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同床共枕
许霁知一个箭步冲上去,接住了落下的那人。
“阿沉你醒醒,你不要死!”
许霁知泪如雨下,看着怀中的方欲沉奄奄一息的模样,用着洁净的袖口擦拭着他脸上的血液。许霁知一脸惊愕,他以为将那蛟龙一击毙命,一切就可以尘埃落定。
可是当蛟龙化为人形时,他定睛一看,落下来的不是蛟龙幼态,而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人——方欲沉。方欲沉出现无疑是意料之外的意料之外,让许霁知一时间不知所措。
在一旁呆愣看着的虞无舟以及不知所以然的姜涔默不作声,难不成这蛟龙根本不是蛟龙?而是人所化,堕魔被封了神志。
方欲沉双目紧闭,眉头微微颤动,像是疼痛难忍。
“姜公子,你是医者,你应该可以救他,他还活着,我会给你报酬,多少都可以。”许霁知侧过头看向姜涔,乞求着他。
姜涔于心不忍,但方才幻境中的遭遇让他难以放下芥蒂,唯恐这也只是幻境的成果。
“润珏君那请你事先确定,蛟龙先前的迷雾让我误入幻境,我不得不警戒。”
许霁知唤回一丝理智,在蛟龙被击落的时候,姜涔几乎油尽灯枯,虞无舟虽然还能够支撑他自己,但也敌不过许霁知,只有许霁知一人因强大的自愈能力状态恢复较快。如果蛟龙目前要挑人下手,一定会挑他,为蛟龙营造逃逸的机会。
他掌心中化出一缕暗蓝色的流光,许霁知对准方欲沉,便不再去看。
暗蓝色的流光出,那具躯壳瞬间化为一缕白烟。
姜涔暗叫不好,果然是幻象。
姜涔下一刻瞬移到许霁知身后,一记刀手将他拍晕,以免他被那蛟龙控制。就现在的情况,两人合力也击不败许霁知。姜涔将许霁知安置在一棵树下,倚靠着那棵树坐着。
“怎么回事?那蛟龙受了如此重的伤,如何还能够逃逸?”虞无舟百思不得其解,蛟龙在他们三人的目击之下,重伤掉落,又怎么会化为幻象,在他们眼前逃逸。
“三种可能。一是这蛟龙根本不是本尊,他的修为极其高深,化了分身。二是这蛟龙就是本尊,但落下重伤的不是本尊,他精通幻象之术,利用幻象迷惑我们三人,趁机逃逸。三是这蛟龙前前后后的确都是本尊,蛟龙就是润珏君口中的方欲沉,他体内有凤凰之血,加之其原本马上就要羽化成龙,又能化人形,修为极高,选择了湮灭身体,进行重塑。”姜涔捋清了思路,条条是道的分析着。蛟龙身后必有人,而且不是他们能招惹的起的人,极其有可能来自纯血神族、鬼界或者魔界的贵族,能下得了血魂咒印的,都不是什么普通角色,通常这种人反社会心理极强,或者心中怀有强烈的怨仇。
“总而言之,蛟龙事情我们不能解决得透彻,我们得罪不起。”姜涔目光凝视着前方的渤海,缓缓道。
“可是这蛟龙如果放任不管,也会害了其他人!我们能够虎口逃生是因为我们是修者,那些没有修为的人呢?”虞无舟听着姜涔的后话,不由得直接出了口。他并不想坐视不理,他也不会顾全大局,只想着如果他们放手不管,结果只会更加的恶劣,只会有更多的人死在蛟龙锋利的獠牙之下,被刺穿血肉之躯,吞进肠胃里,连骨头都碎成了渣,成了蛟龙的口中肉,盘中餐。
“那照你这样,我们修炼还有什么用!不能用于帮助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只是为绕着一些悬赏令,为了金子银子,那做什么修者,这有什么意义!我们修炼不就是为了这个吗!你这样子就是一个懦夫!”
虞无舟揪着姜涔的衣领,质问着他。
在他的观念里,他不明白姜涔为什么选择不管,为什么选择罔视人命。难道这个时候不应该置死而后吗?
“我知道!我想不管吗!可是我们做不到!你听明白了吗虞无舟,世界上不是什么事都能管得了,命都丢了,你还能做什么!人就这么一条命,你不惜命,我惜命,你不怕死,我怕死。豪气万丈当不了饭!”
姜涔怒目圆瞪地看着虞无舟,奈何他的力气不如虞无舟,摆脱不开虞无舟用手揪着他的衣领。他一向理智,不会做那丢了命也无济于事的事情。
“你够了,放开我!”
姜涔极其厌恶与人近距离的肢体交触,虞无舟也意识到自己行为过激,松开了握紧衣料的手。
“抱歉。”
衣领上的衣料皱巴巴的,原本平平整整的领子,现在褶皱痕迹七横八纵,姜涔蹙眉整理了一下,才看起来不那么失态失仪。
“你去扶着润珏君,他现在昏迷没办法走,带他回自己的院子安置好,我在村口等你。蛟龙这件事情以后再。”
姜涔看着靠在树边的许霁知,自己油尽灯枯双腿发软,只得让虞无舟将他带回去。
这一阵子出了蛟龙的事情,怕是没得安宁了。
等到虞无舟一手架着许霁知慢慢沿着原路远去,他才一瘸一拐地朝着那片林子中的道穿过。
天上的乌云散去,姜涔看似闲雅地站在村口,实则心里一团乱麻。
他在最后应承的那一句以后再,其实也只是发虞无舟的。可惜虞无舟是个死脑筋,一心想着救人,不想着自己的能力。在这群雄角逐的时代,他们不过是沙漠中的一颗沙粒,渺茫茫人海中之中不起眼的其中之一,又能去做什么?又有什么能力去改变?
也许他出世,就是一个错误的选择,一生错误的开始。
这里风云迭起,姜涔有意无意的向下撇着自己悬挂在腰际的长剑。虞无舟的对,他是一个懦夫。他怕死,他自私。过惯了安逸理性的日子,就不再想过那种少年意气的日子了,做英雄有什么好的,那么累。
身上宽松的白衣随风飘起,看起来倒是飘飘欲仙,天人之姿,面相也文文弱弱的,多了份斯文公子的文雅气。
“你还真在这站着等啊,怎么不去村民那坐坐喝杯水。喏,村里的人做的馍饼,尝尝。”虞无舟从远处走来,看着姜涔一动不动的杵在太阳下,主动搭讪朝他扔去了一个馍饼。
“我……”
姜涔侧身抬手接住了虞无舟抛来的馍饼,刚烧的还有些烫手,一下子就将姜涔的手指烫的发红。他想要什么,却被虞无舟直接断。
“停停停,我知道你辟谷了,尝一尝,糖心的,是村里的婆婆塞给我的,要我给你带一份,就当是一份心意。”
虞无舟大大咧咧地一口咬向馍饼,却没成想这糖心儿太多了,又正是滚烫,一下子溢出来,烫着了虞无舟的嘴唇,吃下去的那一部分烫到了舌头,虞无舟疼的憋红了脸。
“啊,好烫!”
在一旁目睹的姜涔轻笑了一声,低骂了一句:“傻子。”
虞无舟耳力不差,又隔得不远,听得一清二楚。
“姜涔你骂谁傻子。”
“骂的就是你,吃之前也不摸摸多烫就敢下口,你不是傻子,谁是傻子。”
“我又法力隔着又感受不出来,怎么知道那么烫,你也不跟我一声。”
“我倒是想,你也不让啊,谁让你叫停的。”
“你……”
“你什么你。走了,事情先告一段落。我可不想在这穷乡僻壤里待太久。”
姜涔刚准备御剑,从剑鞘中抽出境白,却发现没有丝毫的法力流转,没有莹白的流光。
不一会儿,他面无表情地把境白又按回剑鞘中。
“怎么了?”
虞无舟就算再榆木脑袋,也看出了姜涔此时的失落,上前问候。
“你身上为什么没有法力流转的痕迹?”
姜涔现如今就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丝毫的法力流转,元丹中一片空虚,就好像根本没有修炼过一样,即使是刚开始修炼的弟子,元丹中也会有一星半点的法力,不会像姜涔一样空虚。
“没什么,蛟龙毕竟不是我能对付的,消耗太多而已。时间不紧,你若是有闲心的话,就陪我一同骑马回去。”姜涔语气平淡地回答。
其实对于姜涔自己来,有没有人陪同也是无所谓,以前上山采药也没有人陪同着,顶多就是沈青桉时不时跟着也去采一些。
“走啊,走官道路上客栈多,像我们来的时候,一家客栈都没有,只能要死要活地赶路。”虞无舟干脆地答道。
毕竟江湖与朝堂有过约法三章,江湖之人若要走官道,就不能御剑飞行在官道上空,一旦发现,视为不敬。
姜涔常年避世不出,自然不知道那么多规矩,只能跟着虞无舟走。
若是要走官路骑马,自然和御剑飞行的速度没得比,两人又不想雇马夫,路上颠簸又慢,不如骑马来得畅快。
姜涔翻身跃上那匹白马,恰好与他身上的气质服饰相似,一身素白,出尘不染。
姜涔双腿夹马,拉着缰绳,便向前跑去,不久便消失在路段之中。虞无舟紧跟其上,马匹上红色的鬃毛飞扬,四蹄跑的极快,扬起路上的尘土。
晚上,两人几乎精疲力尽,恰逢一家客栈,便准备在此歇息。
客栈里灯火通明,底下也算是一家食肆。
店里的二热情,又见两人气质非凡,急忙跑过来问:“两位尖儿还是住店。”
虞无舟道:“两间客房,送一份甜粥和饺子,饺子里面放一点辣子调味。”
二:“好嘞,客官,两位先等等,让我去看看还有没有空余的客房,这几天人多。”
人多?按理这不靠近洛阳城和金陵城这两大繁荣的都市,只有一个村庄,十几户人,能有客栈还是因为官道在旁,只有这一块儿稍微平坦些。四周都围绕着崇山峻岭,这山穷水恶的地方,怎么也不应该人流量大,人烟稀少才是正常。但看这客栈外的马马厩里就有不下十匹马,还有马车,押送镖物就更不可能了,这都是金陵城之下了。
姜涔觉得奇怪,但也没什么,兴许是有什么事情,反正其他人的事他管不着,也没有心思管。
二急匆匆地赶来:“哎,客官不好意思,店今日的确没有两间房了,不如两位凑合凑合,剩下的恰巧一间上房,床够大的。”
虞无舟诧异道:“只剩一间房了?”
他又看向在一旁的姜涔,然而姜涔依旧淡然地坐在一边喝茶,不动声色,好像是等着虞无舟怎么处理。
二看着他俩,似乎想到了什么,走到虞无舟身边声地:“一间房不更好吗,公子机会难得啊。”
姜涔表情凝滞了一瞬间:“……”
虞无舟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我们俩只是友人。”
二又道:“年轻人害臊什么,咱啥都见过,两人不很般配吗。”
姜涔面若冰霜,手中拿着的茶盏一用力瞬间碎裂,碎片落了一地:“一间房就一间房,你修为低于我,你睡,我有事。”
着,就扔了一贯钱,拿着剑和鹤裘出了客栈。
没有法力护身,山里的夜凉,他穿好鹤裘,还是不由得颤了一下。
得亏他轻功好,一翻身上了客栈屋顶。
夜里月明星稀,一阵风拂过,撩起姜涔披散在后的银丝,丝丝缕缕,在这暗沉的夜里格外显眼。
冷。
这是他脑子里唯一剩下的感觉。
他向来不会和晚辈抢夺,想着一间客房而已,让就让了,自己难道还不能在外面待一晚吗?
现在看来是不能了。
他身上的寒疾发作的厉害,身上也只恢复一点法力,不足以支撑一个结界,甚至画不了一张符。
姜涔跳到一旁的树上,找了一根略微粗壮些的树杈,尽量将自己的身子蜷缩成一团,想要自己取暖。
虞无舟本来就年轻气盛,更睡不着,想着出去走走,一眼就望到蜷缩在树上的姜涔,他旋身跳上去,见着姜涔全身瑟瑟发抖,本就苍白的脸又白了一个度。
“这个人逞什么能,本来就满脸死气,自己什么身子不清楚。”
虞无舟念叨着,将他背起带到了客栈内,用法力为他温热的身子。直到半夜,虞无舟自身也有一些虚脱,姜涔体内横冲直撞的寒气才慢慢退下,身上的法力也开始正常流转。
虞无舟给他掖好了被子,自己累的不行,原本还想看着姜涔,以防万一,他再次复发。过了不久,实在累的不行,两眼发黑就这么径直倒姜涔在旁边,睡着了。
月光照过,镂空的木窗在地上映出月光的模样,两个少年在月光之下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