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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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阳如血,烽火连天。

    两玄山间,双方溃不成军,原本浩浩荡荡不计其数的人妖两族,肝髓流野。

    龙血玄黄。

    两方兵戎相见,都是抱着拼个你死我活的心思,双方势均力敌,天昏地暗也未见分晓,一片腥风血雨,却依旧金鼓连天。

    亓淞原本一尘不染的白衣上,却是泼墨似的红点,皆是对手血肉横飞之际飘飞上的血液。

    他孤军深入妖族内部,与妖主及其左右护法纠缠,即使他被称为法力通天,但面临三位同样是强悍如斯的对手依旧是的吃力。

    “亓淞!这样耗下去对你我都没有好处!不如就此休战,彼此立下十年之约,妖族十年之内不会再次作乱。”玄衣妖主一只手臂被亓淞活生生斩于刃下,吃痛地捂着源源不断涌出血液的伤口,面部狰狞。

    亓淞宴然自若,在白绫下闭合着的双眼微微睁开,他长剑一震,即刻又短兵相接,趁着左右护法未来得及喘息,再次砍下了妖主的仅剩的一只手臂。

    “吾若今日放虎归山,来年汝休养生息,卷土重归,人间生灵涂炭,吾又怎肯应下。”

    “亓淞你记住你今天的话,妖主不是世袭制,等到以后会有比我更强悍的妖统领妖族,他们会比今日的我更加怨恨人间!你寡不敌众又能护他们几时。”妖主语罢,操控着体内余数不多的灵力,自爆而亡,血肉在空中炸出一朵异常妖艳的“火花”。

    左右护法悲痛地呐喊着:“妖主!”

    妖族顿时失去了主心骨,惶恐不安,一时间人族修者士气大增,势如破竹,清剿完妖族余孽。

    亓淞双眼蒙着的白绫被临死前的妖主爆发出的巨大的护身灵力震得寸断,一双异色瞳缓缓睁开。

    天煞孤星。

    亓淞眼前一片白亮,精疲力竭地倒了下去,那把鲜血淋漓的剑,正安逸地躺在他的身上。

    马革裹尸。

    天终破晓。

    “师弟,师弟,你怎么样了!”楚漪惊慌失措地看着不省人事的亓淞,挣脱开当下的麻烦,迅速地将那妖抹了脖子,惴惴不安地扶起奄奄一息的亓淞。

    亓淞被最后的灵力冲击伤的遍体鳞伤,体无完肤,原本只是点点滴滴的血液撒在素白的衣裳上,现在则是身上到处都渗出鲜血。他五脏俱损,经脉尽断,凭借着护体灵力才得以堪堪留下一条命。

    亓淞在识海中,走马灯似地看着自己生平的点点滴滴,不禁浮想联翩,思绪万千。

    “我快要死了吗?那也挺好的,我这一生平平无奇,这样也死得英烈。”

    他抬手想要触摸往前记忆中的场景,身体却如同魂体一样地穿透过,没有真实的触感,像第三者无能为力地看着自己从前的抉择,以及一次次的无可奈何,身不由己。

    忽而,一阵幽蓝的气息直冲他心脉。

    寒谷回春,若冬日之温。

    温和的气息修复他残破不堪的心脉,灵力回流,柔和地游走在他的筋脉之中,拾起他残垣断壁般的筋脉。

    “阿淞,为师大限将至,今留一魂于你你体内,命垂一线时可救你一命,今后望珍重,守初心,除妖魔,捍正道。”

    亓淞在恍恍惚惚中,听着临死前也未能及时见着他一面的师傅的声音,师傅的声音并不浑厚,反而轻言细语。

    “师傅,人生百苦,终得轮回,弟子愿上师安乐康健。”

    识海逐渐变得暗淡扭曲,一切又重归平静。

    亓淞依旧耳目不灵,那股余波在他肉体上造成的伤害依旧无法在短时间内弥补,他头昏脑涨,四肢乏力,精神恍惚地起身准备下床,却不料一个腿软,摔倒在地。

    亓淞吃痛地咬住下嘴唇,脑中嗡嗡作响。

    楚漪在院子中听到巨大的响声,匆匆忙忙地跑进屋内,心翼翼地将亓淞再次扶至床上。

    “师弟,你方才刚醒,此刻变不要随意行动了,免得等会儿又加重了伤势。”

    亓淞便是方才这么一摔,身上的伤口再次撕裂开来。他疼的想要龇牙咧嘴,可偏偏还要咬碎了牙,抿着嘴,

    “无妨,忍忍便罢了。”

    “师弟,你性子怎么还是这么犟,你疼便喊出来,又有何羞耻。”

    “师兄,我无大碍,一人已足矣。”

    “无碍?可知你当时心脉俱断,险些……”些

    楚漪的话卡在脖中,实话实,他当时的确是怕了,现在回想起来也还是心有余悸。

    亓淞气定神闲,安之若素,他闭目养神,抬手间竟用灵力拈出一朵淡的花,转瞬间开得绚烂,似其人端庄典雅。

    “师兄,世既安,又何忧,伤我一人又何妨,既有灵力回游,便知有回转之机。”

    亓淞话语淡缓,端的一副雍容闲雅的模样,清雅绝尘。

    “你倒是想得开,那半吊子似的灵力,没个两三年的苦心孤诣,怕是无法恢复当年巅峰之期。”

    楚漪被亓淞被那乐观主义气得发笑,可也对他无可奈何,亓淞的倔驴性子,岂是他可以改变的。

    一晃五年而过,亓淞心法大成,步入对他人遥遥无期的大乘期,一场大乘雷劫天地为之变色,来势汹汹,势不可挡。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亓淞仙风道骨,飘然若仙,一袭白衣绝尘,淤泥而过,不染分毫尘土。

    素白的道袍,在周身的灵力流转之下,衣袂飘飘,悬挂着的玉佩相撞,清脆的声音着实悦耳。

    亓淞英挺剑眉之下,那阖着的双眸,宛若神佛。他若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富家公子哥,却又带着仙人的慈悲为怀,心念苍生的感觉。

    亓淞在男人中算得上是肤色白皙,算得上完美无瑕的面部,若是女子也不免为之惊叹,为之逊色。

    棱角分明中透出的冷俊,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一把长剑流转着充沛的灵力,亓淞旋即一个侧身,躲过了飞驰而来的一把古朴的仙剑。亓淞的剑如同白蛇吐信,嘶嘶破风,他步伐轻盈,脚踏飞燕,纤纤玉手紧握着那把剑,骤如闪电,瞬移至那人身前。

    “丹松师兄,久别重逢,便是一剑之礼来迎接才逢出关的师弟吗。”

    丹松与他相视一笑,将嵌在巨岩上的剑收回。

    “阿淞闭关如此之久,师兄甚是想念,但是身为师兄,也要考察考察师弟这些年的长进。”

    丹松若无其事地在亓淞在身在踱来踱去。

    亓淞:“既然如此,想必师兄也是知道了我的长进,不妨带我回苍凛派,好向掌门师兄汇报”

    五年而过,一切仿佛发生了天翻地覆转,原本因为的大战而变得残垣断壁的苍凛派,如今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气派的大门, 苍劲有力的提字,大派之风凸显的淋漓尽致。

    楚漪一身标志的掌门服饰, 立身于山门之前。

    “阿淞,今日出而出关,身体可还有碍?”

    楚漪面若桃花,温文尔雅,褪去了五年前的冲动气息。

    “无碍,多谢师兄。”

    “今非昔比,苍凛派已然是脱胎换骨的苍凛派。”

    “恭贺师兄成为新任掌门,师弟闭关五年,却有隔世之惑,请师兄解答。”

    “不急,待到之后我自会替你解答,当下有更重要的事情。”

    楚漪眉头紧皱,将几人带到议事厅之中,随即转身离去。

    青衣男子端正地跪坐侧席上,他眼眸深邃,原完美无瑕的脸上赫然是一道新鲜的伤疤,显得格外刺眼。

    亓淞:“奚师兄,你的脸是何因?”

    奚孤行突然怒目圆睁,一个暴起将身前的茶桌震碎,手中的精致的薄壁茶杯也难幸免于难地碎在他手中。茶杯残片锋利的碎片划出几道伤口,血液竟源源不断的流出。

    真是怪哉,若是对于凡人而言,无灵力傍身,血流不止是常态,而对于奚孤行这种双脚踏入洞虚之境的人,有悖常理。

    奚孤行:“妖族之人出尔反尔,原本余人族定下十年之内不得奉新主上位,不得霍乱人间,而他们却趁着这五年你重伤闭关,在边关寻衅滋事,新妖主趁我刚出突破境界,灵力不稳,更加狂妄放肆。”

    奚孤行心中愤懑难平,恨不得当下就将妖族地界夷为平地。

    妖族嗜血成性,妖主则是妖中之王,历任妖主都以活人为食,血祭,当做炉鼎,前些年人族才揭竿起义,反抗他们的残暴行为。

    但是,前任妖王也早已一语点醒梦中人,妖王只会更强,他们弱肉强食,有足够强悍的实力,人族不可能常年以往的与他们保持和平,只会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战事。

    亓淞:“他们给你下毒了?”

    奚孤行:“也只有他们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法!”

    楚漪姗姗来迟,身边带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

    那少年肤白唇朱,鼻梁翘挺,个头不高,还未到长身子的年纪。

    玄黑的外袍镶着金边,华丽的金饰在身上作响。

    少年低着头,抿着嘴唇不发出一丝声响。

    幽深的瞳孔,让人感觉如坠冰窟。

    楚漪:“阿淞,丹子,孤行 ,这是妖主送来的质子,我看着他资质不错,你们三人中有没有人意愿将他收回弟子,实在没有的话我便将他带到我峰主亲自教导了。”

    三人面面相觑,疑惑不解地看着楚漪。

    这四人都与妖族有着血海深仇,关系更是藕断丝连,盘根错结,妖族现在又主动求和,送来质子也多半是旁系的旁系,很大几率年贵族都不是。

    妖族虽是强者为尊,但是历任厮杀上的妖主,多半是上古妖族之后,上古妖族有五系贵族,其后代潜力极强,若误入歧途,后果不堪设想,定然又是一辈祸乱人间之妖。

    但是能够威胁到妖族统治的,贵族便是其中因素之一,妖族有一总坛。若想要当妖主,不是仅仅凭借一把刀,一张嘴就可以扬名天下的。成为妖主的最后一步是要在妖族总坛获得五系贵族之主的同意。另行则是杀了贵族之主,成为万妖臣服的新任妖主,重新选拔贵族,但古往今来,没有先例。

    而且无论是妖族的任何一人,四人都是绝不能掉以轻心的,妖族的狡猾多端他们也是有所见识。

    亓淞被前任妖主临死前的护体灵力炸得生命岌岌可危。

    丹松在突破之时被贵族主之一重创,未能在最后时刻突破大乘之期,今后也许难以再有突破。

    奚孤行巡查四方时,被妖族之士以毒相创。

    苍凛派在大战士死伤惨重,幸存之人寥寥无几,楚漪身为继任掌门,悲痛不已。

    丹松气急败坏地:“师兄!即使现在还只是妖童,若他真的是妖族贵族,往后长大,后果不可预料!”

    奚孤行看着少年似乎布着阴霾的脸,眉心的赤红咒印,他恍然大悟,咬牙切齿地恨不得让他血溅当场,

    亓淞伸手按住几欲将剑出鞘的奚孤行,示意他冷静。

    亓淞:“稍安勿躁,此妖童乃赤妖贵族。既为童,便有调教之机,两位恨不得当场将他手刃,不如交予我,会给予他忏悔弥补的机会。”

    少年感到匪夷所思,侧过身去走向亓淞,仰视着那宛如谪仙降世的亓淞。

    亓淞伸手欲抱起少年,少年却避如蛇蝎地躲过,又将头埋下去了。

    亓淞不解,质疑自己莫不成太过于凶神恶煞了,又竭尽所能的将自己僵硬的面部柔和起来。

    “过来。”

    少年不为所动,仍旧站在原地。

    楚漪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背,示意他过去。

    “吾不会伤害汝,汝可愿拜吾为师。”

    “我不怕您,仙师。”

    少年一鼓作气,走到亓淞身前,回复他的话。

    “我不是贵族主或是继承者,在族系中无足轻重。”

    “无妨。”

    亓淞强行将他拉过,看得三人目瞪口呆,亓淞一直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外界甚有传言近他三尺之中如寒冬将至。这么一个冷清的人,今日破例碰了一个同他有深仇宿怨的妖童,难以置信。

    “吾再问汝一次,若汝仍不可接受,汝同吾缘分便尽,可愿拜吾为师。”

    “仙君,我是作恶多端的妖,我的血脉迟早会让我人间为敌,多此一举罢了。”

    “若汝听吾规劝,弃暗投明,吾定会保你。”

    “多谢仙君。”

    少年喜形于色。

    也许真的有一个人会把自己从泥潭中拉出来呢。

    楚漪轻咳了几声,少年回首,楚漪向他使眼色示意他见机行事。

    少年接近虔诚地跪拜在地,行的是人族大礼,三叩首,力道重得将头险些磕破。

    “师尊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即日起,你便是我亓淞的第二位亲传弟子。”

    “弟子甄涟柒见过师尊。”

    “先回峰。”

    亓淞的拂露峰四季如春,和缓的溪流横贯整座山峰,此中鱼虾欢腾,繁花似锦,莺歌燕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