的,这么多的折子浩如烟海,他朱笔一拿就不曾放下。

    洋洋洒洒好几千字这么写下去,手腕居然不会累?

    “罢了。”雍正扫了一眼时辰,也到了歇息的时候。

    他搁下朱笔的一瞬间,若枫也赶紧放下墨条。

    “臣妾终于可以侍寝了。”

    “女子也不知羞耻。”雍正嘴上埋怨,然若枫一把挂在他身上他却也没将人推开。

    “和万岁爷□□做的事情有什么好羞耻的。”

    若枫轻声问他,雍正抿唇,却掩盖不住脸上的笑意。

    “先进屋。”

    “不。”

    若枫摇头,径直将雍正按倒在书桌上。

    桌上的折子已经被雍正清掉了大半,所以还算宽裕。

    “万岁爷适才不是谁都不能改变万岁爷的想法吗?臣妾今日就偏不去内殿。”

    若枫咬牙切齿着,看她假凶,雍正不由失笑。

    “那熹妃想做什么。”

    “就在这里侍寝。”

    若枫手下用力,自认为已经钳制住了雍正。

    却不料帝王不过轻轻挺身,便站了起来。

    她被人家轻轻松松横抱起,没有丝毫反抗余地。

    “胡闹。”雍正淡淡道,抱着人走进内殿。

    内殿只留了一盏灯,宫女太监们都很识趣的没有上前扰,里头闹出再大的动静,他们也绝对充耳不闻。

    若枫被雍正扔到床上,雍正随手放下帘帐。

    帘帐很薄,故而外头摇曳的烛火勉强能透进来。

    在丝丝缕缕的光下,若枫分外动人。

    不过要是她不这么反抗就更好了,“熹妃,别闹了。”

    雍正无奈的叹了口气,俯身吻她。

    若枫被他亲的七荤八素,却没忘记自己的要求。

    “除非万岁爷同意以后多点几盏灯批折子,否则臣妾宁死不从。”

    “你这倔脾气随谁。”

    雍正不解,此事对熹妃来真有这么重要吗?

    “随万岁爷。”若枫想了想觉得不对,“不对,应该是随臣妾的阿玛。”

    “朕可不是你的阿玛。”

    雍正觉得好笑,随手将她的珠花拔下扔到床外。

    “臣妾错了,可没万岁爷是臣妾的阿玛。”若枫抿唇,嘴上抵抗着,实则已然飘飘欲仙。

    她轻轻摇头,拦住雍正。

    “不行,万岁爷必须要答应臣妾。”

    她还想让雍正活久一点呢,毕竟要是他早死,自己便要守活寡,那可没多大的意思。

    雍正轻笑,像是故意戏弄若枫,干脆停下来。

    “朕若偏不答应呢。”

    若枫蹙眉,抿唇抓住雍正。

    雍正吃痛,“放肆。”

    “万岁爷答不答应?”

    能够对雍正这般动武的女人,放眼整个大清怕是也找不出第二个。

    “好。”

    雍正无奈,奈何被摁住了命根子,就算不答应也必须答应了。

    “君子一言……唔。”

    若枫尚未完话,便被雍正捂住了嘴。

    ——————————

    有的男人是不能得罪的,特别是睚眦必报的男人。

    若枫起不来身的时候,心里默默的后悔了无数遍。

    也不知是太久没侍寝,还是雍正昨儿实在太生气,总而言之,她悲剧了。

    “娘娘……”

    封儿倒抽了一口凉气。

    “先前陈太医的药膏还有没有?”

    昨夜之事不堪回首,若枫承认刺激的事大多如此,做的时候很爽事后却无比后悔。

    “还有,但是这个伤看上去比上次严重。”

    封儿紧张的咽了下口水,娘娘到底是侍寝还是挨板子啊。

    “无碍的,大家都是这样的。”

    若枫摇摇头,这下不仅是后背,就连□□都是於痕。

    她不好意思让封儿擦隐私的地方,只好自己来。

    清凉的药膏刚涂上,她便疼的倒抽一口凉气。

    “狗雍正!”

    若枫不受控制的喊出声,吓得封儿跌落了药膏。

    “娘娘,这话可不得啊。”

    “本宫偷偷无碍。”

    若枫摇头,示意封儿将药膏捡起来。

    “额娘!”

    门外传来弘历的声音,若枫吓得赶紧给封儿使眼色。

    “四阿哥,娘娘还没起身您先别进来!”

    弘历蹙眉,额娘不是刚从养心殿回来?为何要还没起身呢?一定是额娘躲懒,又去睡了个回笼觉。

    他这般想着,干脆背手去找安溪。

    却不料安溪正对着一碗米薏仁粥发呆,“安溪姑姑!”

    “哦,是四阿哥啊。”

    安溪回过神,匆忙搁下那碗粥。

    “你平白无故对着一碗粥发什么呆?”

    弘历不解点了点桌面,随即坐到安溪面前。

    “这粥有什么特别的吗?”

    “没什么,没什么特别的。”

    安溪摇头,将粥拿到自己面前。“就只是一碗普通的粥。”

    “哦。”弘历上下量着安溪,看得出来她有所隐瞒。“对了,上次你木雕不好看,我便又买了一对。”

    完,弘历随手将一大一两个鸟状的木雕搁到桌上。

    “哦,好的。”

    可安溪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兴奋,只是淡淡的了一句。

    “这个你也不喜欢吗?”

    弘历蹙眉,大力的用手指敲了三下桌面。

    “没有,四阿哥送给奴才的东西,奴才当然喜欢。”安溪像是刚回过神,笑着将两个木雕拿到了手里。

    “你到底在想什么。”

    弘历蹙眉,他不喜欢这种被瞒着的感觉。

    “没有,奴才什么都没想。”

    安溪淡淡摇头,“四阿哥吃了吗?要不要喝粥?”

    “吃过了。”弘历此刻的眼神同雍正一模一样,年纪竟带了几分凌厉。

    “我不喜欢别人有事隐瞒。”

    可惜安溪是看着弘历长大的,自然不怕他。安溪噗嗤一笑,“四阿哥这是做什么,是要审问奴才吗?”

    “没有……”弘历摇头,他好不容易起来的气势一下子给没了。

    “安溪姐姐,陈太医又送东西过来了。”

    正巧,宫女手里拿着一只珠钗,朗声走进来。

    弘历转眸,眼神阴冷,吓得那宫女不敢动。

    “四阿哥……”宫女匆忙行礼,可弘历的注意力却只在那只珠钗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