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A+A-

    岐川寨分为两部分,靠南为山匪们训练的地方,而靠北则是山匪平日里休息睡觉的地方。一堵土墙隔断南北,只留一扇门可供通过,门两边还有山匪把守。大抵是顾忌寨子中来了生人,山匪们时常往后寨转,明面上看起来是闲逛,细看手却攥着刀柄,分明是在监视着他们的动向。

    生人被局限在后寨里,不准去前寨。

    祁叙站在后山的一块巨石上,纵目远眺。

    山寨底下的练兵场与全副武装来往的山匪一览无遗。

    祁叙注意到,他们其中很多人虽是山匪的装束和做派,但无论是武艺还是对外界的警惕度,都比普通山匪强上太多。

    很难让人不怀疑这些山匪另有其他身份。

    这一部分人大都在巡视探查,非常警觉。倒是有一部分和正常山匪没区别,甚至颇有几分迟钝愚笨,比如今早来接粮的那些山匪。

    傻得别具一格,蠢得清新脱俗。

    这些人才是练兵场上的主角,一个个被揍得地上滚。

    祁叙收回视线,转身看向身边的人:“兵器库在何处?”

    “暂且不知。”宋砚停顿了下,“从昨日到今日,我一直在让子意寻找兵器库的地点,却未找到一点线索。岐川寨这么大一个山匪窝,不可能没有一点保命的兵器。只可能是他们将东西藏得极深,才让我们没有发现。但越是这样才越显得可疑,山匪以劫抢掠为生,有需要提防朝廷的围剿,兵器使用次数很高,放在一个找不着的地方不是良计。”

    祁叙眉目微敛,“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兵器见不得人......又或者,数量极多。”

    “正是如此。”宋砚沉吟片刻,继续道,“为今之计,只有继续找下去。要是找不到,我们就必须找机会留下来,不然就算是白来一趟了。”

    祁叙并未搭话,远望着山腰上行动有序的山匪,目光一动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祁叙?”

    他指向山下,“你看着些人,他们的阵势,似乎有些眼熟。”

    顺着他的目光,宋砚望过去,眼睛微微眯起,越看心越沉。

    “你得对,这阵势确实眼熟。”

    “是军中的排列阵法。”祁叙声音沉了沉,“练兵场上的那些山匪,练的也是军中招式。这些已属军中机密,山匪又何是从何处知晓?”

    宋砚接过话:“而且,看他们如此紧张地布阵,想必是要做些什么。难怪我昨日想要听他们过往经历,每个人的嘴都像蚌壳一样撬不开。这样看来,应当是有人事先警示过他们。不过要想知道他们是何处学会的这些,怕是要费些功夫。”

    “这有何难?找个人问问不就知道了。”祁叙得很是轻描淡写。

    “找人?”宋砚讶异了下,这荒山野岭的,去哪儿找?去寨子里面抓个人来问,也不是不行,总归动静大了些,容易草惊蛇。

    宋砚正想着哪些人比较容易套话,忽而就听到身后一阵嗷嗷叫。他转过身,眼前一幕出现的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徐子意拎着一个黑衣人的衣襟,把他从草丛里提溜出来,径直走到两人面前,一脚踹在那人膝盖上。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登时灰尘四起。看见面前两人,呜呜叫起来,面上涕泗横流,凄惨无比。

    此人正是一早送祁叙他们上山山匪的其中一个,就是看上去脑袋最不好使的那个。

    祁叙垂下眼,捏住他口中布巾一角,利落扯掉。

    口中布巾一掉,他马上扯着嗓子大声呼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徐子意眸子划过一丝厉色,剑在手中一转,架在他脖子上,冷声道:“闭嘴。”

    冰冷的刀刃毫无阻隔贴在皮肤,让他好像被勒住脖子的公鸡,立时哑了声。

    “大侠,大侠饶命!我,我就是闲得想上来吹吹风,真的只是吹吹风,真的没想跟踪你们!”

    徐子意剑一偏,剑锋往上抬了抬。

    “你蹲在草丛里吹风?”他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祁叙掀起眼皮,“我问,你答,若是再叫,就割了你的舌头。”

    “您问,您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宋砚笑了笑,语调仍是一如既往的温润谦和,但出的话却好像是一刀一刀往那山匪心上凌迟。

    “若是骗我们,就只能将你扔下山崖了。”

    他身子一颤,背后汗毛根根立起,急忙趴在地上磕了个头:“我,我保证,绝无半分虚言!”

    祁叙和宋砚对视一眼,目光齐齐转到地上的人身上。

    “我问你,你们兵器库在何处?”

    “兵器库,什么兵器库?”他伸长脖子抬起脑袋,一脸摸不着头脑,被旁边徐子意一吓,又连忙低下头,“我不知道啊!”

    徐子意眸光掠过他。

    剑刃一寸寸下压,他脑袋便一寸寸往下沉,几乎脸都要贴在地面上。

    “大侠,大侠,我就是一个山匪,我哪知道什么兵器库啊!求求你们绕我一条命吧,我是真不知道啊!”

    “那好,我换个问法。”宋砚声音清淡,似乎并未有任何不悦,“你们平日下山抢劫带的兵器,都是从哪里拿的?”

    “我,我也不知道啊!您倒是问一些我会的啊!”

    他趴在地上,心中也是一阵叫苦不迭。他就是一个杂的山匪,就是平时猎都不带他去的,哪知道这么多啊!

    徐子意见他不答,眼底的不耐烦早已按捺不住了。一脚把他踹翻在地,脚底紧紧压着他后背,森白的长剑顺势一插,立在地面颤了颤,离他的眼仅有一指距离。

    山匪立刻哭叫出声,身体连同声音全都哆嗦起来,带着哭腔求饶:“大侠,我是真不知道哇!每次出去猎都是他们给我的兵器,等猎完了又还回去,我就是一个山匪,哪知道他们把东西放哪儿了呀!”

    猎,就是岐川寨山匪的黑话,意思是下山抢掠。

    祁叙声音缓慢,一声一声敲在心上:“他们,是谁?”

    山匪身子一僵,很明显察觉到自己错了话,急忙噤声。

    “我,我......”

    徐子意把玩着手里的剑,漫不经心发了话:“不?”

    山匪心中呼天抢地,一片凄风苦雨。

    他今天遭的到底是什么罪!不仅被派来跟踪这群阎王爷,还得五体投地被这杀神恐吓。

    这些人问的话还都是寨主严禁出去的,要是他漏了嘴,哪儿还有他的活头?!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难道他黄老二的命今天就要折在这里了吗!

    “子意,把他带到山崖边上。”宋砚淡声道。

    “,我!”山匪终于狠下了心。

    这时候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大不了他不干这刀尖舔血的山匪活计,跑得远远的就是,到底还有条命在,比什么都强。

    “放开他。”宋砚道。

    徐子意松开脚,让他自己站起来。

    黄老二拍拍身上的灰,盘腿坐在地上,满眼写着颓丧。

    “他们是突然来的,已经来了两年。他们人多,又个个武功超群,我们只有寥寥二十几个人,根本不过他们。开始的时候,他们想要找个落脚的地方,还给了我们一大笔银子。我们有了钱,都很高兴。谁知道没过多久,他们就杀了我们原来的寨主,占了我们的寨子。以前我们岐川寨的山匪虽然不干好事,却也只会逮几个过路的商队,从他们身上捞点儿油水,他们一来,不仅劫掠商队,甚至还杀人,连百姓都不放过。”

    黄老二顿了顿,抬眼看了眼三人,咽了口口水。

    “继续。”

    他低下头,继续道:“他们也从来没告诉过我们他们的身份,不过我和他们住了这么久,也算是知道一点。这些人,这儿都烙了一个印。”

    他反手指了指自己肩胛骨,压低声音:“我在他们洗澡的时候不心看到的,啧,平时捂得可严实。”他又摊开手比了比,“就这么大。”

    “那印长什么样?”

    “嘶——”他吸了一口气,回想许久,不确定道,“青面獠牙的,我也看不清,不过上面好像写的是个“死”字。”

    宋砚心中猛地一沉,看向祁叙。

    “是死刑犯。”祁叙抬起眼,目光滑向山寨下面,神色疏淡。

    宋砚叹了口气:“那必然和朝中有关了。”

    这些死刑犯从都城到百丈川,要经过重重盘查。

    首先便是掖庭狱,那里防守极为严苛,几乎是整个都城最为坚固的地方。死刑犯要想从这里活着出来,需要有几个部门的核准审批方能放人。要是侥幸逃出来了,还有第二道关卡,就是宫门守卫。再不济,也有城门守卫的盘查。运气不好一点,还可能会遇上巡查的金吾卫。

    都城守卫严明,必须要有出城文碟

    如果没有朝中势力相助,这些人根本到不了百丈川

    宋砚思考了会,抬眼问:“两年前,管掖庭狱的官员是谁?”

    “死了。”祁叙瞥了身后畏畏缩缩的山匪一眼,继续道,“正巧死在两年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