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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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淮注视着她的眼睛, 水光潋滟,氤氲的雾气掩藏着她内心的患得患失,他吻上她眼角,

    “蔓蔓, 我不想骗你, 对你的感情源于她,但是我从未对她有过任何不切实际的想法, 只有见到你的时候,才会有…”

    闻言,秦蔓收敛了眸光。

    但眸底的失落如同浓浓的黑雾,渐渐侵蚀着她眼中的光亮。

    顾淮取下拇指上的戒指, 那是之前他送给秦蔓的, 只不过借给严聆音后,一直忘记还给她。

    托着她的手轻轻戴在食指上。

    “情丝因你而起, 同她无关。”

    银蓝色的指环散发着奇异的光芒,隐约间似是有千丝万缕的丝线,将他们二人缠绕在一起, 秦蔓的思绪回到那日他们在怨泥中的肌肤相贴, 银蓝色的丝线也像今日一般化作一根根银针, 缝合着二人跳动的心脏。

    忽然,鼻息间传来淡淡的檀香, 秦蔓才缓缓回过神。

    “在想什么?”

    面对他咫尺的面容,秦蔓的嘴巴张了张,又缓缓闭上,声音哑在嗓子里久久不能发出。

    她想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

    可是又害怕知道他们发生什么。

    顾淮似是看到她的疑虑, 眼睛轻轻瞥向被他放置在桌案上的灵位,

    “我跟她没有太多故事,不要将你看的那些话本套用在我跟她身上……”

    他语气顿了顿,用鼻头蹭了蹭她的鼻尖,声音低沉温柔,“倒是可以套用在你我身上,蔓蔓,我喜欢的是你。”

    秦蔓推了推他,把头扭向一边,

    “我没多想……(只是感觉抢了别人的东西。)”

    但她的后半句却埋在心里,没能出口。

    他刻意回避自己去查他们的事,难道真像他所的那样,两人只是萍水之交?

    “你脸上大写的不开心,当我看不出吗?”

    顾淮蹙了蹙眉,他也是五味杂陈,悲喜交加。

    喜的是秦蔓能为他吃醋。

    悲的是她明明在意,却又装出无所谓的样子,那副期期艾艾的样子看的他心痛无比。

    这样就更不能告诉她顾灵蔓的事情,单单想到她得知真相的样子,他都能发疯。

    秦蔓拿起顾灵蔓的牌位,用指尖轻轻摩挲,回头望着顾淮,

    “我放回去了?”

    “嗯。”

    她踮起脚尖,单手撑着摇摇欲坠的桌案,试图把顾灵蔓的令牌放回原位。

    乌金陨铁太重,她的位置又居于高位,秦蔓一个没拿稳,牌位顺势而落。

    重重砸在桌子上,供桌本就破损不堪,单是承受秦蔓手上的力道,就已经吱呀乱叫,更何况是从一米高砸下来的重铁,瞬间四分五裂。

    供奉的牌位像是崖边滚落的山石,朝着重心不稳的秦蔓直直砸去,眼看着躲不开,她已经认命地护住头,等着被砸。

    一阵噼里啪啦声响过后。

    可是,身体上迟迟没有传来疼痛。

    她缓缓抬起头,发现被顾淮护在身下。

    对上他那双阴沉的眸子,许是心虚,砸坏了那个人的灵位,任谁看都是故意的,是她在发孩子脾气。

    可她并没有,她是真的没有拿稳。

    现在顾淮又是满脸阴鸷,眉宇间尽是化不开的怒气,她想开口辩解,可是发出的声音都在颤抖,

    “对不起,我没拿稳,不是故意的。”

    话一出来,顾淮身上的阴郁气息更浓烈,秦蔓试图再解释,眼睛不住地四处搜寻那块通体黑色的陨铁。

    明明压抑着内心的酸涩,努力不哭出来,可为何眼前越来越模糊?

    “别找了!”

    顾淮咬着牙,声音低沉凶狠,似是在强压怒气,微微颤抖的手却在此时扶上她的脸庞,

    “你难道不会疼吗?”

    他掌间的黏腻,浓郁的血腥味,秦蔓不解地回望着他。

    依稀见他漆黑明亮的眸子里,倒影出的人影却是面容惨白,额头上血流如柱,模样凄惨至极。

    她这才感觉到额头上传来的剧烈疼痛,伸手拭去流淌下来的液体,殷红刺目,像是冬日孤独绽开的红梅,透着无尽的凄凉,强扯起嘴角,露出满不在乎的笑容,不让眼泪混着鲜血流出来,

    “没注意到,也不疼,用纸擦擦就好。”

    着,从兜里抽出纸就往伤口处按,但手腕却被他牢牢禁锢住。

    “你是不是要把我气死才甘心?”

    “对不起……”

    他果然因为灵位的事情生气了。

    秦蔓低着头,手不停地绞着衣角,任凭鲜红的血珠一滴滴地掉落在地。

    眼前的场景变得模糊,逐渐陷入一片黑暗。

    再也支撑不起瘦弱的身子,向前直直栽去。

    再睁开眼睛时,她已经回到了老张头的家里。

    身侧坐着面若冰霜的仇辰,随着她的睁眼,他紧皱眉头才逐渐被抚平,

    “醒了?头还疼不疼。”

    秦蔓稍一动,额头便传来剧烈的疼痛,像是有人用利锥乱捣一般,疼的她倒抽冷气。

    “有点疼。”

    眼睛不自觉地看向仇辰身后,却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我去看看药熬得怎么样,你再休息会,别乱动。”

    “我们不是带药了吗?”

    “是带了,但都是外伤药,你伤口化脓,高烧不断,怎么就半天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秦蔓干涩地笑了笑,待他走后,环视四周,堆积着一堆杂草,应该是在仇辰他们屋子。

    看样子真是惹到他了,连房间都不让她回。

    回想刚才在祠堂里发生的一切,砸了人家的灵位,还露出一副可怜的模样,难怪顾淮脸色难看,这不就是纯粹的作吗?

    咬了咬唇,铁锈味霎时间充斥唇齿,垂眸无意间看到手上的指环,依旧是散发着银蓝色的幽光。

    算了,她再怎么样都是后来那个,他们的事她也不想再在意,就连他,她都不想再留恋。

    现如今,不过是因为摔碎灵位,他都不愿意来看她一眼,果然他嘴上的喜欢,还有他对自己的好,全是因为另一个人。

    想至此,秦蔓用力去摘那枚戒指,但是丝毫未动。

    ‘吧嗒’

    一滴泪水掉落在戒指上,她哽咽着,“我不想喜欢你了。”

    又是一滴落下。

    那枚像是长在她手上的指环,应声脱落。

    与此同时,远在后山,踩在崖壁上采药的顾淮,身形微微踉跄,胸腔里的心脏像是被人连根拔起,隐约间,他耳边回响起幽幽的声音,像是呢喃自语般,

    【我不想喜欢你了。】

    全身叫嚣着不安,他将崖缝中一株不起眼的草药揪下,塞进口袋里,向着山下奔去。

    可是到家时,已是日落黄昏,他推开门,却不见床上的秦蔓,反倒是桌上又一次出现黑底金字的牌位,只是它的一个角微微凹陷,还残留着一抹赤红。

    这东西怎么会在这?!

    怎么又出现在他面前!

    顾淮揉着眉心,心情压制不住地烦躁,拿起来算扔到某个角落,不要再碍他的眼。

    可是,牌位下压着的一枚银环,让他的动作僵在半空。

    不可能?!

    蔓蔓怎么可能摘下它?!

    崖上听到的那个声音难道是……!?

    顾淮冲出屋外,迎面跟来人碰了个满怀,他踉跄几步稳住身型,但对方没他这么好运,摔倒在地。

    “阿辰!没事吧?”

    是熟悉的声音,顾淮赶忙望去,却映眼看不到那个人。

    “我没事。”

    仇辰望着一团空气,缓缓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

    “顾淮,你跑那么快干嘛?”

    但顾淮哪里听得进去他的半个字,“秦蔓呢?!”

    他这一问,仇辰也很是疑惑,满脸不解,指了指身旁,“她就在这。”

    可是明明那里什么都没有!

    “别跟我开玩……”

    话未完,顾淮声音就哑在了嗓子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再一次升起。

    就如那天夜里,他能清楚嗅到秦蔓身上的梨花香,但唯独就是看不见。

    难道又是那样?

    仇辰疑惑地望着身侧的秦蔓,见她也是一副看不见顾淮的模样,不禁蹙起眉头,“你们看不见彼此吗?”

    秦蔓轻嗯一声,她暂时不想见到顾淮,她害怕再次看见他阴郁着脸,因为牌位的事情而生气,所以她瞒着仇辰重新去了祠堂,在一堆废墟中,找到他珍视的东西,连着指环一并还给他,也算两清。

    然后,向海妖的心鳞许愿,希望暂时看不见他。

    所以她所处的世界里没有任何有关顾淮的一切,听不见他的声音,看不见他的容貌,甚至嗅不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

    但没想到他竟然也看不到自己,属实在意料之外。

    “蔓蔓,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出来见见我,好不好?”

    仇辰看着他那副乞求的样子,有点于心不忍,却发现身边的秦蔓全然在状况之外,一脸古怪地看着他。

    “那个,顾淮,她似乎听不见你话。”

    秦蔓:“阿辰你帮我告诉他,翻供桌不是我的本意,他要的东西我找回来了,那枚戒指也应该送给对的人,他们的事我不想再掺和,现在只想找到线索离开这里。”

    “那不是我要的东西!”

    顾淮歇斯底里地喊道,手上的牌位也被他狠狠摔在地上。

    可是秦蔓却看不见。

    他还想什么,仇辰却断了他,“她走了。要不你先冷静一下?”

    正算跟上秦蔓,突然想到什么,转过身对着失魂落魄的顾淮道:“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她醒来时,看见身旁的是我,很失望。”

    “谢谢,”

    顾淮苦笑两声,从背包中拿出一株草药,

    “陨铁沾染着阴气,这株药让她喝下。”

    接过草药后,仇辰叹了口气,“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同我,蔓蔓她似乎走进死胡同,十分抵触你的出现。”

    “我知道。从她知道顾灵蔓的存在,我跟她就隔起一堵墙,现在那堵墙越来越高。”

    “有什么是不能开的?”

    顾淮看向被他狠狠砸在地上的牌位,弯身捡起来,

    “这段事压的太久,也该找人了,但你不要告诉秦蔓,否则我饶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