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觉醒来，家里一切可以挥霍的酒都没了。

    徐筠完全不给她堕落的机会。

    冰箱里的饮品，全部换成了纯净水和牛奶。

    顾柠西是个乖乖女，不吵不闹。

    没有就不喝。

    就是心情依然没明朗起来。

    她失去了唯一的发泄渠道，便只能待在床上看书。

    一看就是一整天。

    这是个有用的办法。

    离开现实世界后，心里很容易平静下来。

    但缺点是，总会忘记吃饭。

    错过饭点之后，她便索性不吃了。

    等到晚上夜深人静，她才会觉得饿，下床去冰箱里翻吃的。

    冰箱里永远都是满满当当，塞满了她喜欢的零食和饮品。

    她当然知道这都是谁买的。

    她默默记下了价格。

    徐筠不记账，她这里都记着呢。

    吃完零食，顾柠西觉得有些乏累，又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干净的镜面，将她多日来的不修边幅照得一览无遗。

    她有些疑惑地盯着镜子：里面那个女生真的是她吗？

    脸色苍白，嘴唇泛白，无神的眼睛周围，是两道浅浅的黑眼圈。

    整个人黯淡无光，像是刚逃难回来一样。

    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可是镜子里的自己，笑比不笑还难看。

    果然，心情不好的时候，人也会变丑。

    她心里的压抑更甚，索性开始自暴自弃。

    有些愤懑地转身回房。

    她光着脚走路，指却一不心撞倒了沉沉的木椅棱角。

    她痛到几乎要流泪，下一脚直接踩空，摔了个狗啃泥。

    腿磕出一片青紫的伤痕。顾柠西倒抽冷气，眼泪不争气地往外涌。

    疼疼疼疼疼……

    一开始还没那么疼。后来越来越痛了，是抽皮剜肉伤筋动骨的痛。

    她居然笨到连平地走路都能摔一跤。

    顾柠西深吸一口，在地上坐了好大一会儿才缓过来神。

    疼痛让人清醒。

    她好像，确实在家里窝得太久了。

    明明清晰地活着，却好像死了一样，把自己完全封闭起来。

    她沉思片刻，抬眸张望，看见一道清隽的身影正在缓缓上楼。

    徐筠出现在楼梯拐角，见她又在地上坐着，抿起唇，“你是孩子么？”

    转眼看见她脚踝上的青瘀。

    他顿住，漆黑的瞳孔骤缩，眉头再次皱起。

    他一语不发地拿来家里的药箱子，蹲下身，帮她处理伤口。

    顾柠西疼得龇牙咧嘴，腿乱晃。

    他一把按住她的脚腕，沉声道：“别乱动。”

    “我就是有点懵……我不是故意的……走太快磕到一下椅子腿。”她解释了原委，倒抽冷气，“轻点轻点轻点……”

    徐筠无奈放下棉签。

    他单膝跪地，神情格外专注，手法也十分柔和专业。

    由于常年自律，他的皮肤柔嫩白皙，比女生的都要好看精致诱人。

    从顾柠西的角度看去，能看见他微垂的双睫，犹如扑簌的蝶翼，随着视线的移动微微颤动着，在眼底留下淡淡暗影。

    除了眸中常年不化的冷，其他都十分完美。

    她叹口气：“今天幸好你在家，不然我要在这里坐一下午了。”

    按照她最近的状态，真的有可能坐在地上继续发呆。

    除非饿到睡不着，否则绝对不下床。

    她闭门不出，徐筠也终日不上班。

    两个人仿佛在比谁在家呆的时间更长。

    终于，她忍不住问：“你最近为什么不出门？”

    徐筠懒洋洋睨她一眼，反问：“你为什么不睡觉不吃饭？”

    顾柠西噎住，有些敷衍：“我不想。”

    徐筠垂目：“那我们就一起堕落好了。”

    “如果你想靠睡觉和绝食把自己送进棺材，我不拦你。”他把人抱起来，往她的卧室方向走，“我们可以一起进棺材。”

    顾柠西：“……”

    她才想起来，这几天，徐筠好像和她一起，怎么吃饭，也没怎么睡觉。

    她有些尴尬地咳了一下，心里忽然一软。

    “我没想堕落的，前几天情绪确实没收住，对不起。”

    她诚恳道歉。

    她信誓旦旦地保证：“我很快就好了，真的。”

    “是吗。”徐筠淡淡回应，低沉的声音拖着一丝慵懒的尾音。

    人的话不能全信，尤其是她现在随口乱的。

    他俯身替她掖好被子，眉眼如霜似雪，“高考成绩昨天已经出了。”

    “啊？真的？”

    这个消息无疑是非常有震慑力的。

    她立刻起身，慌里慌张地去摸床上的手机，刚盖好的被子又逐渐滑开。

    因为心烦，这些天手机根本没开过，也没有关心过成绩的事情。

    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手机刚连接好信号，无数资讯雪花片一样弹出来。

    她有种大脑短路之后重新上线的感觉。

    看着熟悉的手机页面，终于找回来一丝久违的熟悉感。

    她刷刷刷关掉广告信息，迅速开查分数的页面，口中念念有词：“让我看看我考了多少分，要是考得好，我就庆祝一下。”

    “那要是考的不好呢？”

    徐筠那双眼睛像是浸在荡漾的清水里，黑润而干净，不自觉流露出戏谑的笑意。

    “考得不好也得庆祝！反正总归不会太差。”

    顾柠西轻松地笑了一下，整个人仿佛被调动起了活力，眼里映着手机屏幕的亮光。

    她紧紧看着加载中的网页，眼里发亮。

    她嘴上不紧张，手心里却全是热汗，心跳也不自觉加速。连脚上的伤口也没那么疼了。

    当人有了强烈的愿望的时候，什么挫折都算不上是阻碍了。

    她盯着页面看了几秒，表情僵了一下。随即松了一口气：“还好，正常发挥，比一本线高了九十分。”

    她得偿所愿，能报上一些不错的学校。

    心情又忽然好了起来。

    只要她去做，就没什么得不到的东西。

    他被她的喜悦吸引，恍然抬眼，入目的是她对着手机傻笑的身影。

    萎靡的气息正在逐渐消散，她好像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在晚霞的余光中，顾柠西披了层安详的柔光，话都比之前更轻盈了一些。

    她一瘸一拐地下了床，过来拉他：“走吧，晚上我请你吃饭。”

    不知是牵到了哪根痛感神经，她脸上的笑容忽而扭曲，脚踝一软，整个人又差点跌到地上。

    徐筠好心地伸出一只胳膊扶她，她尴尬地笑了笑，干脆把手搭在他的胳膊上。调整了一下姿势，觉得高度太累，又放弃了，转而去拉他的手。

    “手借我用一下。”

    她只敢牵他的拇指。

    从他身上借着的力，一点点下着楼梯，她走得心翼翼又心怀忐忑。

    她身边是他，也只是他。

    曾经，他将她抛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只给了她一个背影。

    后来，她紧赶慢赶，算是揪住了他的一片衣袖。

    现在，他走的很慢，不再落下她一人。

    她已经能攥住他的一根手指。

    他是不是已经开始敞开心扉，愿意接受这个世界了呢？

    她很希望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美好的一面，负责，认真，优秀，温柔……而不是自私、冷漠、狠毒、忘恩负义。

    她没能救得了徐若川，但却间接救了他的儿子。

    她好像也不算什么都没干？

    顾柠西无声地微笑了一下，手紧紧拉着他的指尖。但这样还不保险，她松了手，再往上探去，稳稳握住了他的手掌。

    徐筠睨她一眼，只看见她又在傻笑。

    她在开心什么？

    “看路。”

    他出声提醒，左手翻转了一下，牢牢回牵住她的手。

    他的手比她大了很多，温软细腻，而且修长瘦削，可以轻而易举地覆盖掉她的手。她的手指被完全包裹在手心里，施加了几分理所当然的力道，甩不掉，也挣不开。

    这样就不会再跌倒了。

    作者有话:

    稿子太多……我慢慢修。今天就这一章啦。