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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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玉瑶应下了,非但不犹豫亦无任何猜疑不解,只是垂眸想了想后竖起三根指头,“三日后给你结果。”

    “三日后,还是这个时辰这个地儿见。”

    玉瑶完,将方才在甜津果子铺买的所有果子全都提到手上来,不忘将搁在篆儿面前的几只油纸包一并勾到了手指上来,“这些可都是我的。”

    篆儿皱着脸,嫌弃之意明显。

    玉瑶只当视而不见,而是冲姜芙挑眉弄眼,又再拿了一根细竹签扎上一颗糖渍李子递到她面前来,“三日后,等我哟,芙芙。”

    一副颇具登徒子的模样。

    姜芙笑着接过细竹签,玉瑶拎着大包包的果子离开。

    看着她丝毫不知何为客气与礼数的背影,篆儿忍不住跺了跺脚:“娘子你瞧她,哪里像个正经人家的娘子!娘子竟还答应同她做朋友!这万一是个有奇怪癖好欲对娘子图谋不轨之人呢?”

    姜芙轻轻嗤笑一声,伸出食指在篆儿脑门上点了点,“可是得闲时背着我又偷偷看了什么奇怪的话本子,这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才、才没有!”篆儿面色微赧,矢口否认。

    姜芙只笑不语,一副“纵是你不承认,我也晓得”的模样,臊得篆儿脸更红,不敢再话。

    “篆儿,你有几日未有见过姜顺了?”姜芙看向自己手里那颗糖渍李子,忽尔问篆儿道。

    “今日是第六日了。”篆儿想也不想便道。

    “记得如此清楚,想来你是想他了。”姜芙笑道。

    篆儿脸一红,却是没有道出否认的话来。

    只听姜芙又道:“便不想见见他?”

    “自然是想的。”篆儿点点头。

    姜芙的话像是慢慢诱着篆儿一般,将将点完头的篆儿这才忽然回过味来,连忙摇头,改口道:“不!篆儿不想!”

    “想嘛,我晓得你是想他的。”姜芙笑盈盈的,“既是如此,篆儿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篆儿才又要摇头,却听姜芙又道:“好了,我知道你想去,左右我现下也无事,便同你一道去好了。”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完全没有话机会的篆儿:“……”

    她本想将姜芙拦住,可想着姜芙这几日总是因着沈溯而忧心甚至郁郁寡欢的模样,再看她这会儿因着能够见到沈溯而满眼都是光亮的欢喜模样,篆儿终是不忍心道出阻拦的话来。

    她就……帮着娘子瞒住大娘子与大郎君吧!

    出了茶肆的姜芙重新走进甜津果子铺,让伙计给她包了些糖渍李子,篆儿也跟在她后边,让伙计裹了满满当当一大包的芭蕉干。

    这州桥西大街上有不少轿行与车行,篆儿雇了一辆,随姜芙一道往西城外郊方向去了。

    马车上,篆儿声嘟囔:“娘子还不是姜顺驾的车不坐的呢。”

    姜芙并未上什么,只是将手上拿着一块林檎干塞到篆儿嘴里,眉眼间尽是难掩的欢喜。

    她手上拿着果子,心中念着沈溯,想着待会儿便能见到他,纵是这马车甚是颠簸,她也毫不在意。

    *

    沈溯从未用过好药,今番为他诊治的乃是太医署中大夫,开的俱是好药,加之他身子骨本就强健硬朗于常人,不过一日,他的热病便全退了。

    姜蒲两次在他身上的拳头虽然强劲,但并未真正伤到他肺腑,好好养上个三两日便可无事。

    最为严重的,乃是他背上的伤。

    虽是皮肉伤,但伤口极深,初时处理本就不妥当,后虽有李家医馆帮上了药,可之后伤口不仅又在雨水里浸过,且还一而再地崩开,那日太医来为他诊治时,他背上伤口俱已化脓,半数已有溃烂之状,若是再不能好生医治并休养,伤口必将急剧恶化,若是再拖上些时日,病邪侵入骨髓,除非大罗金仙降世,否则谁人也救不了他性命。

    是以那日太医再三叮嘱姜蒲,务必让沈溯好生将养,在伤口完全愈合之前甚么活都不可再干,并且一日三服药必须按时服,背上伤口的药也必须每日一换,直至伤口愈合。

    若非如此,姜蒲也不会非将姜顺留下不可,姜顺也不会一连数日寸步未离过沈溯这院。

    然而姜顺觉得,纵是让他一人看十头牛,都比不上看沈溯一人这般难!

    起初三日,姜顺一刻都未能合过眼。

    倒也不是不能,而是他不敢。

    这好不容易守着沈溯终是退了热病,姜顺本以为自己能够缓口气了,谁知沈溯一能动弹竟就要往后边花田剪花挑至城里卖。

    姜顺本还觉得自家阿郎趁着人昏迷不醒将那花田里的花全剪了不太厚道,但看沈溯一心只想着剪花去卖的模样,他心中当即直赞自家阿郎太有先见之明!

    然而他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沈溯,后边花田里近几日已无花再剪,他以为沈溯应当能消停了,谁知他竟要扛上梯子,到院子前边去剪绯桃和海棠花!

    他这白日里好不容易将人劝住了也盯住了,以为夜里自己终是能好好合眼睡上一觉了,没成想沈溯非但不肯好好歇下,竟要挑灯夜读!

    太医交代了,不仅按时服药换药重要,身体上的休养重要,精神气力上的休养亦极为重要,即既要吃好歇好,亦要睡好。

    可这位沈兄台大半夜的不睡觉,伤口怎么可能恢复得好!

    且他这要是在屋里挑灯夜读也就罢了,他为了省那些个豆油钱,竟是到灶屋烧柴禾,借灶膛里的火光来看书!

    这园圃本就位于梁河旁,不远处即是西山,虽是春日,可入夜之后寒凉仍甚,这灶屋四处透风便罢,沈溯便是一领披风或是褙子来遮风都无,这莫不利于伤口愈合,要是又生了热病,即便阿郎不抽他,娘子也会恼极了他。

    姜顺觉得,自己哪里是在看一个病人,简直就是在看一个活祖宗。

    有苦不出,想不能,有气不敢撒。

    好在的是,就在姜顺快将自己熬成了真祖宗时,沈溯终于发现自己若是再这般不遵医嘱、来年就能到姜顺的坟头上给他上香的情况,终是不再做让姜顺为难的事情,白日里不再一心想着那些适宜剪去卖的花枝,夜里即便睡不着,也不会再起身来看书,而是安静老实地躺在床上。

    他本可以以忙碌来抵下心中对姜芙的思念,而今这般甚么也不能做,只能安静地或坐或躺,姜芙的一颦一笑总是不经意间就闯进他的脑海神思里来,让他的心无法安静。

    白日里还好,他可让自己将神思专注在书上,可到了夜里,他再不能以书来抵制心间的各种思想,与姜芙有关的一切便会如潮汐般将他的神思尽数淹没,饶是不能视物的夜里,他也觉她正立于他身前,环着他的腰扬着脸,笑着唤他“阿溯”。

    她双臂柔软,眸中有光。

    纵是他入了梦,她也会来到他梦里。

    沈溯想,他怕是魔障了,才会时刻都想着酥酥。

    他已有六日未有见过酥酥,不知她在家中可还好?

    她的兄长,可有为难她?

    姜顺兄弟,酥酥的兄长将他花田里的花剪走后全送回了他们府上,不知可有送一些到酥酥手上?

    又或是,他们觉得便是他栽种的花,都不配送到她手上?

    “沈兄台,是时辰喝药了。”沈溯本是坐在书案前看书,却不知思绪何时又绕到了姜芙身上去,回过神时,姜顺正如此前每一日一样按着时辰将煎好的药放到他手边来,亲眼看着他喝下才离开。

    姜顺离开时瞥了一眼沈溯写在纸上的字。

    沈溯欲伸手去遮挡,不想姜顺已转身离开。

    徒留沈溯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此时铺在书案上的素纸是姜顺进来之前沈溯才新铺开的,前一张已经被他写满。

    这张干净的素纸上目前只写了两个字。

    酥酥。

    是他方才思绪飘飞时情不自禁写下的,却来不及在姜顺进来前拿书遮住。

    只见他这会儿拿笔蘸墨要将这二字覆上,然而要落笔时又觉不舍,迟迟未动。

    他此刻自觉羞愧又尴尬,可他不知晓的是,走出屋的姜顺只是在想:沈兄台成日又是看书又是写字的,看啥呢?那纸上又是写的啥?

    姜顺不识字。

    沈溯终是不舍得划去纸上“酥酥”二字,反是看着其出神,末了无声轻叹一口气,把笔搁回砚台上。

    他用指腹轻轻摩挲过纸上的字,眼神温柔,情难自禁地轻声自语:“酥酥。”

    忽有一阵风来,吹动他面前的书不停翻飞,又听“砰”的一声,竟是支着窗户的竹棍被吹歪掉落在地,本是被撑开的窗户倏然关落而下。

    沈溯忙自书案后站起身,出屋去将竹棍拾起,回屋来将窗户重新支开。

    当他拾起竹棍正转身回屋时,他停住脚,转头往棣棠围成的院墙外看去。

    只见一辆陌生的马车于院外的海棠树下停住,一只纤纤柔荑掀开车帘,有姿颜俏丽的娘子自帘后探出头来。

    像是有所感应似的,她朝屋前的沈溯看来。

    四目相接。

    她眸中星光熠熠。

    作者有话:

    见面啦!

    周末码字简直就是无比坎坷,被我的娃无数次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