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 身世 说真也是真,说假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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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地牢的窖门, 弯腰下去,进入地牢。阴暗湿滑的石阶,前方一阵阵霉湿腐臭味袭来。地牢昏暗, 点上石壁上的灯盏方可勉强视物。石阶尽头, 连接着一条长长的廊道, 两侧是规制整齐的牢房。

    行至牢房前, 狱卒开锁的间隙,辛教主侧身问道:“你可害怕?”若是害怕, 我可以现在就带你离开。

    “我不怕。”云阮温声道, 好看的眉眼舒展温柔,没有一丝不适的样子。

    牢房开, 狱卒也懒得再开一间, 直接将她们关在了一起。见她们进去, 便迫不及待地锁上了门, 甩甩袖子,快步离开了地牢。

    地牢里除了她们,再没有第三个人。

    辛教主将干草在手里团了团,做了两个简易的蒲团, 将其中一个递给云阮。

    云阮没有立即接过, 而是眉眼弯弯地看着她,道:“你好像很熟练。”

    怕他误会了什么, 辛蛟州连忙解释道:“幼时有过几次经历。”

    “哦?”

    天剑教的教主难道不是在教众与教主的宠爱与庇护下长大的么?

    云阮饶有兴致地定定看着她, 却不主动开口询问。

    辛蛟州沉默了一会儿,终是败下阵来。她斟酌了一下措辞, 讲述道:“我并非出生在天剑教,我也并非是上一任天剑教教主的女儿。

    或者可以,我与天剑教中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辛蛟州, 前朝罪臣遗孤,爹亲是前朝太女少傅的一个外室。原本她一直跟着爹亲生活,虽然爹亲常常很严厉地教导她,规训她,逼她看很多书,学很多东西,争头名,但是大部分时间里,爹亲还是待她很好的。

    父女二人过着温馨平和的日子,而那个少傅母亲从未来看过她们父女一眼。她也一直不知道,自己还有个母亲是当朝太女的少傅。

    直到她六岁时,前朝太女夺嫡失败,母亲参与其中。当今皇上登基的那天,母亲全族在宫城门口前伏诛。

    而她与爹亲,因无人知晓,反而因祸得福逃过一劫。若不是爹亲执意随母亲去了,她也是个有爹亲的人。

    年幼的她,并不能理解当时爹亲的疯狂,只当他是在生气,是在哭,就像她之前做完功课,因为偷偷跑去在院子里和邻居家的阿花玩了一会儿,被手心时一样,哭一会儿,就会好了。

    结果,那是她见到爹亲的最后一面。

    无家可归的她只能流落街头,与乞儿为伍。终日里食不果腹,常常还要与野狗争食。城里的衙役时常上街驱逐她们,更有甚者,直接将她们抓进牢里用刑。就是那个时候,她进过几次官府的牢房。

    她犹记得,那是一个冬天,每天都有人在宫城门口伏诛,流下一地的血。宫城门口的血一直流,流了好几天。当时乞儿之间还过赌,猜过那血会流到几时停。

    没过几天,皇城便下了一场大雪。她们都输了。

    这场大雪下了很长时间,洁白的雪掩埋了许多不堪。每天都有乞儿消失,再也等不到她们回来。或许,不久之后,连她自己也会消失在这场大雪里。

    原本,她已经在风雪中静静地等待死亡的来临,却没有想到,不久之后便被当时的天剑教主所救,还被收为了继承人候选之一。

    “故事完了。”辛蛟州罕见地笑了一下,“你信吗?”

    云阮浅浅一笑:“为何不信?”

    “我若要,这些都是假的呢?”

    “都是假的也无妨。你是你,不是其他人便可。”

    辛蛟州静默了须臾,认真地看着他,眸光微微闪动。

    云阮继续道:“我在意的是眼前的你。而不是故事里的那个辛蛟州。”

    辛蛟州怔了一下,最终释然一笑:“是啊,我是我便可。”

    这时,不远处的窖门一阵锁链声响动。

    “吃饭了!”

    狱卒将两碗清水放到牢门前。

    “可别我虐待犯人啊。是上面的人下的命令。我只是一介的狱卒,除了听从命令,我能有什么办法。”狱卒随意地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擦干了之前在路上洒到的水渍,叼着草根离开了地牢。

    地上的两碗清水自然是没有人喝的。

    云阮从衣襟里掏出两块包裹整齐的帕子,胸前立刻瘪了下去,从农妇变成了农夫。帕子开,里面是包好的糕团,云白的尖端带着一点粉,很是讨喜可爱。

    他将其中一个递给她:“大人,先吃这个垫一垫。”

    “嗯。”辛蛟州伸手接过。

    不多时,地牢廊道里传来一声娇笑:“轩儿,你慢点儿~过会儿人家还有正事要忙呢——嗯~”女子拨弄两下,惹得男子趴在女子的身上连连低喘。不久,廊道里便传来两人的呻.吟声,和一些直白粗暴的情话。

    牢里的两人被迫听了一场活春宫。云阮转头看向辛蛟州,见她竟是早已闭上了眼睛,正盘坐在蒲团上调息养神。

    云阮:“……”原本还想装作害怕,对她撒个娇,现在倒好,对方根本就不在意外面的动静,连眼睛都闭上了,如老僧入定一般,清心得很……

    来人来到牢门前,凌乱的衣衫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还有一片裙袂挂在腰带上没有扯下来。他跋扈道:“就是你们去了玉琼楼?”

    辛蛟州缓缓睁开眼睛:“是。”

    “你们为什么去那里?不知道那里是不让人靠近的吗?”

    “玉琼楼已是一座废园,我们为何不能去?”云阮掩唇揶揄道,“高公子莫不是知道什么?做贼心虚了?”

    高玉眼神闪避,嘴上却不饶人:“笑话!我堂堂芳草镇县令家的千金公子,我会做贼心虚?”

    一旁的高轩扯了扯他的袖子:“表兄!”

    高玉反应过来自己被绕进去了,气得直抖着手臂指着云阮,喝道:“大胆蠢夫!竟敢捉弄本公子!”

    云阮脸色冷了下来:“捉弄你又如何?”

    高玉被他视如死物的眼神吓得一愣,忘了反驳。

    高轩上前助阵道:“我们虽然不能做什么,但是我们的娘亲却可以。”她冷哼一声:“来人呐!”

    上面下来两个人:“在!”

    高轩眼神狠厉:“给我用刑!狠狠地用刑!”

    “这……”狱卒面面相窥,没有动作。

    高轩脸色阴沉。高玉见狱卒迟迟不动手,开口喝道:“还不快给我动手!”

    “是!”高玉一声令下,狱卒不敢耽误,连忙上前,伸手就要来抓辛蛟州和云阮的肩膀。

    云阮身子微微一偏,躲过了狱卒的手。辛蛟州见狱卒对云阮的动作,微微皱眉,心里莫名地有些烦躁。她起身理了理衣摆,一个闪身,来到两个狱卒的身后,抓住她们的肩膀,面无表情地往后一扭,两声清脆地“咯嗒”,两个狱卒同时发出一声惨叫,手臂无力地垂落在身侧,而后在她们的膝弯处一踢,按着二人的肩膀往地上狠狠一按,二人直直地跪在云阮的面前。

    “高手饶命!高手饶命!”看出对方身手不凡,两个狱卒连连叩地求饶。一旁的高玉和高轩对刚刚的一幕心有余悸,双腿已经开始颤。

    辛蛟州转身,冷眼看着她们。

    “你别过来!”高玉害怕地躲到高轩的身后,抓着她的衣服,慌乱地叫喊道,“你若是放过我们,我便让我娘亲放了你们!”

    辛蛟州理了理衣袖,坐回了云阮的身边:“不用。”

    高玉、高轩:“?”刚刚还一副要大开杀戒的样子,现在怎么就坐下了?是她们长得让她没有兴趣杀吗?怪也怪也,高人的脾气就是怪,真是让人猜不透!

    见她已经开始闭目养神,还真是算放过她们,二人连忙带着两个狱卒,逃跑似的离开了地牢。

    云阮奇道:“大人既然没有想要为难他们,刚刚为何又要出手?”

    辛蛟州面不改色:“无事做,替她们的母亲教教她们礼数。”

    ……

    夜半时分,地窖的门再次开。一个熟悉的身影来到牢房前。

    阿隅手里持着不知是从哪里拿来的喜烛,将一方漆黑的牢房点亮。

    “主人。”

    “嗯。”辛蛟州睁眼看她,“人到了吗?”

    “到了。”

    “去办。”

    “是。”

    喜烛留下,阿隅离开。辛蛟州偏头看了看垫着她的外袍在一旁熟睡的云阮,浅浅弯唇,闭上了眼睛。

    四周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