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A+A-

    在蜿蜒陡峭的山路上行了半个时辰,只见视线尽头处的天际,一杆长旗迎风飘转。

    “各位,这就是我们岐川寨。”他转过身,无不得意地扬手道。

    祁叙面无表情随口敷衍:“果真不凡。”

    山匪听了他的话愈发得意。

    能得沈家人一句称赞,可比黄金还难得。要知道沈家人走南闯北,什么宝贝没见过。早就听沈家处处都是宝贝,什么南海的鲛珠,和田的美玉啊,在沈家处处可见,就是皇宫里的东西也鲜有沈家人能看得上眼的。

    有人称赞:“沈家人果真聪慧,一眼就看出了咱们寨子的玄机。”

    祁叙没料到自己的随口一竟被他们解读出如此多的含义,心生讽刺。

    他们寨主难道没有告诉他们,人死于话多么。

    话之际,已有山匪开寨门出来了。

    “五哥,沈家人送米来了。”

    被唤作五哥的人颔首,目光瞥过背着米的众人,撇过脸一招手。

    山匪一窝蜂涌过来,三下五除二就把粮食搬走了。

    “既然米已送到,各位就趁早走吧。”他肃着脸,浓眉缠绕着不好惹的凶恶之气。

    完这句话,他背着手转身走进寨门。就在他的脚踏进门前一瞬,祁叙倏尔一笑。

    “这就是你们岐川寨的待客之道么?”

    他转过身,眼睛微眯,审视着祁叙,“你什么意思。”

    祁叙声音清寒幽幽,掺着几丝讽意。

    “早就听岐川寨的山匪恣睢残暴,目中无人,曾经我还不相信,现在一看,确实如此。”

    “沈家子,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他上前几步,撸起袖子,正要有所动作,旁边的山匪一见形势不对,忙抱住他手臂。

    “哥哥哥,别这样,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哼!”他一把甩下缠在他手臂上的手,话语不善,“我岐川寨行事从来如此,用得着你指点?识相的,赶快给我滚下山!”

    啪,啪。

    高处传来几声拍掌声,一声一声,漫不经心。

    “赵六爷好威风,倒威胁起我这个手下人了。”

    宋砚从瞭望台走下来,身后跟着抱着剑的徐子意。赵六爷目光掠过徐子意怀中的剑,忙移开眼,心一阵发怵。

    昨日一场较量,他虽没有参与,但也全看在了眼里。这抱剑少年不是个好惹的主,要是真硬碰硬,他不一定能得过他。

    更何况,如今沈家人和寨主有了利益牵扯。他不退步的话,无疑是让沈家人有了牵制他们的把柄,怕是会惹得寨主不快。

    他心念一转,已有了主意。

    “看在沈家份上,我放你们进去。”他扫过祁叙,冷声告诫,“进去就好生管住你们的脚,要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动了不该动的东西,可别怪我砍了你们的手脚。”

    完,他袖手而去。

    宋砚走过来,有些讶异。

    “你怎么亲自来了?”

    祁叙没回,只问:“阿初呢?”

    宋砚看他这样,心下已经明白他这趟不是专为了他来的,送米上山来不过是个借口。心酸之余又多了几分好笑。

    都了今天会把初初带下山,他却还是自己上来了。

    “初初脚上有伤,山匪都在找她,我便让她待在屋里了。”

    听见他的称呼,祁叙抬起眼。

    “你记起她了?”

    “只有一点记忆而已。”他笑了笑,脸上露出一丝宠溺,“来也奇,当年无论你怎么给我描绘她的模样,我都从没记起来过。但昨日一见她,便就知道她是我妹妹,似乎从来没消失过一样。不过,你都找到她这么久了,怎么也没带她来见我?”

    祁叙从他话中听出了几分莫名的幽怨,当下瞥了过去。

    “那怎么也没见你来见她?”

    宋砚一噎,兀自尴尬一笑。

    “我这不是没有记忆么,若我记得她,哪儿等得到昨日?”

    祁叙不愿与他多这个,换了个话题。

    “她脚伤如何?”

    “有些重,我身上药带得不多,不知能不能撑得到今晚。”

    “带我去。”

    -

    间光划破天际,泄出一缕落在窗台上。柔柔和风吹过发间,挠得后颈有些发痒。

    这间屋子背靠一片荒林,不当路,也不会有人经过。

    她有时在屋子里待得闷了,就会抬起窗户一角,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一片郁葱,听树林叶子沙沙作响。

    吱呀一声,门忽而开。

    纳兰初转过头,就见宋砚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人。

    “哥哥......阿叙?”

    她眼中划过一道光,撑起身站起来。不料右脚一麻,左脚因伤又使不上力气,眼看着就要栽倒下去。

    祁叙眼疾手快扶住她,视线下移,落在她受了伤的脚上。

    她轻轻抽了口气,“阿叙,你怎么来了?”

    祁叙目光仍停在她脚上,眉头紧皱。

    “还疼?”

    “不疼。”她捏着衣角,额头因为刚才的动作已经冒出阵阵冷汗,却仍嘴硬着。

    祁叙一听就知道她在谎,低头探看了片刻,直接横抱着她走到床边,轻轻放了上去。

    宋砚站在门边,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多余过。

    “这里还有些药,既然你在这儿,我就先走了,你别忘了给初初上药。”着,就要从怀里掏出装药的瓷瓶。

    祁叙淡淡丢下一句“不用”,直接从袖子里拿出布包,有条不紊地把一众瓷瓶摆在床边。

    宋砚从头看到尾,略微心塞。

    光数这些,还不带他没有拿出来的,就有十四瓶。他自认做不到如此周全,连补药都带了。

    罢了,毕竟是念了这么多年的人,可不得好生护着。只是他到底有些不甘心,他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妹妹,还没捂热乎就要被这子劫走。

    他静悄悄关上门,出去了。

    纳兰初坐在床边睁大眼睛,暗暗抽了口气,震惊之余,埋在心底的那根弦微微颤动了下。

    “你怎么带了这么多?”

    祁叙抬起她的脚,边拆去她脚上的布带边道:“宋砚信里只了你脚受了伤,也没伤是什么,我便什么都带了点。”

    他放轻力道,抬眼问:“疼?”

    纳兰初被他心翼翼的模样逗笑了,她笑眼盈盈,双肘撑在膝盖上看他。

    “我又没那么脆弱。”

    祁叙上完药,又重新缠好她脚上的布条,仍然坐在床沿边没有站起来。

    纳兰初正愣着,忽然间便感觉到一只手抚过她的后背,一股强力把她往前推去。

    然后,撞进他怀里。

    祁叙唇凑在她耳边,淡淡的青竹气息却是灼热滚烫的。语气是气急败坏的无奈,又夹杂了几分不符合他性格的暴躁。

    “阿初,真想把你永远关在家里。”

    纳兰初靠在他颈间笑出了声,眉眼弯弯的,长长“哦”了一声。

    “阿叙,难不成你也想学刘彻金屋藏娇?那可得把家里的门钥拿回去。”

    祁叙抚着她披散在耳后的发,右手指尖揉捏着发尾,左手交叠握住她的,低低叹道:“我人都是你的,哪有拿回去的道理。”

    纳兰初脸泛起绯红,张开五指扣住他的手,思考了很久。

    “不锁门的话,要想关住我,得找个大一点的笼子,的睡着可不舒服。”

    她一本正经给他分析各种方法的可行性,无一例外都被他一一拒绝。

    “那你到底关不关我啦?”纳兰初偏过头看他。

    祁叙手上力度减,离她远了些。青竹的味道突然消失,纳兰初没来由心里一空,有些焦急扯住他的衣角。

    “罢了.....”他靠近她,唇在她嘴角碰了碰,一触即离,淡淡的话音传散开,“我舍不得。”

    纳兰初被他猝不及防地动作弄得直接僵直在了原地,她眨眨眼,摸了下嘴角。

    “你刚刚......”

    “嗯。”祁叙下颌靠在她头顶的发旋上,漫不经心问,“喜欢?”

    纳兰初又摸了下嘴角,琢磨了会,红着脸犹豫地回:“还行?”

    “只是还行?”

    “那,那很好吧。”

    毕竟,她也没有比较呀。

    “存起来,成婚以后再补。”他起身给她盖好被子,俯身收好桌上的瓶瓶罐罐。

    “阿叙,你有没有去见我爹娘?”

    昨日本该去的,谁知却遇到了这回事。也不知道爹娘昨日没见她过去,是不是正担着心。

    祁叙手一顿,蓦然抬头。

    “这么快就答应嫁给我了?”

    “祁叙!”纳兰初有些恼,眼瞪着他。

    几日不见,他怎么这么没脸没皮了?!

    “放心,昨日我去过一趟,你今日身子不适,过几日再来。”

    纳兰初闻言总算放下了心,正准备躺下去,耳边却突然又传来了祁叙的话。

    “不过,下次去是该提亲了。”

    纳兰初双手撑在身后,是躺也不是,坐也不是,就保持着这种奇怪的姿目送他掩门而去。

    等门关上,她才躺下来。双眼凝视着天花板,出神了许久。

    成婚这个词......好像一直离她好远好远。

    但都城像她这般年纪的女子,大都早已成了亲。很多都已经生了孩子,做了母亲。

    原本她是想和爹娘过一辈子的,就算嫁不出去,也顶多让人诟病几句,何曾想祁叙却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出现在身边。

    能与他重逢,是她半生幸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