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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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群人就将整整齐齐的箱子放在了诊所门口,齐刷刷站在外面对里面又一起行了礼才走。

    来去如风,要不是气势挺吓唬人,这么悄无声息的,不定不看一眼还不知道。

    贝克德又地鼠似的从不知哪里的地洞里冒出来,他左右瞧了瞧,笑嘻嘻对正在洗手的卫道:“不去看看吗?”

    卫道就有几分了然。

    不定就是贝克德把人引来的。

    卫道摇了摇头,贝克德急了点:“嘿!那可都是好东西!”

    老医生往外看了一眼,哼了一声,笑道:“咱们这是那边最近的治疗处了,就算人抗得再久,没药也没用。”

    那些箱子里大概都是医药用品了。

    卫道笑道:“那我去把东西搬进来?”

    正好现在没什么伤员送来了。

    趁着这会搬了东西进来,免得再出什么事,好好的东西送到门口都用不上。

    老医生头也不抬:“去你的吧。”

    卫道和贝克德勾肩搭背把箱子搬进屋子里,护士在往外倒垃圾腾地方。

    两个医生中午也没有休息时间,卫道还是没跟贝克德出去,伤员又多起来了。

    不过,诊所里安静了不少,连脚下细微的震动,卫道都习惯了。

    手下的速度再次提升。

    贝克德好长时间没有话。

    天色越晚,火焰越大,好像没什么烟气能飘到这边来,连炮声也随着外面的黑暗逐渐停止。

    周围的屋子没有开灯,诊所的治疗暂时中止,外面那些倔强亮着的窗户也一扇接一扇灭了。

    地面比昨天更安静。

    年轻医生拿着不知道哪里翻出来的渔网对众人:“我去河边试试能不能捕鱼。”

    他着,转身走了。

    贝克德看了看年轻医生的背影,又看了看边上的老医生,自己的表情倒好像是憋不住话。

    老医生老神在在坐在桌边进食,卫道抿了一口水解渴,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要烧起来。

    贝克德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之前吃过一点,现在还不怎么觉得饿,坐不住,就想立刻跳起来跑几圈似的。

    护士从厨房出来,加入了进食的行列。

    老医生眼也不抬一下:“你要是不吃就出去跟着明火医生捕鱼,别在这浑身长虱子。”

    卫道眨了眨眼,加快了进食速度。

    贝克德对卫道瞪了瞪眼睛,眼神大概是:你怎么能笑!

    卫道就当自己没看见,迅速吃完了晚餐,轻轻拍了拍手。

    贝克德一胳膊揽住卫道,对老医生和护士笑道:“我们就先走啦,一会就回来。”

    着,贝克德拉着卫道就要走,卫道就跟着他走了。

    昨天晚上,吃完晚餐已经很晚了,卫道就不用考虑之后干什么,直接休息就行,也没来得及找贝克德问什么,不过看现在贝克德的样子,也不必他多问了,贝克德自己就会告诉他,只需要一点点时间。

    贝克德带着卫道去了一次河边,明火医生正在撒网,看他们两个一起出来就知道不是为了给他帮忙的,挥了挥手,没让他们过去,只:“你们自己玩就是了,我这里布置好之后会自己回去的,不用你们来,自己走吧。走吧。”

    贝克德脚步一顿,笑眯眯对着明火医生挥手笑道:“那我就不客气啦!再见。”

    着,他又拉着卫道转身就走,一点多客套的意思都没有。

    卫道跟着他又转了个方向,看样子一时半会是不准备回去了。

    走到路上,周围没有路灯,也没有街灯,边上的窗户都黑着,里面偶尔看得出一点人影晃动,十分心谨慎,连声音都压得分外,即使有在路上遇到一两个亮着大灯的屋子,光从窗户玻璃撞出来,铺在路上,很快又不见了。

    气氛是胆战心惊的,夜风是微凉的。

    昨晚风吹雨,顾不得别的,风撞进怀里的气息含着浓郁的血腥味,潦草敷衍的硝烟味,近在咫尺的烟草味,火焰贴着皮肉烧焦后泛出来的肮脏糟糕肉食的味道,抱在一起,滚了又滚,好像一团风滚草,在地上着滚就蹭到了行人的衣服上,不知不觉就藏在衣兜里,偷偷摸摸瞪着眼睛往外看,看着看着就默不作声地自己跑掉了。

    又不知道跑到哪个路人的喉咙里去,狗尾巴草似的挠痒痒,痒得多少人前前后后咳嗽起来。

    偏偏,那些一阵一阵的风还乐此不疲。

    今晚的风好像摇身一变成了一根刚从制冷箱子里拿出来的冰棒,刚拆开包装袋子,滋啦一声,冰棒就冒着雪白的冷气冲着拆开包装袋的眼睛和脸,猫儿示威似的哈气,转着圈地跳舞,周围弥漫开朦朦胧胧的雾气,那些压低声音的骂骂咧咧就藏了起来,好像一起玩捉迷藏的两个朋友。

    河面泛着些微血色,这样暗沉的天空之下,更模糊化了许多东西。

    地上的垃圾晕头转向学着老鼠的样子在街头乱窜,又不够精明,笨得像守株待兔里的兔子,惊弓之鸟的鸟,老是往什么身上撞过去,不是撞到人,就是撞到电线杆子,要么就是一面灰扑扑的沉默着的墙。

    老旧的墙,老旧的屋子,老旧的街道,两个不太老旧的人走在这里。

    “其实这个时候,不太适合散步。”

    贝克德对卫道笑了笑。

    他走路的时候,也不规矩,时而两手插兜,时而转个圈,时而踢走一颗极微的石子。

    分明一颗那样的石子不能挡住任何人。

    可他就是不愿意这样让开,他非要当着卫道的面,站在那颗石子面前,直愣愣的,用自己的两只眼睛盯着它,好像这样就能把它看得害怕起来自己随着风跑走似的,然而石子没有跑走,风太轻了,拉不动它。

    贝克德和这颗石子有些相似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要坚持某种不知名的精神似的。

    站在这条不算狭窄当然也不算宽阔的道路上,互相对视着,贝克德看着石子,石子看着他。

    过了一阵,卫道转过头来,站在贝克德身边,他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一个人外出。

    于是,贝克德好像暗地里下了一个隐蔽的决心,悄悄的,对着经过唇边的风吐露几不可闻的心声,心翼翼伸出一条腿,往前一探,就将那颗的石子踢走了。

    他常常舒了一口气出去。

    卫道眼含笑意地站在一边,侧头看着他,并不像那些从前不太喜欢他的同学那样嘲笑他。

    也不会像那些路过的不知道究竟有没有事情要去办的成年人,自诩成熟稳重,却会在贝克德和一颗石子对峙的时候,转头看他,用翻出鱼肚白似的眼睛,看着他,明明两颗眼珠都在眼里,偏偏可以将眼珠堆在眼角,只是为了瞥他一眼,好像这样就可以显出他们的博学多识。

    贝克德总是会在这种时候,在心里悄悄地想:究竟是我太无知了吗?

    他总是不能明白这些人在心里想什么。

    不过,无所谓了,谁也不知道第二天还能不能见面,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像那样再次遇见。

    贝克德并不是每天都这样外出,也不是每天都这样走路。

    他是个有包容心的人,他不会为这样的事情生起陌生人的气来。

    贝克德这样对自己,这样对自己想,这样服着自己。

    他就这样,在卫道不知道的时候,默不作声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今天卫道看见了,昨天没有,前天也没有。

    大家都是彼此的过客,很多话就都可以出来。

    肆无忌惮那样。贝克德为此感到高兴。

    卫道看起来是个很乐意倾听的人,不过,如果只看外表,贝克德如果在别的地方别的时候,肯定不敢像之前那样,直接走过去拉住卫道的胳膊把人带回来,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想着要出好多的故事和废话,还不用担心身边的人会拒绝听下去或者用难听的话指责他。

    卫道是个有些沉默寡言的人。

    贝克德看了看卫道,在心里悄悄想。

    黑暗可以模糊很多东西。

    “你平时也这样散步吗?”

    贝克德问卫道。

    卫道:“我一般不出门。”

    贝克德笑道:“哎呀,你跟我可不一样,我是常常要出门的,没办法,总有那么多的事情。”

    他耸了耸肩,把麻烦的事情得好像在炫耀,又好像是努力把情绪残渣转换为微不足道的快乐。

    卫道眨了眨眼,夜风在点吻他的眼球。

    贝克德又:“到处都少不了我,嘿,你别看我在诊所的时候那样,在外面,大家都需要我。”

    卫道点了点头,算是附和他的话。

    贝克德叹气:“你都不问点什么吗?作为一个听众,你毫无疑问是合格的,可是,作为一个好的交流者,你这样可不行,要问点什么吗?”

    他看了看卫道。

    卫道笑道:“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好啊。

    我正有些问题想问,比如,关于你知道的诊所故事?两位医生的好恶和尊称?九十九区的生活环境?之前那些送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