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润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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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中翻滚着乌云,昨日是晴空万里,今日却如黑云压城。

    渤海之上波涛汹涌,翻起白浪有千军万马之势,裹挟着风,呼啸而过。

    岸边的树东倒西歪,村子里屋顶的茅草被这狂风席卷在天上,若是夜有骤雨,这贫困偏远的村子里的民众怕是又要受些苦难。

    姜涔闲庭信步,不慌不忙。反观虞无舟,一路上紧张兮兮,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草木皆兵。

    两人一路向东北而行至临榆,御剑而行并不需要消耗多久,五六个时辰便能到达。

    姜涔并不适应长时间的奔波,想要停歇一会儿,路上却连一个驻马店都找不着,更不要客栈集市。临榆常年都是流放之地,北方有游牧民族虎视眈眈,时不时进犯,抢掠过路的商队,久而久之,也变成了一片无人管辖的贫脊之地。

    要人烟,也仅仅只有沿着渤海边缘有百来家渔户。

    但这妖物作祟,让这本就稀少的沿海雪上加霜,两人一路访问,挨家挨户地寻问情况。

    遇害的都是些出海的渔民,也有死里逃生的,不过少之又少,出海捕鱼本来就是风险极高,难免有意外。好在村里的人熟知水性,往年一年到头来,也顶多只有一两例,都是些风大浪大的日子。

    侥幸逃过一劫的渔民自称齐珏,来自于中原之地,无父无母。根据周遭的人讲述,齐珏是被沿海的一对渔民夫妇捡过来的,受了重伤,养了好些年才修养好。

    若是妖物凶狠,又怎会让一人逃过一劫。一月能害百余人,在海上波涛汹涌。即使被那妖物错漏,成了漏网之鱼,也难以生存下去,只会被吞没在漩涡白浪之中。

    那齐珏能够幸免于难,也的确是个疑点。

    姜涔有些萎靡不振,意兴阑珊,须臾道:“这齐珏有点意思,要么运气太好,要么绝非常人。”

    虞无舟侧过头去:“你怀疑他?人运气好点也没有什么问题。”

    姜涔嗤笑:“虞公子难道觉得一个身受重伤的人,在这山穷水恶的地方能够活下去?就算能,他又是怎能在水中妖物的袭击下能死里逃生,在一片波涛翻腾远海域中没有船只情况下,再一次活下去。他只是个普通人呐,难道世界上会有那么多高人相助吗。”

    半晌,两人便随着几位渔民来到了齐珏的住处,是一间略微远海的茅屋,十分的简陋朴素。虞无舟迟疑了会儿,叩响了柴门。

    片刻,门被推开了。

    来者是一位白衣青年,看着面相,大约二十左右。生的极为俊俏,同村里那些面黄肌瘦的鳏夫大相庭径,常年划船捕鱼,手上都是一层蜡黄的厚茧,而他手上却只有一层薄茧。一头墨发垂落在腰际,脸色苍白,像是一只纸鸢,一碰就破。不像是被风吹日晒的滨海渔民,像是从钟鼎之家流落出的少公子。

    虞无舟上下量着齐珏,又撇过去对比了姜涔。

    在他眼中,两人简直相差无二,都是满脸死气,似乎眉心就有一股浓厚的黑烟,都是一幅垂垂欲死的模样。

    姜涔心烦意乱:“虞公子这是比第一日见姜某还要新奇。”

    知道自己失了礼数,虞无舟也只好拱手抱歉。

    齐珏刚想开口,姜涔并直接断:“你修仙。”

    齐珏和颜悦色道:“姜仙长这是何意,生只不过是中原赶考的书生,恰巧流落至此成了渔民。”

    他谈吐不卑不亢,面对姜涔那毋庸置疑的语气依旧能侃侃而谈,举止落落大方,没有怯懦退让,他口吻生花,是书生,也没有什么不妥。

    姜涔也不是个怯场的主,看着齐珏自圆其。

    须臾,姜涔冷笑道:“巧舌如簧,舌灿莲花。”

    众人看着冷汗涔涔,虞无舟也不免蹙眉不安。

    齐珏脸上和熙的笑容僵硬,一瞬间又恢复到常态。姜涔恰巧捕捉到这一刹那,冷意更甚。

    齐珏还是满面春风,出言吐词生风,能够谈笑自如,亳不唯唯诺诺:“姜公子咄咄逼人了些,齐某只是运气好而已,天赐鸿福,齐某自以为行善积德,受之无愧,姜公子也不能随意猜忌,若是天神降罪该如何是好。”

    看着他的头头是道,虞无舟那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恨不得揪着齐珏的领子,掰开他的下颚,威胁他,如若不就捏碎他的颚骨。

    周围的渔民淳朴,也不知道这之间有什么关系,只能三五聚成一团,乱哄哄地讨论着。

    姜涔有些不厌其烦:“你也罢,不也罢,我自会验明真相,那么你作为唯一的逃生者,带着我俩,去寻找你口中的妖物,所以请你最后描述一下。”

    齐珏见他不再追究,悄摸吐了一口气:“那妖物似龙但无角,生猜测那妖物是蛟,但无机缘蜕变成龙。”

    蛟,狂风骤雨,江河涨水。

    走蛟时刻常有的状态,这蛟竟已修练千年之久。它在百百年前没有羽化升龙,如今实力暴涨,却仍旧没有机缘羽化,大概入了魔,这才开始为祸一方。

    听渔民,这些年来时不时会有狂风暴雨,庄稼被突如其来的涨水淹没,即使是寒冬腊月,时而也比南蛮之地降水还多。

    这边的官吏也撒手不管,任由其放纵自然。朝廷拉不下面子,也就放任自由,不管不顾。这穷乡僻壤的,就靠渔一年到头全村上下也凑不齐几两真金白银,十两银子就足够让全村上下削减一半生活费。

    江湖上的人自然也要明哲保身,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去接这么一桩银粮少危险大的悬赏。

    反倒是让姜涔虞无舟两个闲得发慌的人得了个空,却发现竟然有千年修为的蛟,修为上千年的蛟是难得一遇的,血肉可以入药,脊骨可以煅剑,鳞皮可以做甲可以先用来防御的法宝。而且求大于供,黑市里卖出天价,得到就是赚大发了。

    虞无舟拧眉:“蛟?”

    姜涔勾了勾唇角,目视远方翻腾的渤海:“事情变得有意思了。”

    虞无舟看着姜涔总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实在不相信这人师出沈青桉。都名师出高徒,怎么沈青桉那样一个处事谨慎,办事时总是板着一张脸的名师,出了姜涔这样一个玩世不恭的高徒,对事淡而不厌,有时还无所用心。

    一路上,三人各有心思。

    姜涔执着于齐珏的真实身份,虞无舟担心于蛟龙的危险程度,齐珏思索着遇难的逃生方式。

    风停了,空气稠乎乎的。

    海面上平静了些,那蛟龙大概盘踞在下,正在品尝着鲜活的血肉。

    海面上是腥风,像是漂浮起千余条被剖开鱼尸,到处都是腥臭味。

    姜涔对气味极其敏感,对此深恶痛绝,闻着想要干呕。他不得不叹服,这蛟龙的实在是重口味,这也能咽下去。

    “姜仙师,请您施法吧,或者请这位仙师。”齐珏事先开口。

    姜涔:“嗯,还有,他姓虞。”

    姜涔抬手,掌心中酝酿出一团寒气,齐珏目不转睛地盯着姜涔的一举一动,以至于他一时间没有注意到虞无舟已经悄无声息地瞬移到他身后。

    归野出鞘,直逼齐珏左肩胛骨。

    齐珏眉头一拧,迅速向右侧翻身,躲避开那一剑。虞无舟穷追不舍,步步紧逼,齐珏却只是一路躲闪,动作明明熟练,却好似硬生生要装出一副生疏笨拙的模样。

    姜涔的声音幽幽传来:“别忘了看后面。”

    齐珏神色一僵,翻身过去,避开了从后面穿来的境白,境白与归野双剑齐发,破空而来。他手心中涌出一股暗蓝的气流,在空中化为水墙,抵御住来势汹汹的双剑。

    “解亦,召!”

    解亦剑,名动天下,赫赫有名。

    如涛水一样连绵不绝的剑气,能与姜涔寒气逼人的剑气相提并论,虞无舟的火被克,自己出力就是石沉大海,只能被动输出,为姜涔提供法力。

    正当的难舍难分时,姜涔召回了境白,向齐珏挑眉。

    “普通书生,我竟不知这解亦剑主润珏君许霁知只能算得上普通。”

    润珏君许霁知,年少成名,是被无数人奉承阿谀,捧上神坛的少年天才。许多人忙忙碌碌一生,连筑基都不成,许霁知年仅二十,年十七时,便已致元婴。姜涔与虞无舟少年英才,也仅仅是金丹中期。

    许霁知拱手做礼,见身份被戳穿,也不恼羞成怒,依旧是镇定自若。

    “褒奖,若我没猜错,你便是南一姜公子。这位是江湖新起之秀虞公子。”

    两人大放异彩,也是在近两年,然而许霁知却已到了这渔村三年之久,能够知道这么多只能证明他与外界有来往,而且较为频繁。

    海面轰然一动,一阵旋风在海中央卷起,几人精神紧绷,没有继续惜寒问暖,目不转睛地看着海面上的一举一动。

    骤然,一个长达百米的巨物腾空而起,它盘旋在旋风托起的水柱上。

    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