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此病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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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妹妹?

    只是一想那人, 心脏便阵阵抽痛,溢满了酸涩,鹿明茶紧紧阖上眸, 撑在锦被上的手不自觉攥紧,顿时没了探究的心思。

    汤余安见鹿明茶忽而蹙眉闭眸, 忙放下袍子, 紧张道:“公子可是哪里不适?戚宴姑娘已经去叫郎中了,很快就会回来。”

    戚宴……妹妹……

    头疼之中, 鹿明茶脑中蓦然闪现那日惊鸿一瞥的半张脸。

    是她?

    鬼使神差地,他哑声问了一句:“她们长得很像吗?”

    “啊?”汤余安被鹿明茶跳跃的问题问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道,“像!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第一眼见到戚宴姑娘, 我都差点怀疑白日见鬼了呢。”

    汤余安顿了顿,又继续道:“不过若是细看, 倒也能轻易分辨出来, 戚宴姑娘的眉眼看着更秀丽一些,性格嘛,更冷淡,看着并没有戚公子那般好相处的样子。”

    “但是我感觉, 戚宴姑娘应该只是那种面冷心热的人,不然也不会亲自去寻公子,甚至在找到公子后细心地先带公子去了医馆。”汤余安罢, 自我肯定一般,兀自点了点头。

    “她寻我?她从何处找到的我?”鹿明茶眉梢微蹙,心里浮上一抹疑惑, 他记得他昏迷前仍在墓室,那她……是如何知道他在墓室?

    “对啊,戚宴姑娘是从归灵山找到的公子。真是多亏了戚宴姑娘,不然我都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归灵山?归灵山何处?莫非不是墓室?可是他明明记得他昏迷时就在墓室……心头萦绕着疑惑,鹿明茶正欲继续询问时,房门被敲响,随之听到了两道匆忙的脚步声进了屋里。

    “哎,戚宴姑娘,你回来了。”汤余安起身,看到背着药箱郎中模样的中年人,连忙让开位置。

    “麻烦您了,请您务必仔细诊治一番。”戚宴低声道。

    “请放心。”郎中颔首,摘下药箱,坐到床边凳上,先细细观察了几眼鹿明茶,方才从药箱拿出工具摆好,对鹿明茶温和道,“还请公子伸出一只手来。”

    鹿明茶望向郎中声音的方向,却不曾伸手。

    汤余安声提醒:“公子?”

    失明一事迟早要让汤余安知道,鹿明茶轻轻垂下了眉眼,最终伸出了一只手。

    知道面前是失明病人,郎中主动伸手搭上手腕。

    细细诊脉许久,郎中拿开手,看了眼患者,又看一眼似乎是厮的汤余安,最后还是把目光落回戚宴身上,眼神询问:可是要出去?

    “在这罢。”不等戚宴有所回答,收回手的鹿明茶淡淡道。

    郎中迟疑一瞬,见戚宴点头,在腹中措辞一番,才道:“公子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有些高烧后的虚弱,仔细将养几日便能恢复了。”

    “至于眼睛……”

    “眼睛?公子的眼睛怎么了?”见郎中语气一变忽然提到眼睛,汤余安连忙紧张追问。

    “这位公子的眼睛并没有任何损伤,也不曾有过恶性眼疾,按理不应出现失明之症。”郎中扫过鹿明茶的双眸,轻轻叹了声气,“若老夫诊断没错,公子的眼睛之所以会突然无法视物,应是与近期受到的刺激有关。”

    “当人受到极大刺激亦或遭受无法承受的巨大击时,是很有可能出现类似失语,失明等症状的。”解释罢,郎中又问道,“这位公子近日可是有大悲大喜或大怒等极为强烈的情绪波动?”

    听到失明二字,汤余安已然呆住,哪还听得进郎中后面的问话。

    戚宴倏觉心头沉甸甸的。

    默默点了点头,扫了眼鹿明茶,她轻声询问郎中:“可有医治之法?”

    听到戚宴的声音,神色平淡的鹿明茶轻轻掀了掀眸子,朝她的方向瞥了一瞥,似乎是在奇怪,她与他并不相识,缘何对他的事如此关心。

    “这位公子不是身体有疾,所以,治,好治,却也不好治。”郎中捋了捋胡须,意味深长道。

    戚宴微愣:“何意?”

    “导致公子失明的病根,在心。”

    “这位公子本就一直忧思甚重,受到巨大刺激后,一下子郁结于心,这才结下了心结。所以若想复明,医治的关键是解开心结。”

    “好在,比起受伤受损或者旧疾引发的损伤性失明,心病导致的失明复明的几率更大,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可以恢复的。只是这恢复的时间,可能长也可能短,何时复明,端看公子何时能消除心结。”

    汤余安回过神,急忙道:“那服药可有用?”

    郎中摇了摇头:“服药只怕效果并不明显,他这是心病,心病啊还须心药医,所以最好还是想办法疏解心情,早日解开心结。实在不行,只能寄托于时间来医治了。”

    “那我家公子这一头变为白发的头发……”汤余安皱眉,忽而又想起鹿明茶一头惹眼的白发。

    “一夜白头,这种情况老夫也只在医书中见过,只是那医书并未明如何将白发复黑,所以……这个老夫属实无能无力了。”郎中语气无奈。

    白发?安静的鹿明茶忽而掀眸微怔,锦被下白皙修长的手指微微蜷缩,轻轻抚过垂落在床榻上的发丝。

    竟是白了吗……

    一旁,瞥见鹿明茶脸上一瞬的茫然,戚宴倏觉心口有刹那的刺意,不禁抿了抿唇。

    得知自家公子失明且不知多久才能恢复,汤余安眼圈通红,但顾忌着鹿明茶,终究是没有哭出声,只悄悄地抹泪。

    郎中诊完便离开了。

    除了鹿明茶本人仍旧一副平静神色,其余两人的心情皆是沉重无比。

    “公子刚醒来可是饿了?我去替你弄些饭食。”想到鹿明茶昏迷醒来可能会饿,汤余安连忙用袖子胡乱擦了擦泪水,用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关心道。

    “我去吧,你在这照顾你家公子。”戚宴想起鹿明茶要更衣,果断将汤余安留下,自己转身出了门。

    鹿明茶大病方醒,戚宴便去涔月最有名的涔河粥铺买了些易消化的粥食,再帮汤余安带了些其他吃食。

    待她回到鹿宅顺着路走到正房外时,便瞧见一身墨袍的鹿明茶正安静地坐在院中的石桌旁,似乎是在出神。

    鹿明茶本就生了一副好模样,无论何色衣袍穿在他身上都给人一种贵气难言的感觉。而今,一头青丝皆白,光滑如绸的雪发垂散在墨色锦袍上,配着那张清冷安静的如玉面庞,更是恍若误入此间人境的谪仙。

    戚宴不由放轻了脚步。

    “戚宴姑娘。”他忽而出声,嗓音疏离冷清,没有昔日的暖意。

    戚宴停住脚,看向鹿明茶。

    “可否问一句,姑娘是在何处寻到在下的。”他微微偏头,望向她的方向。

    戚宴微顿,回道:“……归灵山。”

    他平静再问:“归灵山何处?”语气不紧不慢,似乎只是寻常一问。

    墓室?墓前?真话?假话?戚宴忽然有一瞬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