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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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蛟龙身形达百米之长,头间是赤红色的印记,这庞然巨物盘踞在这一带兴风作浪,却迟迟没有任何回响,难怪能一月之余害百人,这妖物已然入了魔,眉间的咒印,让它沉浸在血肉的腥甜之中无法自拔。

    低沉的嘶吼声如雷贯耳,千年的修为并不是闹着玩的,蛟龙身周的法力波动就足够让人喝上一壶。

    姜涔被他吼得头晕目眩,他感觉头重脚轻,眼前也是天旋地转,手中的境白产生共鸣,剧烈地震动着。

    姜涔见那蛟龙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准备调息时,那蛟龙突然发难,硕大的尾部摆过,裹挟着狂风和海水向姜涔劈来。

    “心。”

    虞无舟招动归野,但归野却岿然不动地躺在他的剑鞘中,无论怎样调动法力都纹丝不动,就好像失了灵智。

    他暗骂了一句该死,瞬移扑过去,将姜涔带到了远处。

    许霁知使出一记法力暴击,使那蛟龙尾错位,恰恰掠过了虞无舟的脊梁,险些便让那蛟龙尾部击中。

    又是一阵仰头朝天的嘶吼,姜涔晕眩感才渐渐退去,又被这嘶鸣差点跌坐在地。

    “姜涔!你醒醒!”

    姜涔眼前发黑,耳边只有滔天的浪声。

    他的大脑中如同炸裂一般,撕裂着他的感识,他被反噬了。

    一口淤血从胸腔中吐出,这才感觉胸口的郁闷之气渐退。

    姜涔借助着虞无舟的肩膀缓缓站直,他空洞的双目此时充斥着锐利之气,目不斜视地盯着那蛟龙头上的罪印。

    “魔族,赤血贵族,是甄涟氏族。”

    “你什么?我听不清。姜涔,我听不见你的声音。”

    姜涔身子本就虚弱,许霁知与那蛟龙缠斗得厉害,海面上翻起波涛,巨大的声响使得虞无舟只能看见姜涔微动的嘴唇,却听不见声音。

    翻腾的浪花随着蛟龙的身躯卷上海滩,柔软的沙砾此时格外尖锐。

    许霁知腾飞在半空之中,手中的解亦此时就是一把累赘的铁剑,即使许霁知挥舞的生风,也没有那股澎湃雄壮的深蓝色法力,对阵这千年修为的蛟龙无疑与蚍蜉撼树。

    “虞公子,快来帮忙,我快挡不住了!”

    虞无舟这才回想过来,许霁知还在一人与那蛟龙进行殊死搏斗。虞无舟起身准备去支援,却被姜涔禁锢住了双脚。

    虞无舟:“姜涔你干什么,放开我!”

    姜涔敛容屏气,迅速捂住虞无舟的口鼻。

    “润珏君,快点捂住口鼻!”

    没等到许霁知问清状况,蓝青的雾气从那龙蛟龙口中喷出。

    漫天迷雾中,海水的波涛逐渐平息。

    难道那妖物逃走了?

    不可能。

    姜涔迅速否决了这种猜测,那妖物有灵智,此时的局势敌优我劣,双方实力悬殊,应当是要乘胜追击才合情合理。

    姜涔想要使出法力,探测周围的状况,经脉中却突然感到乏力滞涩。

    敌明我暗,敌强我弱。

    难道自己真的要出山入江湖第一次出任务就一命呜呼吗?

    不,我不能。

    姜涔胡乱喊了一嗓子:“润珏君,你能不能使出法力。”

    过了半晌,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虞无舟!听得到声音吗!”

    还是如同石沉大海,姜涔有些惊慌失措,他再怎么少年老成,也终究是个15岁的少年,遇着这种情况难免心慌意乱。

    雾霾消散,姜涔循着笔直的道路向前走,道路两旁栽种着奇花异草,都是稀世难见的珍贵药草和有着奇特效用的花草。

    幻境?

    姜涔不解。

    那条蛟龙处理掉自己连带着另外两人就是绰绰有余,没必要如此大费周折,自己现在就是待宰的羔羊,手无缚鸡之力。难道这蛟龙对自己的遭遇感到惋惜,赶在将自己蚕食之前特意制造一个幻境让自己安然死去。

    境白发出断断续续的嘶鸣,似乎受到某种力量的牵引,竟然脱离了剑鞘。

    追。

    姜涔不假思索地跟随着境白,既然那人能召动自己的配剑,法力自然凌驾于自己之上,相较于自己,境白也更将倾向于那人。

    但这幻境好像无边无垠,根本没有尽头。

    四面八方除了过道两旁的花草都是一片空白,没有日月星辰,没有云彩,没有翻涌的渤海,就好像一场梦,一场空白的梦。

    这里的四季变化随着过道的延长而变更,起初是春日温暖,过了夏日炎热,再来是秋日凉爽,最后是冬日银装素裹。

    姜涔估计着时间,大约过了一刻钟,境白才有了停歇的意味,他目视远方,隐隐约约之中,似乎有一座白塔。

    “那是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这句苍白无力的问题,幻境中只有他声音的回响。

    “有人吗?”

    他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直到那座白塔愈发的清晰,辉煌城池的真面目逐渐展现在他眼前,金砖碧瓦,奢靡之气迎面而来。

    一点都不像人间。即使是皇城也比不上这座城池的纷华靡丽。

    城池大门敞开,似乎在欢迎着这个异乡来客。

    姜涔不敢卸下警惕,即使境白已然重新握在手中,但目前仍掌握在这幻境主人之中,自己毫无反手之力。

    他穿过城池,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廊坊。

    孩提三五成群,领头的一人手中握着纸鸢,后面跟着三四个孩儿,穿过廊坊朝着院子跑去。院子中的泉水从池塘的一个洞源源不断地涌出,池塘里养的是七八条红鲤鱼,十分鲜活,在池塘中蹦跳着,越过矮假山模仿着鲤鱼跃龙门,溅起的水花滴落在地上。

    姜涔想要去触碰欢笑的孩童,却骛地穿透过他的身体,姜涔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终究没有出什么。

    他感到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觉得这些事都曾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身上,但在自己的识海中却找不出蛛丝马迹。

    “你把纸鸢给我玩玩。”

    “哎,我先的,先给我玩。”

    “等等等等,我还没完呢。”

    “安了,安了,等我把纸鸢放飞在天上,我们就可以一起玩啦。”

    姜涔站在一旁的红柱边,不动声色地看着。

    他好生羡慕这样的日子,有朋友陪着嬉戏玩闹。在他的记忆中,实在没有这样闲暇安逸的日子。

    “远之,回来吃饭了,不要玩闹。”

    一个身穿蓝色锦袍的男子从后院中走出,招呼着那个领头的孩子。

    远之?

    那不是自己的字吗。

    姜涔不可思议地看着那领头的孩子,那奶团子你自己倒是有三四分像,大约五六岁,脸上婴儿肥格外明显,像是在奶罐子中浸泡了许久。

    虽他现在仍然稚气未退,但身上那少年老成的气息却和这古灵精怪的孩童不能是一模一样,简直是毫不相干。

    “爹爹,阿涔现在不想吃饭,阿涔想放纸鸢。”那孩童用着blingbling的卡姿兰大眼向着那男子撒娇,声音嗲里嗲气的,那男子实在难以招架,只得作罢。

    “两盏茶时间。”

    “谢谢爹爹。”

    实锤了,姜涔实在难以想象,自己只有残破记忆的儿时竟然在这幻境中看到。

    姜涔对自己的父亲实在没有其他的记忆,只知哓他总是一身蓝色锦袍。他抬眼看着那素未谋面的男子,却觉得他的面相愈加模糊,瞧不清五官。

    廊坊和院子开始消失,变成一片飘渺如烟尘,又迅速汇集在一起,凝聚成一卷竹简,篆体铭刻着——纪年卷。

    纪年卷之名,姜涔闻所未闻。他观摩了一下,发觉并没有什么机关陷阱,他刚触碰竹简,那竹简便开始贪婪的吸取他的法力,身周的不够,便从元丹中抽取。

    这个过程中,姜涔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痛苦,甚于凌迟之刑。

    他半跪在地,几欲呕血。

    疼!

    太疼了!

    生理泪水从姜涔眼角流出,这股撕心裂肺的痛让他难以言语,发不出嘶吼去宣泄。似乎喉咙中呛着一口血,血腥味弥漫着他的口腔中。身体之中像是翻了火盆,燃起一场滔天大火。半晌,身体又如坠冰窟,冰冷刺骨,比往常更加的寒冷。

    我还能活吗?

    不,我不能死。

    外面还有蛟龙作祟,师傅爹爹还在等我。

    润珏君和虞无舟还在和蛟龙对抗。

    活下去。

    姜涔咬紧牙关,他清楚地感受到体内波澜不起的元丹,此时掀起惊涛骇浪。冰冷与炎热交加之中,那主检终于饱食餍足,停止了毫无止境一样吸收法力。

    姜涔感觉自己浑身被抽空,元丹已然空虚耗尽,再也挤不出一丝一毫的法力,浑身枯竭,像一块干别的皮囊。

    终于撑过去了。

    骤然,竹简闪现出异样的光芒,刺眼的白光让姜涔遮住了双眼,再次睁眼,那竹简化作一个个白亮的字符,环绕成数圈在他周围。

    “这是什么东西?”

    姜涔努力辨别着眼前的字,可是目前他头晕眼花,眼前都是重影,压根儿看不清。

    纪年卷中迸发出一股强悍的力量,贯穿姜涔的丹田。丹田中仿佛久旱逢甘霖,那股力量在他的经脉中不断游走,滋润着他几乎干涸的经脉。

    他许久没有感受到被一股温和滋润全身,他的法力过于霸道强悍,时不时的紊乱让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处于走火入魔的边缘。法力在体内横冲直撞,似乎要冲破他的躯壳,即使是坐调休,或是请沈青桉帮忙调理,也是换汤不换药,治标不治本。纪年卷汇入他体内的法力就如严严冬日的一瓢温水,化开了封冻的冰层。

    再度睁开眼,已然不是那虚空之境,而是之前的海滩之上。

    虞无舟将他搁置在不远处的树下,自己则与许霁知同那蛟龙进行着殊死搏斗。虞无舟汗如雨下,他已经体力不支,双腿如同悬挂着千斤重物。许霁知也体力透支,法力几乎消耗殆尽。

    姜涔尝试着召动境白,被调换过一轮的法力在丹田处重汇,竟然略有起色。他扶住额头,集中精神调动着悬挂在腰际的境白。

    “境白,召!”

    暗淡无光的境白重新被灌入法力,焕发出熠熠光彩,莹白的流光环绕在剑身。

    姜涔旋身足尖点地,腾空跃起,他白衣翩跹,手中的境白蓄势待发,法力充盈,这把不见江湖却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剑终于要展露头角。

    “你们两个退过去,我来。”清冷禁欲的声音在空中幽幽响起。

    姜涔一剑刺过去,将那妖物了一个对穿,好似无坚不摧的鳞甲破开了一个大窟窿,血流不止。海面被蛟龙的血染成腥红色,看着渗人的很,姜涔屏住呼吸,以免吸入这令人呕吐的空气。

    手中的境白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凝结出一个声势浩大的剑阵。姜涔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张皱巴暗黄的空符,身上没有携带朱砂,姜涔便只好将手在剑刃上一划,破开一道口,在符咒上画出一个鲜少见得的符印。

    数百把境白从四面八方分出一缕剑光,汇集到符咒周围,交织成一个硕大无比的符阵。

    “破!”

    清冷的声音语罢,境白得到命令,数百把仙剑如倾盆大雨而下,任由那蛟龙如何挣扎也逃不过那天罗地网一样的符阵,以及攻势凶猛的剑阵。

    蛟龙原本就在与虞无舟,许霁知的缠斗中大大消耗了法力和体力,加之姜涔占据后手优势,又有仙剑助攻,如虎添翼。

    它挣扎了一番,朝天愤怒地嘶吼着。

    一番强悍的攻击之下,姜涔身体中的法力已经被榨干,不能再持久战。正当姜涔准备下杀手时,那蛟龙竟然脱离了本型,化作了一个人的模样。那人满身血腥,身上没有一块好肉,腿上一个血大的窟窿,看着十分骇人。

    “这是……”

    姜涔话还未完,便被许霁知一声惊呼断。

    “阿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