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吃完外卖的作者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趴在桌子上休息了好一阵之后,才准备去处理这次外卖送来的食物以外的东西,一次性餐具,牙签,留着,勺子,留着,纸巾,留着,塑料袋,留着,□□和胶带,留着,用过的盒子和筷子,洗干净备用。
每天这个作者要做的事,除了吃饭睡觉洗漱之外,就是更新,没事去看评论区。
今天看,多了一条评论,写这种东西的作者是个脑子有问题的。
晚上再看一眼,多了一条评论,可能作者脑子有问题写这种文。
第二天早上没睡着,看时间,四点多,看一眼,评论区没有变化。
睡觉,起床,更新,再看,评论区没有变化。
过了几天,看看,评论区多了一条,请排雷。
又过了几天,最新评论,请排雷底下多了八条留评,两条在吵架,一个对方扣帽子,一个你脑子有问题恶心。一条,谁能排雷?一条,看起来没事。一条,恶心透了。一条,大雷。一条,挂羊头卖狗肉。一条,看文名就是个乱窜的,装。
作者一条一条看下去,诡异地觉得还没到底。
过了几个星期,作者的钱用光了,屋子里的食物也没有了,准备出门,本来想出去买吃的,想到可能看见一群人,一点也不着急了,转头就回家。
走在半路上就砰的一声倒在地上,这条路那会已经很少有人经过了,作者特意选的这条路和这边的屋子,因为安静,人少,灯光暗。
作者睡了一会,从地上爬起来,想起之前两天晚上整夜都没睡觉,早上没吃东西,困得很,心想,在边上睡一会就回。
作者就路边走到椅子边,睡着睡着就躺在地上,不省人事,死了。”
傅蛇顿了顿:“也许,当时,那个故事作者出事故的位置就在附近,或者这张椅子。”
伍疏慵靠着卫道昏昏欲睡,想点什么,又觉得没什么好的,张张嘴,又闭上了。
卫道看看左右,一边一个人,看看腿边,卫娇娇的尾巴晃了晃。
他起身把伍疏慵拖到傅蛇身边,换了个座位,伍疏慵一下就醒了,勉强坐直了喊:“仙长!”
卫道应了一声。
伍疏慵的嗓音都有点怪,他咳嗽了一阵,问:“仙长怎么换位置了?”
卫道回答道:“你听故事不认真,多听几句,兴许不那么烫。”
伍疏慵低声问:“那仙长是嫌我烫,还是嫌我不认真?”
卫道回答道:“你不是困?我不想等你听故事睡着之后把你喊起来,也不想等你睡着之后把你背回去,傅蛇大概也是不乐意的,虽然如果你真睡着了喊不起来,我们也非得带你回去不可,只是周围没人的时候,隐蔽些,换别的方便办法对付一二而已。
你既然靠着他坐能清醒点,我为什么给你靠着?那是给自己为难。”
伍疏慵本来习惯性想作出咬手绢泪汪汪的样子,余光一看见傅蛇在边上,突然有点膈应,眨了眨眼,就只叹了一口气,妥协道:“好吧。我都听仙长的。”
卫道点了点头。
伍疏慵话锋一转又:“可是我困得很,怎么办呢?”
卫道:“听故事。”
三个字是很短的,更何况只是一,卫道完,反思了一下自己,好像表现得太漠不关心了,好歹也可以用来驱鬼又是被自己连累才让伍疏慵变成这种样子,上一句话音未落,他就补充了第二句:“听故事散散热气,听完就走。”
伍疏慵点了点头,没再别的。
一边传来了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两个男人夹着公文包,穿着一身领带的白衬衫,梳了个油光水滑的大背头,几乎是跑着从卫道几人面前经过,红皮兔子蹿了出去,又停在对面的草丛里,探出一只软得没骨头的耳朵尖在草叶子边上晃晃。
那二人只听见声音,也看不清楚,又急着赶路,好像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办,虽然一头大汗,又被风吹冷了,听了声音,见了红皮兔子的影子,吓了一跳,还是脚步没慢,互相埋怨着跑走了,压根没看见边上的长椅里坐着几个人。
傅蛇:“社畜,这个就更简单了。”
伍疏慵强精神,仿佛眼下已经挂着黑眼圈了,例行吐槽:“就像刚从面前经过的那两个男人吗?大晚上的都不能待在家里,还要装好东西跟同事去工作?
你作者故事的时候,也是这么开头的,是不是没话可了?简单你还讲那么久,那要是不简单,你得怎么样啊?”
他顿了顿,补充道:“一个晚上?”
傅蛇目视前方,并不理会挑衅一样的话,卫道现在不坐在他身边,讲故事的时候,不用像之前那样了。
他:“很短的故事。
一个大学生,毕业之后找不到工作,兢兢业业在奶茶店工赚钱,一边试图找出更值得更能赚钱的主业,不过,也有大多数人都存在的心理,偶尔买彩票,写写,尝试做视频发布者在各种平台上赚钱。
希望一夜暴富,或者一口气轻轻松松赚很多钱。
或许一觉醒来,一个陌生电话就会过来,告诉大学生,恭喜你,中奖了,奖金是三千万。
当然,这个大学生只是做做梦,就算世上有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了不起的人,也不会有他一个。
他既不是一夜暴富的中奖者,也不是一夜爆红的视频发布者,更不是什么笔力绝佳吸引众多读者流连忘返的大佬级作者,哪一个行业,这个大学生都不爱。
过了一段时间,存了一点钱,大学生准备家里蹲的时候,在外面漫天乱洒的求职简历被看中了,一个还算有名听起来不错的公司让求职者准备参加面试。这个大学生正在此列。
参加了笔试和面试,留下了个人信息,大学生在家里忐忑不安等待了几天,再次准备进化成家里蹲的时候,公司发来信息,让大学生去报道。
于是,大学生变成了社畜。
早上五点起床,洗漱完毕,准备早餐,进食,换洗衣服,整理仪容仪表,需要看起来整洁的衣服,看起来干净的鞋子,衣服要用熨斗烫,鞋子要用鞋油擦和刷,抽空检查昨天的文件和表格,清点公文包内容,开笔记本电脑,检查工作笔记和最新进度。
出门,挤公交,挤地铁,满头大汗,这个时候公共交通工具的人群已经开始聚集,人数不少,挤来挤去,不是这个踩到脚就是那个扯到包,少拿了东西,接听电话,事情很多。
忙起来了,路上的早餐店到处都是,这里开到那里,热气腾腾冒出来,没有雾的天气也好像在雾里飘。
学生,家长,上司,下属,老师,司机,什么人都有。
一群人挤在路上,吵吵嚷嚷,推推搡搡,闹哄哄的,让人听了都脑仁疼。
社畜渐渐变成社恐,但是不能丢掉工作,除非不想活下去,那就是非死不可。
想死的人很多,真正因此死去的人很少。当他们表现出来,那就意味着,这件事已经提上日程了。没有表现出来的,不代表没有。而活着的好像没事,死去的就是有事也只能那样解决最后的问题了。
社畜有些轻微社恐,在问题变得更严重之前,靠着自我催眠和勤勤恳恳拼命工作来让自己缓解焦虑、幻觉、失误和恐惧,每天给自己洗脑,让自己努力,不想睡觉,不想吃饭,不想社交,不想融入人群,也不想跟着别人一起行动。
有些事情是无法避免的,上下班的公共交通总是高峰期。
社畜还是社畜,社畜的社恐状态维持在微妙的阶段,进一步会足不出户,退一步又好像无事发生,在中间不上不下,身体和心里要往进一步去,要狂奔而去,就像社畜工作那样拼命,工作和生活拿着工资看,于是不得不往后退,一退再退,非退不可,无底线退下去。
即使这样,社畜依然是个社畜,像个被圈养在钢筋水泥浇筑的牢笼中属于某些人类社会高层压榨享受成果的牲畜,每天工作,每天产出,每天奉献到永远没有自我的地步,准确来,永远不会有机会和自我接触,不管是从没得到过,还是曾经有过,后来丢失了。
社畜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
以前还没有那么累,那么紧张,那么赶时间,好像还可以歇一歇,一点钱用来活命,再也没有别的剩余。
渐渐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困倦和疲惫沉甸甸压在脊柱里,有时候伸伸胳膊腿都以为自己已经年至耄耋,垂垂老矣,如果真是那样,这也没什么不对,可社畜还是个没到三十的年轻人。
如果这样的年纪已经能算中年人,那就免不得到结婚生子。
社畜当然没有选择权,一心奉献给工作,意图换取喘息的机会,无妻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